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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竹染十重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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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劫分为两个部分。心中愿意承认愿意看开是一部分,愿意面对对方又是一个部分。只有两个部分都通过了才可成功渡劫。而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近了,白子画却对第一部分都抱有抵触的心理,竹染自然对其有些不屑。他对摩严已没了仇恨,反而生出了些许悔恨之心。他千想万想没想到他竟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过三尊,并没有隐瞒,而且还苦苦哀求,留下自己一条性命。为什么不告诉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是有情的。而这份请却生生被他毁了。他捂着头苦笑。第二部分是鼓起勇气面对那人。他竹染绝非厚颜无耻之人,哪还有脸站在他面前?!婆娑劫啊婆娑劫,真不愧是痛苦之劫,毁灭之劫!果真名不虚传!
“你是我的火,我的唯一,我的欲望。当我说我想用那种方式得到它,请相信我。但我们,被分隔于两个世界。当我说我想用那种方式得到它,我已经无法触及你的心灵。告诉我为什么只能心痛,告诉我为什么那竟是个错。”
“我是你的火吗?是你的唯一,你的欲望吗?可惜已经太迟了。但我依旧想用那种方式得到它。”
她伏于案上,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没完成的吗?”
“只差最后一件了。最为最重要,所以要放在最后做。多亏了你。谢谢你,千骨。”
她满眼羡慕,说道:“真好。我总算还是没让你失望。你真幸福。可我却一件都没做成。”
早在出蛮荒时他俩就约定好的,出来后要完成各自的梦想。
“早日冲上十重天啊。我想看到那样的你。”
他抱着她,说道:“放心。我会让你看到的,为了不辜负你的这份大礼。”
所以,那天,花千骨留下一碗桃花羹便离开了房间,竹染趁虚而入,在碗内放入了【春】【药】。这并不是普通的市井之物,而是用神农鼎炼制的。他骗魔界所有人都喝了一碗,对他们说那是要他们表明效忠,当时还余下一点点,想着正好用在白子画身上。用在魔界之人身上的药没他发动阵法便不会起作用,但白子画的药被他改了些许配方,只需一口就会立刻有反映。他排斥婆娑劫,那他就拉这不争气的一把,逼他渡过第一部分。日子一天天近了,留给他们的时日不多了。
白子画喝了一口后发现有反应,才发现里面竟掺了那无色无味的药。他一时心急并未做多想,只以为是小徒儿所为,所以用杯子砸了她,眼神中露出了漫天的愤恨。当察觉到霓漫天死时,当花千骨漫不经心说是自己杀的时,竹染察觉到事情不对了。他本以为用这种方式能逼他承认内心的,却不想他执迷至此,不但不承认,还伤害了千骨。杀了霓漫天,掐断了自己的生存维系,那表明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之前的诺言或许能留她一阵,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出门一趟。”
“嗯,早些回来。”
而竹染根本就没如她所说早些回来,而是四处搜罗仙姿好的人,抓回来给她当男宠,希望她能爱上其中一个,再找到个生存维系。
“这……这……”
看着每天平白无故多出来的男人,谅是她这个妖神也有些傻眼。竹染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净给她送男人?她想她是不是该把摩严抓来,让他来好好管教一下这个明显已经误入歧途的儿子?那天白子画强忍至晕厥,被紫熏浅夏灌入解药后恢复了神志,明白了是竹染的计谋。他并不知一切已经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还一心想着劝小徒儿回头,但又放不下师父的架子去好好道歉。忍了两天后便听见传闻,小徒儿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天天换男宠。他心如刀锥,真想过去扇她两巴掌。没想到他白子画的徒弟竟如此不自爱!待到第三天,他鼓足勇气想去道歉时,听到了一个让他心里没底的名字——墨冰仙。
“东子画西墨冰,果然名不虚传啊。”
他心里想着好不容易找到个差不多的了,便将其他的都遣散了。之前他心里直抱怨这丫头看人眼光真毒,白子画何等姿色,要找个相似度高的何其容易?!还好自己那几百年没白活,知道墨冰仙,虽然知道他那么爽快的答应定是被仙界拜托了,毕竟他有那奇怪的力量,但只要能让千骨开心起来,也就将就吧。若是引得白子画吃醋自是最好,光明正大的爱,对他们两人都好。他知道是引狼入室,是饮鸩止渴,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俩是各取所需,再怎么样也总好过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哪怕我是被仙界拜托的?”
