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冷宫前男友04 ...
-
被傅尧那么一闹,谢旻就算还有心思也淡了。左右他与魏紫已经修成正果,不争这个朝夕,草草洗漱之后便睡下。
魏紫藏了心事,掩着呼吸听他的辗转反侧,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
新婚第一夜,两个排除万难在一起的有情人却像戏里演的那样来了段同床异梦。
按规矩新婚有三日沐休,第三日回女方那儿回门拜侯。魏紫是风尘出身,自然没什么家人,第三日谢旻便早早带他进了宫。
太后娘娘是谢旻生母。先皇的元后死的早,四十多岁时收了位贵妃,从此盛宠不衰。先皇临死还拉着谢缜的手,要他好好照顾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给她一生荣华。
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婆媳,太后也不喜欢魏紫这个儿媳,甚至还更严重一些,总觉得娶他是谢旻莫大的委屈。当然,她没当儿子面摆脸色,只寥寥几句吩咐,却也让魏紫哪儿哪儿不舒坦。
偏今日的谢旻心头有事,一时也没注意魏紫,只让太后身边的侍者带他去各处走走。
等到只剩下母子俩,才旁敲侧击着想从太后这儿打听。
听他打听这个,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起一个略显古怪的神色。到太后这个年纪,皱眉都是一种罕见的奢侈。
“这小子哀家看不懂,皇上的态度也怪,”太后说着忽然警觉起来,“你问他做什么?”
“母亲从前不是还夸他好?”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他若不是宫妃,自然好过那个跳舞的千百倍。可现在……”
“总之你离他远着!”
“母亲说笑了。”
谢旻笑起来,话里带着亲近。
他是从来只叫母亲的,从前是因为母亲比母妃顺耳,现在更是为了亲近,对着母亲他也不避讳,讲婚礼上的事简略讲了讲。
“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太后没有正面回应他,转而换了个安全的话题。
可话题是安全了,谢旻这心却没安全下去。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在顾恬的身上应了个十成十。他烧虽然退下去了,可还残留了个咳嗽的引子,就算勤勤恳恳地喝药,十多天了却也没见好。
顾恬本就不耐烦喝药,小孩子脾气上来,索性全喂给了房里的盆栽,左右它被烘得干枯,灌多少看不出异样。
这段时日谢缜再没在他眼前出现,他也不急,象征性地上表了一回请入永巷,被谢缜压了,派来福过来叫他安心养病。他就乖乖领了旨。
转眼就到了年底,宫人走在积雪上准备国宴迎新,傅尧出去折梅花枝的时候听路过的人提了一句,什么边关大捷,楼兰王跟着班师王军前来朝贺。
转天来福过来,说陛下请他出席国宴。
来福传旨回来,谢缜又稳稳地写了个新春要送给大臣的福字,就是末尾的收笔有点急,幸亏总体还算瑕不掩瑜。
“他说什么了?”
“傅公子谢过陛下隆恩。”
谢缜又等了会儿,没听着下文。他心头升起点自己也看不懂的焦虑,可四下只有来福那恭敬垂首的脑壳儿顶。
话冲在嗓子眼滚了几番,问出口是他自己也不真切的迷雾:“他精神怎样?”
“瞧着情绪挺好。清欢殿日前移走的白梅花最近开了,傅公子还问奴要不要折一枝带回去插瓶里。”
见陛下没接话,来福摸了摸鼻子,试探着讲下去:“奴推辞了一句,傅公子便没再提。”
谢缜听了有点想笑。来福是假客气,傅尧却也不知道是否真直率。他又看了眼来福,看神色还有点惋惜,估计那白梅花开得的确挺好。
“咳嗽还咳么?”
来福心里明白了点什么:“奴在的时候没听见,走的时候倒是见傅公子掩袖子了。说起来,奴去的时候药刚送过去呢,傅公子见奴来了,赶紧就把药碗放下了。”
“肯定就趁机不喝了。”
谢缜一时皱眉,又无奈地掀唇想笑,嘴角扯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收敛回去。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没再问,来福又低了头,书房里一时陷入沉寂。
谢缜的确是有点看不懂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没有这样记挂一个人,其实也算不上记挂,只是时不时就会想起。他们上一回见面时自己说的那句话,当时说出口,并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回过头去想,才发觉那话有点重。
可他也不想去解释,觉得解释了,恐怕就要掉进什么危险的迷雾里。
他在这里一个人瞎琢磨,被琢磨的那个人日子倒是过得自得其乐。也对,往前一整年他都是这样潇洒快活,有傅家做靠山,现在又没一个谢旻让他意乱情迷,自然是到哪儿都能活得轻松自在。
门外忽然响起动静。
谢缜心头一跳:傅尧来了。
他披着白狐大氅,一张雪堆玉雕的脸掩在狐毛中,清如月华,皎皎不凡。进了门后随手将滴着雪水的油纸伞折起,乌黑的发晃过,脸上一如他所想的那样轻松自在。
手里托着只白玉净瓶,瓶里插了支绽了大半的白梅花。
“尧回头想,觉得来福公公恐怕是想要的,只是平日跟着陛下顾不得花,便来将花赠予陛下了。”
像是生怕谢缜觉得莫名其妙,他半开玩笑似地加了句,“陛下若是嫌弃,再丢给公公也不迟。”
谢缜这还是在他病后第一次见他。
没哭,没病,虽说面容还有些苍白,但如净玉的脸庞清隽秀美,抿唇笑起来的时候带上点孩子气。
他不知从哪儿来的有点别扭:“那你这花究竟是要送给来福,还是要给朕?”
