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耳朵毛茸茸》苔痕初上

17、第十七章

　　谢寻进门的时候，应棠正站在床边剪衣服。

　　他刚洗完澡，头发潮湿，周身氤氲着浴室的雾气，耳朵微微泛红，长袖长裤的卡通睡衣，只露出半截白皙纤细的脚腕。

　　床榻上铺满软红亮堂的喜被，鸳鸯戏水，并蒂连枝，衬得应棠黑发白肤，如墨池雪岭，他低垂着眉目，小心地在睡裤上剪洞。

　　喜床上洒满了桂圆红枣花生，谢寻随手捞了一把，剥开桂圆肉，递到应棠嘴边。

　　应棠没有空闲的手，迟疑片刻，就着谢寻的手咬住，他白净颊丰，吃东西时透出几分稚气。

　　桂圆肉清甜软腻，汁水横溢，应棠抬眼瞧见谢寻也洗漱过了，发梢潮湿，淌下来的水珠浸湿衣领，贴着锁骨。
　　谢寻看了眼后面的大床，问他，“站着做什么？”

　　垂在身后的狐狸尾巴立刻翘起来，顺滑柔软的毛沾了水，变得乱蓬蓬，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应棠摇摇尾巴，眼神认真，“尾巴还没吹干，怕把床弄湿了。”

　　他举起剪好尾巴洞的睡裤，在谢寻面前晃了晃，“我去换个衣服。”
　　谢寻点头。

　　应棠自从收不回去尾巴之后，才发现屁股上挂着一条尾巴，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譬如现在，好不容易比划着，在睡裤后面剪出一个大小合适的洞，在浴室对着镜子背过身，艰难地将尾巴塞进睡裤，一点点从那个小窟窿里挤出来。

　　应棠长舒一口气，果然剪个洞比从裤缝里抽出来要轻松许多，他刚想轻盈地晃晃尾巴，刚举起来，却又啪嗒一声落下去。

　　……
　　他忘了，尾巴还没干，比平常重上三四倍，就像拖了块石头在身后。
　　实在没力气了。

　　应棠耷拉着耳朵推开浴室的门，谢寻手中握着一个吹风机，按动开关，另一只手挡在风筒前，感应着风速和温度。

　　他瞥了应棠一眼，“过来，把尾巴吹干。”

　　应棠抿抿唇，眼神平静地挪到谢寻身侧，心里有些麻木。

　　他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温水煮青蛙。

　　谢寻带他回家，收留他教导他。
　　应棠瞪圆眼睛：震撼我妈，倒霉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走运了！

　　他喝得醉醺醺，谢寻抱他回去睡觉。
　　应棠陷入沉思：好离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谢寻开车送他，亲自下厨投喂。
　　应棠捂住耳朵：真香，谢寻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正愁要是侧着身吹尾巴，腰和手肯定会酸，谢寻就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吹干尾巴。

　　应棠从来没体会过这种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的神仙日子，凑到谢寻跟前，吹风机轰轰作响，谢寻坐在床边，应棠眼珠子转了一圈，在屋子里搜索椅子。

　　屋内全是靠背椅，不大方便，谢寻拍拍一旁柔软的锦被，声音清朗：“趴下吧。”

　　狐狸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不太好吧……
　　谢寻是怎么用这么平淡正经的语气说出令人想入非非的话。

　　应棠视线往下，忽略掉他那张脸，勉强将谢寻当做一位年长他几千岁的前辈，平复着情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嗯。”

　　应棠穿着他在超市三件七折买的卡通睡衣，印着歪脑袋的小黄鸡，纯棉的，穿起来很舒服。

　　只是他长个不长肉，看上去松松散散的，睡趴在床上的时候，衣服下垂，褶皱交叠，逐渐显出流畅清瘦的腰线。

　　他身上的肉非常乖，天生就知道哪个地方该长，哪个地方不该长。

　　谢寻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左手吹风机，右手慢慢地给狐狸尾巴顺毛，从尾稍到心脏，经过体内多个脏器，尾部神经丰富而敏感，温热的风吹到尾巴尖，谢寻指缝下软软的狐狸毛垂下，应棠将脸埋在被子里。

　　他身上有些发软。
　　平常他也没少玩自己的尾巴，从前冬天下起雪的时候，他把门窗锁好，窝在床上看电影，常常伸出蓬松柔软的尾巴，绕到腹前，手伸进去暖洋洋的，恒温不费电。