“我不介意。”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没落,却没逃过墨冰的眼睛,说道,“她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好好陪陪她吧。不过,为了你好,我劝你别对神尊的过去太感兴趣,别看她的记忆。”
“这么一个小丫头罢了。”
他冷笑了一声:“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的。白子画,我,异朽阁阁主,都以为能轻易掌控她,最后却不知谁比谁更惨。反正话我说过了,你要找死我不会拦着。只是记得比神尊后死。”
“你真不怕我害死她?”
“她哪那么容易出事?”
“没绝对把握我会被委托?你可知我是被谁委托的?”
他耸耸肩:“我没兴趣知道。”
“被你家老子。”
他浑身一震。他没说师父,而是说老子!
“我说,你本事够大啊。见惯了长留世尊呵斥人的样子,你有见过你家老子给人下跪的样子吗?”
“是为了求你来替换白子画吧。”
“嘛~算是吧。”他故作轻松的说道,“他也真是好意思啊。不舍得牺牲师弟,倒舍得牺牲我。虽然我也很好奇那妖神长什么样,但一想到是为了某些目的而出卖自己的下半身,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讨厌这身体啊。”
他不知为什么内心生起了一股无名火。他一向尊敬的师父竟给别人下跪?!为了那到现在连第一部分都不肯过的不争气的白子画?!
“更多的是为了你这孽子。”
他身体狠狠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似乎想从他的眼中读出些讯息,判明自己是不是着了道。
“你以为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吗?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看的出来。上到玉帝,下到长留长老,肯定全知道。只是他自己没说,而且他贵为世尊,也没人敢随随便便信口开河。仙界那么多夫妻,那么多为人父母可不是白当的。他的确比谁都在意这世尊之位,但你可曾想过是为谁?他名声扫地了流落大街了你还有那么大那么美味的蟠桃吃吗?你从小衣食无忧,呼风唤雨,有多少是你自己的实力?有多少是因为你爹爹的名声?那么快成仙有多少是因为上等仙果吃多了?就连你这仙身都是仙果吃出来的不是修出来的吧?不小了,不要像人间的孽子那样一边挥霍爹爹的钱财一边嫌爹爹管教的严怎么不去死,就没想过爹爹真的死了还哪来钱财给孽子挥霍吗?他流落大街的话你喝西北风去?为了孩子而在乎地位,那不是贪,是因为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是为人师为人父的责任。”
他想他真不该找墨冰仙来的。真的是引狼入室!但他万万没想到被他盯着的猎物不是千骨,而是他自己!就算脸上装着满不在乎,但他心里却是万分震惊!这些话,那人贩子没说过,白子画没说过,师父没说过,直到今日墨冰仙说了他才猛的被敲醒!心中的悔恨一阵胜过一阵,恨自己不争气,恨为什么没人早些对他说这番话,更后悔为什么要在他无法回头了才让他知道,为什么不索性让他一直执迷不悟下去!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挂着泪水仰天大笑。笑自己蠢,笑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原来早已得到,却被自己生生毁去,笑毁了这份美好的从来就不是师父,不是解开自己记忆的杀纤陌,而是他竹染自己!是口口声声说要得到那幸福的自己!他由于心里防线全部崩溃,无法再维持身形,妖力四散,又变回了那么又聋,又哑,又瞎的可怜的小孩。花千骨急急赶到,没见着墨冰,只见疯狂的破坏着后花园的竹染。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和世尊有关的事。
既然聋了她就用密语,说道:“回去吧。”
“回头?!事到如今我还回的了头吗?!”他站起来,如喝醉原地转着圈圈,用沙哑的嗓音和被毁的舌头的嘴含糊的说道,“天大地大,六界之大,除了这云宫哪里还有我竹染的容身之所?!你记得他脸上有伤疤吧?你知道那怎么来的吗?我偷神器,回到长留,他来到三生池水边阻止我,给我的剑划到的。我本可以杀了他的,但鬼使神差的剑锋偏了,划到了,然后被他亲手打下贪婪池水,落的这一身伤疤。我的剑伤了他,他的手伤了我,我们谁都不不可能回的去了!你让我日日见到那脸日日向他忏悔不成?!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没喝半点酒,却完全醉了,或者说疯了。他这一疯惊动了整个云宫,白子画自然也跑来关心了。他轻轻的说了句“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却没听到,七倒八歪的向外面走去,嘴里还哼着小调。
“注定一生与天争。注定一生假假真真。成功的门谁是输赢?我逃不开名利缠身。情有几分?爱有几分?情爱一生只不过是贪恋痴嗔。怨有几分?恨有几分?恩怨一生只不过是互相矛盾。”
逛到不知哪个角落,白子画偷偷跟着他,走出来拦住了他。
“竹染,你说小骨等着你救赎,你说你要纠正仙界的错误。小骨还没得到救赎,六界的错误是什么无人得知。你就甘心抛下一切这么疯了?”