“陛下富有四海,还要跟公公抢一枝花呀?”
谢缜原样还他:“朕富有四海,却要蹭着来福才能得来你这枝花。”
傅尧愣了愣,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来福低着头,只希望能把自己存在感给缩没在黑暗的阴影里。这时傅尧轻咳了声,将手中的梅花往他跟前一递:“公公帮我去换个瓶儿吧,这瓶子我那儿是一对,我还得带回去摆着呢。”
来福看看谢缜。
谢缜没支声。
他如蒙大赦地逃离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现场。
现在房里只剩下两人。
谢缜端坐在高台上,烛光映着脸,洒落下英挺的影。
顾恬微微眯起眼,这个时候谢缜才发觉这个人是有点尖锐的,只是平时他的棱角都被那孩子气的笑容给收好。
是不是表现太明显……
念头刚刚升起,还来不及细思,面前的青年已经两手撑着书桌靠近。
一张书桌的距离并没有那么安全,当两人压迫到只有一只手的距离时,阴影和光明被分割共享,而身为一国之君的谢缜做不出退缩的动作。
“陛下,您……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顾恬吐字轻缓,话语带着温热的白气,在空中氤氲而起。
傅尧的眼里总是带着濛濛的水光,清润又柔软,只有当贴近了,才能察觉里头的阴郁和执拗。
他为了谢旻做的那些事在脑中纷纷映现,仿佛在昭告他一旦爱上一个人会如何的疯狂又偏执,就像蜘蛛织出丝网,将你缠绕、窒息,然后吞噬。
谢缜嗯了声:“如果朕说是,你会如何?”
顾恬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冲散了他眼里的阴郁,又给他染上天真:
“不如何。陛下,我是个刚刚结束了一段荒唐爱情的人,您真以为我能这么快喜欢上另一个人么?”
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垂下眼眸,有点失落的忧伤:“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者我这辈子都不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了。花十年时间,可能不是最后,却一定是最初,全心全意的爱。”
他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仿佛是在尝试形容。
谢缜也只静静地听着。
但是忽然,顾恬抬起头来看他,若有所思:“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嗯?
顾恬凑了上来,谢缜不由屏住呼吸。
最终那个吻落在了他的唇角,并不含多少欲.念,冰凉却柔软。
“我是不是陛下第一次喜欢的男人?”顾恬抵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是。
谢缜沉默,心里却默默回答:
不只第一次喜欢男人,更是第一次喜欢人。
但是他当然说不出口,不知为何,对着傅尧,他就觉得这话里也会带上难言的羞耻。
所以他只沉默,沉默着抚上他带着凉意的脸庞。
“因为你是我的妃子?”
顾恬的眼里爬上笑意,一点也不孩子气,氤氲着暧昧:“还因为陛下是个好人。”
好吧,他确定,至少在傅尧这里,“你是个好人”绝不是一句赞美。
那话怎么说的,男人是最禁不起挑衅的生物。顾恬因为他的挑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然谢缜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头回上男人的陛下冲动得像头回上人,白日晴空,就在书房里把人里里外外吃了一顿。
当着祖宗牌位,压着百官奏折,差点把玉玺朱砂泼碎一地。
事后谢缜坐在龙椅上,顾恬坐在他身上,激烈的运动让他呛着咳了几声,发表事后总结:“御书房的桌角太硬了。”
谢缜觑了眼那人腰上和淡红吻痕混着的青紫,隐隐还磨破了皮,赞同道:“下次不能在书房。”
龙椅也硬得要命,四四方方,他完全施展不开。
顾恬一双眼弯成月牙儿,趴在他胸口笑了两声,扯动了身后的伤又开始抽着气咳嗽。
但就这样还堵不住他的嘴:“哦,还有下次呀。”
陛下沉默注视他两秒,然后掀起地上的大氅把人遮了个严实,冲门外一喊:“来福,热水。”
可惜他视力受阻,还是没看见男妃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白生生,颤巍巍,吻痕斑驳,战绩辉煌。
引人遐想。
——
老房子着火的谢缜像是回到了刚知晓人事的十七八岁,轻狂肆意,唯一阻挠他和某个奸妃胡天胡地的就是那一堆等着批阅的国事民情。
好在临近年关,就算是皇帝也要迎来一年中最长的假期。
好容易盼来了国宴当天,谢缜遣人往清欢殿送去了赶工出来的礼服。
他当然知道傅家人出身的傅尧不会缺这一件,只是他想,所以他这么做了。
早朝封笔后他又亲自去了清欢殿,好嘛,日上三竿,这人还钻在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
很多事就是这样,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被伤害的陛下冷冷一笑,冰凉凉的手掀起一角,露出嫣红点点的肌肤,伸进被窝掐了掐某只米虫的屁股。
触感绵滑,柔润丰美。
傅尧低低地叫了一声,鼓起腮帮,就这样了依旧不肯睁眼:“不要了,我困……”
尾音颤颤,仿若撒娇。
本没想怎么的谢缜心头窜起把火,这时理智尚在,只去捏他鼻子,鼻音里却冒起火苗:“朕对着一群老头摇头晃脑了一上午,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睡到现在,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
呼吸被阻,傅尧只能哀哀地睁开眼,眼里都带着湿意,半天没聚焦,迷迷蒙蒙道:
“臣可是注定要进佞臣传的人,死后得遗臭万年,还不准臣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享受么。”
听的人笑容一愣。
说的人却满不在乎地看看天色,拉开被子一角眯着眼笑:“要不要再睡会儿?您今天好早就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