　　可谢寻一寸寸捋过他的尾巴，无意蹭过尾巴底端时，应棠的耳朵蹭的一下通红，他抓紧了手机，点亮屏幕，刷妖怪论坛，试图分散注意力。

　　他发现潜水在这里，能很好的了解妖怪生态。
　　应棠看见他申请的“毛茸茸小组”通过了他的请求。

　　他还没忽视掉尾巴被人捏着顺毛的感受，又刷到满屏关于尾巴的讨论。

　　【我今天买了茂荣牌尾部毛发护理产品，用完一爪子从划到尾尖，从所未有的丝滑！】

　　【梳尾巴掉了好多毛，TAT年纪轻轻就要秃】

　　【做饭的时候不小把烧着尾巴，一尾巴的毛全焦了，怎么办本妖是不是娶不到老婆了[哭]】

　　应棠：……
　　他逛了逛毛发护理的帖子，退出去之前，点击收藏帖子中推荐的“尾巴毛丝滑护理油”和“尾巴毛优质蓬松剂”。

　　小组的帖子不仅实用，还能教到他很多不明白的风俗习惯和知识。

　　【妖怪表达感情的最好方式，投票第一名——交尾】

　　“见面拥抱，离别交尾，我和好兄弟的关系更加密切了呢。”
　　“和师父久别再见，交尾以示思念。”
　　应棠特意记下了这个特殊的妖族礼仪。

　　【今天去修炼区碰到了前男友，他表情冷淡像没看见我一样，非常酷地哼了一声，我要不要告诉他，他尾巴在不停地对着我摇呢？】

　　应棠忍不住笑出声，笑意却又很快停在他唇边。
　　他好像也常常不由自主地对着谢寻摇尾巴。

　　应棠脑子一乱，乖乖待在谢寻手心里的尾巴抽搐了一下，往上弹起，吸了水尚未干的尾巴即将甩到谢寻脸上时，被他一把捏住。

　　应棠被自己使出的反作用力拉扯着往谢寻的方向滑去，后腰猝不及防地硌在谢寻膝盖上，吃痛地低呼一声。

　　窗边冒出两双黑溜溜的小眼睛，胖乎乎的龙爪遮住小树懒的眼睛，龙仔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盯着室内，严肃地说：“非礼勿视，以下内容不适合你观看。”

　　树懒不太情愿，语气悠悠的：“可~是~”

　　它爪子扒住窗台，仿佛下一秒就要入睡，身体摇摇欲坠，龙仔尾巴一卷，将树懒牢牢裹在他尾巴里。

　　龙仔：“乖，你别看。”
　　树懒这才悠悠地说完：“可~是~你~扎~到~我~眼`睛~了~”

　　龙仔连忙松爪，凑近查看它眯起来的眼，“我给你吹吹。”

　　树懒干脆松开爪子，从它软蓬蓬的毛里，掏出一把桂圆花生，慢悠悠地啃。

　　“撞疼了？”房间里忽然响起谢寻低沉的声音。

　　！
　　树懒毛发炸开，龙仔的银白色的鳞片染上一层薄粉，对视着的两双小眼睛骤然间亮起，双双看向喜床。

　　谢寻往窗台扫了一眼，应棠伸手去揉后腰，眉头皱起，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还好，没什么事。”

　　谢寻嗯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替他将周边的红枣桂圆扫开，应棠趁机摸了把自己的尾巴，还带着轻微的湿气。

　　尾巴真难干，毛茸茸洗一次澡也太不容易了。

　　应棠前两天都是变成原形，将自己裹在浴巾里擦拭干净，蹲在窗台上吹晚风，半湿半干地滚上床睡着。

　　远远不及尾巴毛被人捋直，吹得干燥蓬松舒服。

　　应棠瞧见被谢寻扫开，在床上咕噜咕噜滚动的桂圆，懒懒地问：“谢哥，床上摆这些干嘛？”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红枣个大又饱满，看上去就很香甜，他变成圆滚滚的团子，在床上打滚的时候，或许会有不少零食滚进他尾巴里，想吃的时候伸出爪子就能抓到。

　　谢寻：“这是喜床。”
　　“？” 应棠塞了一个红枣进嘴里，没明白。

　　谢寻看了眼他平坦的小腹，“早生贵子的意思。”
　　应棠脱口而出：“可我生不了啊。”

　　谢寻笑：“嗯，我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应棠声音噎住。

　　应棠万分唾弃自己，他应该被尾巴狠狠地敲脑袋。
　　算了，越描越黑。

　　谢寻笑意越来越浓，重复道：“嗯，我知道。”

　　吹风机的声响忽然停止，谢寻将电源插头拔下来，将吹风机放回原处，应棠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谢哥，你被催婚了吗？”所以才带着假对象回家，家里连新房和喜床都准备好了。

　　谢寻转过身盯着他，眉毛扬起，“是一部分原因。”

　　他坐在应棠身侧，解释道：“主要是因为，它们都成双成对，我工作一整天，回家还要被嘲笑单身，太烦了。”

　　好惨……应棠眼底流露出几分同情。

　　谢寻揉揉他的脑袋，“你在它们面前表现得夸张一些，替我报复回来。”

　　虽然人也没见着几个，应棠还是用力地握拳，发誓要给谢寻找回场子。

　　他打了个哈欠，决定对谢寻说声午安。

　　论坛上说什么来着？交尾是毛茸茸们最热爱的交往方式，早安交尾，午安交尾，晚安也要交尾。

　　温热柔软的尾巴，隔着被子，软绵绵地贴着谢寻的腰腹，一下一下地蹭。

　　谢寻僵硬住。
　　应棠埋在被子里，眼眸晶亮地看着他：“谢哥，你有尾巴吗，我们交尾吧。”

　　扒在窗台上的小龙仔惊地爪子一松，啪叽一下卷着树懒，屁股着地。

　　谢寻垂眼看了应棠一会儿，用缓慢的语速，平和的，如同教育学龄前儿童般的语气说道：“交尾，是指人类以外的生物中，体内受精的动物的交/配行为。”

　　交 配 行 为。

　　欺诈论坛！没一个好妖！！！

　　应棠抿紧唇，窘迫得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们说这是交流感情最好的方式。”

　　谢寻有点想笑：“倒也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