他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看了看眼前的色块,是白色。他又重复了一遍让对方听清,他稍稍集中了些妖力在听力上,听声音该是白子画。
“仙界的错误?你们自己犯的错还好意思问我错在哪里了?!尤其是你,白子画,你至今仍不反省自己的错啊~”
他平静的看着这师侄,说道:“现在已经堪破十重天的你依旧认为仙界犯了错?把仙界搞得生灵涂炭不是因为师兄的事?也不单单是为了寻求一种让六界容的下小骨的方法?”
“更多的是仙界犯错了!偷盗神器,千骨没错。错的是罚了她的你们!尤其是你!理解的太过肤浅,连女娲石,连朔风都不如!”
他愣了一下:“什么?朔风是女娲石?难道是拥有千万年记忆的?他和小骨一起偷的神器,那就表示神器都认为小骨是对的?”
“对。拥有千万年记忆的女娲石认为千骨是对的。错在哪里,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他又走开了。
“你要去哪里?”
“除了他身边,我还能去哪里呢?”
“师兄不在长留,在茅山。哪里聚集了所有准备反攻的人。你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他不是说过我可以肆意而活的吗?不是说反正能保护我的吗?我倒要看看他会保护我还是眼睁睁看着我不得好死。”
他仰天长笑,依旧挂着泪水,说道:“就算往日有情分,此时此刻也巴不得我去死吧?死吧死吧!我这就去遂了他的愿!死给他看!”
“别去!”
白子画赶紧拉住了他。
“放手!”
他猛的一甩手,差点把对方甩飞了。
“你连小骨也放的下吗?你死了,她怎么办?你死了,她和有多伤心?你在她心中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他跪坐在地上,仰天长啸:“谁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回去吧。别让小骨担心了。”
笙箫默抱过他,摩严经常抱他,而这是白子画第一次抱他,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已无力挣扎,任由着自己被抱着回去。这一刻,是生是死又有什么意义?渡劫成功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心态变与不变又有什么意义?他竹染依旧有心跳又有什么意义?谁来告诉他,他该上哪里去找自己的生存维系?或许,六界之中早就找不到了。他真的被抛弃了,被整个六界抛弃了。
一个天雷打在他身上,却丝毫没伤着抱着他的白子画。他是上仙,自然明白那是十重天的天雷。挺得过去便成神,挺不过去便所有修为付诸东流。他见一道天雷就将他小小的身体打毁,随后的八十道打在他金色的魂魄上。九九八十一道圆满之雷打好后,他的□□开始重塑,依旧是十岁时的模样,不同的是耳朵和尾巴都变成了金色,周身泛着金光。
“回去吧。”
牵着他的小手往回走,小小的脸上却没半点兴奋,目无焦距,也不看路,凭着本能跟着走。
“这是……竹染?渡过十重天了?”
花千骨迎上来,抱起了他。他如孩童依偎在母亲身上似的依偎在她怀里,鼻子动了动,却又没了动静。他明白,这孩子想闻师兄的气味,但偏偏师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早知如此若当日没放走师兄多好。
“竹染刚渡过大劫,该是很累。先让她去休息吧。”
花千骨抱着他走向他的房间。他耷拉着耳朵和尾巴。他有些怀念那时的他,怀念每次渡劫成功后摆着尾巴向师兄要鸡腿的他。待过些天再告诉师兄吧?就算嘴上说要灭了这孽障,毕竟是自己儿子,知道他到了十重天该会高兴的跳起来吧。眼角撇见一抹白色,和自己很像,他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却不想见着了墨冰仙——六界之中唯一一个和他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