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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少年丞相 ...

  •   转过照壁走过石板铺平的庭院,就是正厅。等在厅内,刚沏好茶的人听见脚步声后立马到了门口迎接来人。
      “与陌。”他露出笑,给了他一个拥抱,很快松开。
      画与陌轻轻一笑,说:“好久不见,未几。”他寻了位置坐下,等鱼久说话。
      禀退了聂朋,亲手斟茶递给画与陌后,鱼久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口:“我以为你们要雪停了才出发。”几个时辰前,雪还很大。
      画与陌摇头,饮了口热茶,说:“这个时候到馥歌,不早也不晚。”
      “与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吧。”否则也不会选在大雪天出发。
      “是。”他点头,毫不避讳。
      鱼久笑起来,说:“谢谢。”
      “你不用谢我,不是因为你。”画与陌这样说。的确是不大讨喜。
      鱼久反而笑意更深,他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但他出谷后第一时间就来了这里,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这句“谢谢”他值得。“路上风餐露宿,我派人给你做几样小菜,填填肚子?”说着,他就要吩咐下去。
      “不用了。”画与陌阻止他,“鱼夫人在哪里,带我去吧。”
      “可是······”认识他有些时间,自然多少知道他的身体不是很好。
      然而画与陌语气坚定:“鱼夫人的病要紧。”
      “······好吧,随我来。”
      从正厅外的走廊穿过去就是后院,鱼夫人是住在北边的“说菊阁”。宅院的设计是达官贵人常见的款式,没有什么新颖的地方,一路过去也是清一色的假山花园,由于是冬季所以花草凋敝池水枯竭,不免显得凄清。到了说菊阁,月亮门上垂下几根墨绿青藤遮住了“说菊阁”三个字,外面墙上的青藤只剩下枯瘦的根茎弯折在上,像是被剥去外衣的树叶脉络,更像是在等待春天的血管,等待着温暖的阳光能让它们再生出皮肉。
      进了门,院中一片雪白,堆叠的雪濡湿了墙根生出了青苔,唯一的一张石桌也被雪覆盖,裸露在外的还有右手边的一个框架,像是用来伸展爬藤类植物的,左手边是藩篱,看来是一个菜圃,难怪冬季会凋落成这样。不过,等到夏天来临,想必定是绿油油一片,而架子上会爬满绿意,间或垂下饱满的果实,人坐在架子下的石桌旁,喝喝茶,乘乘凉,也别有一番滋味,想来,这里的主人该是很懂得享受生活。
      踏上台阶,浓郁的药味都已经从屋子里溢出来,画与陌的眉头不由皱了皱。从一侧走过来的端着汤盅的婢女看见鱼久,连忙放下汤盅,稽首道:“见过丞相。”
      “这是什么?”鱼久指着汤盅问。
      “回丞相,是给夫人熬的骨汤。”
      “你下去吧,我端进去就好。”
      “是。”
      进了屋子,鱼久放下汤,将房间里的窗户全都打开,等味道散了些,才端起汤走到鱼母床前。
      “娘,”他唤:“娘,起来把汤喝了。”
      “久儿。”鱼母勉力睁开眼,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是面容颓废秀发枯燥的形容,整个人憔悴清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下去肤色蜡黄唇色苍白,眼睛里蒙着一层浑浊透不尽丝毫光,与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还尚有呼吸。“他是?”是生面孔,第一次看见画与陌的鱼母问。
      “是大夫。”鱼久答,吹温了手里的汤,给鱼母喂下去。
      “你是画与陌。”鱼母叫出他的名字。
      画与陌神色终于有所变化,惊讶问:“夫人怎么知道?”
      “久儿常常提起呐,能让他带着来这里,又是大夫,除了画与陌就没有别人了。”鱼母扬起笑,飞扬的眼角有细细的褶皱,她的气场是温柔且温暖的,生平第一次,画与陌竟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身上体会到了陌生的善意,刺痛了他的眼睛。
      “夫人很聪明。”是真心的话语。画与陌看着她也勾起了嘴角,他知道,这女子无病无痛的时候该是一个美人。
      听到他的赞赏,鱼母愉快笑起来,笑中带了份拘谨的羞涩,好像身体的疾病远去了让她又变成了之前温柔美丽的模样。
      “未几,你起来,我替夫人把把脉。”画与陌说。
      鱼久连忙腾出位置,暗恼自己一时忘记了正事。
      画与陌食指和中指轻轻搭上鱼母的脉搏,他指间的冰冷触觉让鱼母的身体微微一颤,鱼母眼神一闪流露出深深的怜惜。与病魔相处久了,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体,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可是他不是大夫吗,难道不能为自己诊治吗?随即,她想明白,大概是治不好吧。
      画与陌撤回手,鱼久马上问:“怎么样了,我娘的病怎么样了?”
