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年少》愔杙

33、伊依

　　一入江湖缠万世，恩怨情痴梦中逝。
　　滚滚红尘之外，采一瓣落花，想一段往事，品一个人生，悟一点哲思。
　　纠缠在情痴爱恨虚名浮利中，我挣扎着半生已逝。纵有绝世容颜，纵有一身傲骨，纵有至尊权利，纵有傲世绝学又如何？一切只不过是繁华尘世一场梦。众生愁相，众生丑相轮番上演着现实，只是太过现实。谁也看不懂真心的价值，谁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我迷失自己，已经半生。镜中花颜暗了风华，水中月影添了寂寥，曾揽月摘星博君笑，终舍了如花美眷劳燕双飞；花下月的海誓山盟，枕畔耳边的私语诺言，淡若风迹，轻若云影。生命只不过是一程短暂的旅行，交替着日月，起伏着权贵。生也空空，死也空空，一切，如花，繁华之后，落寞而逝，来去匆匆，留一地花迹，余一缕残恨……
　　笑意淡淡倦倦，终，老了。风华不再，辉煌不再。如何目空一切。江湖让人过早老去，过早疲惫。佛前，我聆听着梵音，凝视着花逝。迷乱意志六甜药，束缚心灵六软绳，麻醉人六香汤，阻碍真理六彩云，让我一一轻拭，是非评价是别人的事情，成功失败是世俗的观念，功名利禄是身外之物，一切，都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恩，怨，获取，给予，劝说，，教诲，生，杀，我戒了八戒，只为了换得一颗平静的心，花开花逝也无妨了，不再去争取什么浮华的泡沫，把一切都交给命运，而我，淡成云烟，忘却容颜，忘却尘埃，忘却名利，忘却繁华，忘却尘世，忘却苍天……最终，我将忘却我自己。
　　前尘往事，淡成花迹，在眉宇间舒展开一抹轻笑，晃若隔世的悠远，一切飘渺成幻影，如烟，如雾，如梦，如风，如花……逝去了……逝去吧……

