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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早已走远 ...

  •   检票口的闸门一开,人们疯涌而出,一路拉扯一路踢踢踏踏的奔着列车而去,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就洒落一地。她吃力的把行李箱扔上了行李架,白色的卧铺被单洗成了浅黄,块块污迹如漏水过的屋檐一般,东一榻西一块的晕染成暗黄。她戚紧眉头,捻着铺上残存的饼干屑,一根根或长或短却清晰可见的毛发,又掸了掸被子,一股股尘埃便轻飘飘的腾空而起,飘进了一束束阳光中。尘埃在阳光里成了金黄色,晕着毛边的飞舞。

      这趟车,她坐了无数次,每次都给人污秽不堪的感觉。

      靠在车窗上,她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一粒粒细微的汗珠随着鼻翼一起一伏。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迪克牛仔高亢深情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响着。她猛然惊醒,是她的电话在响。电话在哪里?疲惫的大脑吃力的运转。枕头下裤袋中摸索了半天,才从提包中的夹层把手机拽了出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她的手有一丝丝颤抖,指头狠狠的按住了红色的拒绝键。有些恨意的把电话揉进了枕头下面,两眼又紧紧的闭上。一小会,铃声又固执执拗的响起“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响着,她倔强的闭紧着双眼,眼睫毛却密实的颤动着。终于,铃声妥协了不再唱了。她从枕头下把电话摸了出来。“若兰,对不起”一条短息嘟的一下响起。

      她关机退卡,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小巧的电话卡在两个指尖转动再转动,手一扬掷出了窗外。电话卡轻盈的画出了一道弧线,跌落在了铁轨里。两行泪水随着那一道优美的弧线滑了出来。她扯过了被子,把头埋进了那浑浊污秽的空气中。

      (一)

      窗外的雾越来越浓,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教室在归家急迫的喧闹声中,有了种集市散场的阑珊!同学们赶在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之前,收着书包,誊抄好最后一道习题。若兰静静的坐在了座位上,饭盅已经提在了手上。重庆的冬天,总是阴冷潮湿,白天又短得可怜。如果雾气一整天也不散开的话,整个白天就灰蒙蒙的像老天爷没有睡醒一般。

      这座学校坐落在一个凹形的石崖下。左右两边各有一条漫长的石梯下落到学校的操场中来,操场中间一条泥泞的小路,紧紧的靠着公社大会堂半人高的墙壁。一路缓缓的下去,就是一片开阔的沙坝,深蓝的嘉陵江水,舒缓的亲吻着沙砾中的鹅暖石。站在水泥地的操场中间,向着石崖的方向一转身,便是学校青瓦白墙的四合院了。四合院的门,红漆斑驳得所剩无几,对着大门的是一棵爬满绿癣的柚子树,透过稀稀拉拉柚子叶,老师办公室便清晰可见。老师办公室的隔壁便是若兰所在的初一二班的教室。

      若兰所在的这间公社初中校,没有住宿,所有的学生每天便需要从几里或十几里路的家中赶到学校去。中午,在拎来的瓷盅或者瓷碗里放一把米,出两分钱,放在学校的食堂蒸饭吃。食堂具有的最大功能便是蒸一顿饭而已。没有油腥,没有蔬菜的白饭是那所学校走读学生的共同选择。

      每到下午放学时间,怕老师“还有一个问题,再需要强调一点的”拖堂的话语;更怕从老师口中说出“以下同学放学后留下来”。那样,就意味着要在朦胧的夜色中赶路。

      若兰的书包已经背在了背上,等着下课铃那一声“发令枪”的响起。她将同这所学校众多的同学一道,匆匆的埋行于各条仄逼蜿蜒的小道上。

      就在这时语文老师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同学们,静一静”流畅的普通话把闹腾腾的喧哗给弹压了下去。

      若兰望了望窗外,心中叹息了一声,把书包从背上搁回了课桌上。平时,她最喜欢听语文老师说话,那微微的翘舌音,听在若兰的耳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悦耳动听!

      语文老师徐翔是才从师范学校出来的,个子虽然不高,五官却精致得很。“看到没得,徐老师长得小乖小乖的”她不止一次听到女生如此的议论。是的,徐老师长得小乖乖的,若兰在心里也说过无数次!徐老师看起来比若兰大不了几岁,嘴唇边的胡须还是一排浅浅的绒毛,笑的时候,两个嘴角总是不由自主的上扬。更令若兰欢喜的是,老师眼睛下面两个若有若现的小酒窝。每当他爽朗大笑时,那两个小酒窝就成了两个小月牙!盛满笑意的小月牙,令若兰在语文课上常常的游离!

      老师虽然小乖乖的,但很严厉。他会要求学生用普通话朗诵课文,每个星期写一篇小字,一篇周记。周记本会一排排的挂在教室的后面。老师也会批阅周记,写上评语。因此,一到写周记的时间,若兰总是格外认真。每当周记本上有老师“不错噢,加油”的字样时,若兰的每个细胞与毛孔都粘满糖稀一样的甜蜜着!

      “我给大家念一篇作文”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宛如泉水般清澈明净的嗓音在教室里流动开来!此时的小月牙饱含着深情。望着老师一张一翕的嘴唇,若兰的游离又开始了。

      “母亲啊我一定要让你享福“高亢的嗓音把若兰从神游的状态拉了回来,一道厉光停留在了若兰的脸上。犹如一团火在燎着她的脸颊,她慌乱的埋下了头。这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了嘤嘤的抽泣声,若兰四下一张望,发觉同学们都把头伏在了课桌上。嘤嘤的哭声响成了一片嗡嗡嗡。“哭啥子呢?被文章感动,还是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到家”她收回了神游,赶紧用双手蒙住了脸庞,装着动容的模样。清澈明净的嗓音还在继续着,若兰的手指缝慢慢的张开,目光透过指缝又飘到了老师那一对小月牙上!

      那对小月牙随着老师的语速,轻微的颤动着“摸一摸该多好啊”她为自己突然跳出的念头羞红了脸!

      当若兰气喘吁吁的回到几里之遥的家时,家中煤油灯的晕黄火焰正突突跳起一层淡蓝。与她在同一个学校上初三的哥已经挑满了一缸水。父亲坐在屋檐下吧嗒啪嗒的抽着呛人的叶子烟。辍学的弟娃正要把牛栓进牛圈,有些不忿的说“姐,又捱老师留了”母亲白了若兰一眼“天天都捱到茶黑才回来”。若兰不做声,轻手轻脚的放好了书包。

      那一晚,两个小月牙挂在了若兰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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