      “不好。”画与陌语气淡漠,辨不出情绪,鱼久却急了。
      “难道你也治不好?那我娘她······”
      “不是这个不好。”画与陌打断他,“夫人五脏受损严重,治疗起来很有难度。”他皱起眉头,“你这些年给她吃的大补之物太多,她身子根基本就不好,尚未固本培元就大补特补,不仅没有强固她的身子反而耗空了她自身的营养,才落得现在这般模样。”画与陌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鱼久总结就一句:自己不仅没帮忙,反而添了乱。
      “那,现在要怎么样?”
      “我为夫人施针,连续十天,每天要两个时辰。待会儿我开个方子每天我来之时就让人按着方子抓药熬汤,两个时辰后我要用。”
      “好,没问题。”
      “你现在出去,我要施针为夫人疏通血脉。”
      “我能不出去吗?”鱼久问,他不看着心里总不安定。
      画与陌拿着针的手悬着不落,过了一会,鱼久妥协:“好了,我出去。”说完,还不忘带上房门。
      “夫人,你血气略有阻滞,下针的时候恐会很痛。”画与陌好心提醒。
      鱼母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针。
      “嗯!”落下第一针的时候,鱼母不由闷哼了一声,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谁扯了一把,揪着疼。
      “夫人生有顽疾,未几可曾知道?”画与陌突然问,话里没有别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鱼母惊讶于他的医术,她的顽疾在不病发的时候还没有大夫能诊得出来。“你如何?”
      “刚才替夫人把脉,夫人的心脉时强时弱,想必是心脏有痼疾。”他解释。
      “我有心悸。”鱼母承认。“久儿他爹去世后,就由我照顾他。他现在才十二岁,不该这般深沉,可是我的身子太不争气,让他小小年纪就背负如此重量。”
      “闻名天下的少年丞相,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夫人该高兴才是。”画与陌这么说也是常理,若谁家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当是祖上积德。
      鱼母却觉得心有不安:“官场中风云沉浮,今日你高高在上明日却可能身首异处,与其这样朝不保夕地活着,我宁愿他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傻儿子,懵懂地过完一生就好了。”
      “难得夫人看得透彻。”画与陌笑着说。
      “你不是······”鱼母愣了,然后轻笑一声。她还以为他与其他人想的一样,原来不是。
      “夫人是个好母亲。”画与陌说着,目光凉下来,眼神涣散着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如意的事。
      “画公子的手很冷,”鱼母的声音远远传来,慢慢清晰起来,“想必你一路过来,到现在应该异常辛苦。”
      “夫人什么意思?”画与陌清冷疏离的气场再次回到身上,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决绝。
      鱼母笑意不变,目光还是温柔:“我被病魔眷顾了一辈子了,”她开玩笑地说,“画公子的身子不好,我感觉得到。”
      画与陌沉下目光,开始为她拔针。“夫人想多了,我身子没有什么问题,它很好。”
      鱼母笑着不再说话,她再说下去,这孩子应该会生气的吧。她想。
      一直等在外面的鱼久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只能焦急地来回踱步,直到画与陌打开门,他问都没问便冲了进去,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鱼母面色红润了些,才放下心来,然后想起画与陌:“与陌,我娘如何了?”
      “出去说。”收完东西,画与陌随鱼久到了正厅。
      “如何?”鱼久迫不及待问,担心又期待。
      “很好。”画与陌答,“施完针后三个月,鱼夫人情绪不能起伏过大,身体也绝对不能受到撞击,否则内脏再次受损,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娘的。”鱼久保证,这一点画与陌倒不担心。“与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鱼久再次拥抱他,然后松开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在这里住段时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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