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纯血种和她的人类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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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轮在崎岖的小径上辘辘转动，车轮滚动的声音在掠过的风声中清晰可闻，四匹健硕的黑马朝着山坡上那栋建筑群的方向奔去。铁蹄抬起，铁蹄落下。四只骏马踩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拖动身后沉重华丽的马车箱前进，背后飞扬的鬃毛被自身的运动带动着卷起。
此番情景看在一般人们眼中想必会是一道奇怪的风景。
也确实，这种只存在于影视作品和旧时代中的交通方式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文明发达的时代，但就像前文提到过的，所谓的吸血鬼都是一些不装就难受的家伙……居住在城堡里，身穿束手束脚的浮华服装，披着充满高级感的大斗蓬，喝着盛放在水晶酒杯里的鲜血，出行靠华丽的马车，就连待在家都要选择坐在镶嵌着珠宝黄金的王座上……
这些坚持在短生的人类看来荒唐可笑，但是对有无尽时间的吸血鬼，除了这些身外物之外人生似乎也没别的什么好追求了。
贵不可言的生活方式是他们与人类区分开来的基线，灵魂上的空虚带来情绪上的浮夸，故意炫耀对人展示着自己的行头：贵宝石，琉璃，珐琅，古董瓷器，稀珍的材料等等，恨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戴在身上让全世界都看见。
尽管阿卡多并不承认这帮半吸血鬼的存在，但拜金的血液仍在他们的四肢百骸中流淌。
四匹黑马发出长长的嘶鸣声一齐停下，趁着头马在原地踏步的功夫，赶车的银发少年从前方的驾座上跳下来，包裹在黑色长风衣里的身体纤细修长，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覆盖住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雅致的下巴。
车门打开，从里面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马靴，戴白手套的手伸过去让马车里的人借力走下来。刚一脚踏实地，头戴帽兜的女孩就抬了抬脑袋往校舍的方向望了一眼，柔软的粉色唇瓣向上勾起。
“这么普通的地方就是那孩子待了六年的地方吗？”似乎感觉到不快的目光，女孩又回头看了眼垂首站着的面具少年，揶揄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难道是吃醋了吗？”
“没有这回事。”少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说谎。”女孩轻轻笑了，语气愉悦地说：
“我来到这里来，不光是为了见零，我也想看一看玖兰家的孩子，那家伙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坏事呢，还那个多出来的纯血种……啊啊，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真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闲主人，请您注意言词。”银发少年慌了，面具下方的嘴唇也跟着一抿，“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到了……”
女孩打断他的话。
“男人的嫉妒是很丑恶的。”娇小的手掌向上托起银发少年的双颊，逼迫那个总是在自己面前垂下视线的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她，“一缕，为了我……你也千万不能变成那样庸俗的男人。”
少年的声音败阵下来：“……是。”
“好孩子。”奖励一般垫起脚摸摸一缕的头，女孩放软了微笑，“那么现在……我们去报到吧。”
清脆宛若银铃的笑音在风中消失了。
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去战斗、驱逐、侵略、追求胜利以及征讨猎物，在天地间肆意地嬉戏游玩，仿佛野兽一般无视纪律地在丛林中独行，一味的拘束只会让那些美丽野兽失去血性，俐齿被拔光，爪牙被磨平。
阿卡多——从天生的智力划分——应当归属于这类范畴。长达一个月的禁闭才过去几日，一整日的无所事事让他像一朵晒瘪的干燥花，完全失去了活力，就连那头璀璨的金发都没有原先那么耀眼了。
吸血鬼仰躺在雕刻精致的花梨木椅子上，头靠在背后的桌面上面闭目养神，在听到门那边传来响动之后他才象征性地挪动了一下，表示自己还没死透透。
“晚上好。”
一条拓麻带着微笑关上门。阿卡多用一声鼻音代替回答。
从放开的知觉中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一、二、三，总共三道，其中一道的状态和现在的自己很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刚好这里就有现成的人选可供解惑。