　　在新的校报上，落樱的这篇《两两相忘》让苏阳又在午后想起落落还有木木，两两相忘，忘记什么？迷乱意志六甜药，束缚心灵六软绳，麻醉人六香汤，阻碍真理六彩云？是非评价是别人的事情，成功失败是世俗的观念，功名利禄是身外之物？平常心，真的很难哦。苏阳不知道落落有没有这样一颗平常心，虽然文章中的落落真的睿智，但是苏阳常常觉得，最睿智的人，反而会困在最糟糕的囚笼里。那木木有平常心吗？木木真的可以两两相忘吗？那件事情似乎对于木木来说，真的没有什么了，真的可以忘记了，但是，真的是真的吗？苏阳一直迟疑着。
　　在这个夏天，苏阳敏感得预知了不幸，可是，都没有预感到，所谓的结局是这个。她真的以为落落，木木，沙粒，还有自己会一直一直依偎着。结果，木木去了美国，去当所谓的交换生，被学校介绍去了另一个国度。然后，在苏阳对落落说：“你去日本吧。”之后的一个星期内，落落去了日本。呵呵，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因为安云兮的话？苏阳承认安云兮真的给自己太多思考。不过，落落，真的走了，木木也走了，这让苏阳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坐在学校后的小山坡上，苏阳心里涌起物是人非的感觉。是不是因为深秋了，这儿竟然显得那么荒凉。这树，这草都仿佛没有了朝气。把脖子缩进线衣的领子里，苏阳稍稍打了一个寒战，太阳把衣服烘得暖暖的，可是手却一点点温度也没有。
　　手指划过落落写的《两两相忘》，苏阳又想起高中的秋天。那个时候，但凡到了秋天，落落还有木木，还有沙粒总会带着自己去郊外散步。在郊外，落落会找到很多很多蒲公英，然后木木会让漫天飞满蒲公英，至于沙粒则会找到很多水果，然后大家一起分着吃。前几天，苏阳去找过蒲公英，可是，呵呵，她什么也找不到了。真的好难过！苏阳的脑海里，似乎只记得这样简单的画面了，还有画面里面的甜蜜，至于再多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记忆呵……
　　落落，还好吗？木木还好吗？他们说好的永不分离的呵。沙粒说，其实分离也不代表会各自走散。木木说，即使她在美国，落木棉还是落木棉。落落说，她会早些回来。苏阳都相信，也相信其实只是暂时到不同的地方，一下下就可以聚在一起了。可是，相信归相信，苏阳的思念真的开始酸楚了。
　　“这是一个好地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苏阳转过头望去，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苏阳看清楚那个人，是一个穿着宽松衣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苏阳从女生的声音中听出一点点的小心，她对着女生友好的笑了一下，大概女生是怕打扰了自己，所以会这么小心吧。
　　女生露出的笑容和阳光一样暖暖的：“我以为这里会没有人来呢。”
　　“这里不是很安全。”苏阳脱口而出，打量着走进的女孩，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含着打探的笑意，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忧伤在一个刹那都变成对眼前女生的打量。
　　“哈，我就是听说传闻才来的。”女生笑弯了眉毛，她坐到苏阳身边不远处，弯曲的手臂撑在膝盖上，似乎略有些不自在轻轻玩弄着手指。
　　苏阳扬了扬眉毛：“你不害怕。”
　　“好奇心，好奇心比较重要哦。还有哦，我一直很幸运，朋友都说我是被上帝宠爱的孩子，我一定不会有事情的。说实话，这个地方还真是很幸福呢，我一看到这里就喜欢了。”女生侧头看向苏阳，“你喜欢这里吗？”
　　“我？”苏阳的目光迎向女生的目光，慌乱中她转过头，报纸从膝盖中滑落地上，她拿起报纸又放回膝上，目光落向远处：“我也很喜欢这里。”苏阳嘴角隐约的笑意，让她显得有些不真实。
　　“这里有好幸福的阳光，好幸福的树，好幸福的草。”女生没有看出苏阳的一刹那慌乱，伸开双臂。
　　苏阳暗暗惊诧会有人因为谣言特意来后山，刚刚对上女生的目光的时候，由心底衍生的惊恐让她又想起了落落，落落也会这样直视着自己，只不过是故意的。想到这样故意使坏的落落，苏阳开始恍惚。
　　“知道吗？一直看着天，会在天的蓝色里，看到自己最思念的人哦，所以天空是最温柔的，即使在黑夜里，也会让思念找到辉映的星辰，真好！”女生躺在草地上，抬手似乎要触摸天空。仿佛又觉得自己可笑一般，伸回手，揉揉鼻子笑了。
　　苏阳看向女生，只是一个刹那又想起小小的落落在天台上对自己说：“我只是想在天空中找到自己最思念的人。”然后又想起木木，想起小小的木木在操场上，对着天空说：“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叫落木棉大战沙粒哦。”然后沙粒闹着叫着说：“那颗星星叫沙粒打败落木棉。”虽然最后的时候，星星的名字被定为“落木棉和沙粒的幸福之星”，但是所有的人真的把这颗星星当成他们四个人的星星了。当然名字是古怪一点，这不妨碍他们的幸福。
　　嘴角扬起笑容，她想到那个时候沙粒的表情还有木木的坚决：“真的可以在天空里看到思念的人？”苏阳望向天空，天空蓝的一点点瑕疵都没有，头顶的湛蓝一点点弥散，弥漫整个天空，到天边的时候已经变成淡蓝，似乎每一块天空都有属于自己的蓝色，属于自己的思念。
　　“当然可以。”女生笑得如同阳光一样，“一定可以，天是很幸福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女孩和苏阳都开始在天空里寻找自己的思念了，所以一直一直沉默着。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落到女生的脸上，女生拿起树叶，坐了起来，抬眼看了看身后的树，然后走了过去，手里还转动着那片叶子：“这树叶好奇怪，像小衣服一样哦。”
　　“它叫马褂木。”苏阳转身看向女生。
　　“真贴切。”女生抚摸着树干，“咦？有字！MM还有LL，MM,SL，这个是什么？”
　　“恩？”苏阳也好奇走了过去，树干上刻着一把雨伞，雨伞下写着大写字母MM,MM还有LL，SL，苏阳脑海中立刻想起落落，木木，沙粒，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唇间，轻轻抚摸着那几个字母，还有小雨伞痕迹，眼角涌上泪水。
　　“落落？莫莫？SL是什么呢？奇怪了最边上的MM，SL明显是第二个人刻上去的，四个人的友情伞？咦？还有，SHMILY，这个是？”
　　“知道我有我爱你！”苏阳抬眼看了看天，压抑住眼泪，“为什么是有意伞？落落还莫莫？”
　　“猜测了，看到LL，我就想到落落，MM我就想到莫莫，呵呵，猜测。”女生不好意思笑了，笑得有些腼腆。
　　“我叫苏阳，你呢？”苏阳突然看向女生笑着自我介绍，笑意很亲切。
　　“伊依，我叫伊依，人尹伊，人衣依。”女生冷了一下，“苏阳，真实幸福的名字，暖暖的。”
　　苏阳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棵树下为什么突然扬起笑脸介绍自己，很久以后，当苏阳和伊依一起纪念相识50年的时候，伊依还在说：“那个秋天，是我第一次在外地开始生活，我的朋友都不在了，高中很是熟悉很熟悉的朋友都散落在各地，那个时候真的很忧伤。认识你后，才开始知道，人身边的位置是有限制的，一个人走开的时候，并不会空下一个位置，而是会有另外一个人坐到这个位置，每个人身边都不会孤单，老朋友会被新朋友代替，虽然老朋友不能在身边，但是新朋友会补上这个位置，当然了，老朋友不会消失，会沉淀成更深的一种朋友。这种朋友，没有日夜相对，只有偶尔联系的幸福和思念的美丽以及再次相遇的熟悉的幸福。”
　　那个时候的苏阳也开始明白，伊依就是自己身边这个位置坐上的新朋友。人与人的相识，真的妙不可言，苏阳对伊依说，如果不是安云兮的话，她不会劝落落去日本，如果不是落落去了日本，木木去了美国，她不会一个人这么寂寞，如果不是这个午后沙粒有事情不能陪自己，自己不会一个人坐在后山坡，如果不是伊依发现了这些小雨伞和字母，她不会突然涌起认识伊依的念头，很多东西，真的恰到好处的时候，才可以触摸。
　　而伊依，真的成了苏阳一辈子的朋友，用心呵护了一辈子的朋友，不是唯一，但绝对是最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