“有外人来？”阿卡多问。
“没错，有新学生哟。和阿卡多不一样，是透过正规的转学渠道入学的插班生呢。”
面对一条拓麻刻意的玩笑话，阿卡多没有搭理只是说：“两只吸血鬼和一个人类。”
“噗噗，答错了喔。”金发少年弯了弯眼睛，伸出一根指头示意道，“将要加入夜间部的学生只有一位，是红家的女儿。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唔，我想应该是红家的侍从才对。话说回来，阿卡多知道贵族和各个纯血种家族的关系吗？”
“不知道，不在乎。”躺在书桌上的吸血鬼就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哈哈。”一条拓麻干笑两声，“其实，贵族和纯血种家族的联系从姓氏中可见一斑，比如说‘红’就是对应‘绯’，红家和绯樱家是有比较亲近的亲缘关系的……你看，很好记的吧。”
阿卡多一把坐了起来：“一条对应的是哪一个姓？”
“我们家啊……”一条拓麻感到难为情地搔了搔脸颊，“血缘稍远的就没这种待遇了，说实话我们家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爷爷他功不可没。”
阿卡多和一翁有过一面之缘，是他在入学的那个一晚上。他记得中年人充满野心的眼神，那个眼神说明他是个不甘心臣服的人。虽然不是来自一无所有，但是在血统就是一切的社会，想必付出了难以想像的巨大努力，才能让一个没有依靠的家族一路攀升到与元老院并列的高度，成为贵族阶级的领头人。
权术不是阿卡多所长，对此他只有一个字可说：impressive。
“阿卡多知道白蕗家吧？”
“就是那个被以为吾是出生那里的倒楣家族？”
一条拓麻脸上换成了“原来你知道呀”的表情。
“说起来白蕗家和蓝堂家也是有亲缘关系的，不过英对枢比较亲近，毕尽是小时候认识的交情嘛（阿卡多脑中立刻出现了蓝堂对着玖兰枢摇狗尾巴的模样）。支葵和玖兰家的则是比较近期的事情——算起来，千里还是枢的堂弟呢。”
一条拓麻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没想到吧”。
“尔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哈哈，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啦。我是泛读派的，不过也经常因为看漫画被爷爷骂——‘看这种东西怎么会成长’他总是这么说。”
“比起其他吸血鬼尔多了许多人性，是因为血缘淡了的关系吗？”金发的吸血鬼轻轻捏着左耳下的十字架耳坠，兀自低语，“不过这样很好。”
一条拓麻笑咪咪地说：“谢谢夸奖。”
无光的室内陷入了半晌的安静，一个人的胸膛静静起伏，一个人的呼吸声静静地响。带着潮湿和凉意的晚风从窗口吹拂进来，让人舒服地直想眯起眼睛睡觉，但是在场的两位都是吸血鬼，这种带凉意的晚风只会越吹越精神。一条拓麻只觉得有股颤栗感从脊椎爬上后颈。
森林中传来听不出什么在叫的虫鸣，人声也距离这儿好远，月之寮外面的街灯照不亮二楼，阳之寮窗户透出温馨的暖光也抵达不了这里。
在距离自己卧室三道墙壁的房间，一条拓麻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窗户门被吹得吱吱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宿舍可以这么像间鬼屋，这种阴森森的氛围一直到一条拓麻终于受不了站起来去把灯打开才消失。
“所以，尔今夜来找吾，是为了那转学生的事吗？”阿卡多用手背支着下巴问。
“是啊。扯了这么久的淡，总算要进入正题了。”一条拓麻吁了口气，“因为红玛莉亚就要入学了，我担心枢的身份敏感不适合介入。”
那双天蓝色眼睛在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时一动，仿佛有人在蓄水池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石子砸中睡在水池里面的怪物，沉淀在池底的记忆随着怪物的苏醒被翻搅起来。那一瞬间天蓝色眸子颜色深邃如寒冰，垂眼再抬起时，雪融冰退，吸血鬼又恢复与往日无异的平静，仿佛刚才一刹那只是一条拓麻的想像。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要忙的话就去忙吧。”
“但是总觉得把阿卡多一个人放在这儿很可怜嘛。”
“尔，难道是那种在街上看到流浪猫就会带回家养的类型？”
“哎！你怎么知道的。”一条拓麻瞪眼，“不过我不是猫派，我是犬派啦。”
“不劳费心，吾不是需要人呵护的小猫小狗。若要强行比喻的话，吾可是行走在丛林的猛兽啊。”
……只是，现在猛兽一不小心入了猎人的陷阱。
“我知道了。那需要我替你带什么过来吗？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过来找你说话喔，要给你带点读物解闷吗？”
“这个么……《塔纳赫》，怎么样？”
“原来你还个信仰家啊。”
“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阿卡多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纯血种和她的人类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