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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命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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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虽已深,锦绣躺在绵软的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却是没有丝毫睡意,毕竟这两日以来晕头转向的已睡了那么多。
百无聊赖的她起身在屋来回徘徊着,看屋内陈设,这位山主该不是什么跋扈奢靡之人,其实看他座下的那些妖便知道了,个个都没什么规矩,每天似乎就只知道吃吃喝喝,外加聊八卦,虽然这山里也没甚了不起的八卦可聊。所以这位山主应该是比较随性一些的吧!但人家毕竟是一山之主,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所以言语少了一点,姿态放的高一点也是应该的嘛!
只是奇怪,这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珠钗首饰、胭脂水粉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堆成小山的女人衣物,难道这位山主大人还有什么特殊喜好不成?
锦绣胡乱的想着,目光落在了精美牡丹屏风下摆放着的一把古朴瑶琴上。
锦绣自己也有一把类似的瑶琴,同样的凤栖梧桐木,同样的天山雪蚕丝,嵌在一边的灵玉也相似至极,除了款式略有不同外,就连做工都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锦绣走上前去,玉指轻轻抚过琴弦,无论是雪蚕丝的清凉触感还是无可挑剔的绝美音色都与自己的那把烟寒无易。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锦绣忍不住端坐了下来,才刚一抬手,房门“吱呀”一声便被人从外推开。卢鄞潇脚下生风快步行至锦绣身旁,带起的一阵风忽的便将烛台上晃动的烛火瞬间吹熄。
他一把将锦绣从瑶琴旁拉了起来怒视着她喝道:“谁让你动这把琴了?”
锦绣纤细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借着暗淡的月光她睁大了眼睛惊恐的凝望着他怒不可遏的目光。
不知因何,锦绣心底竟生出了些许怜悯。她仿佛看透了他眼底沉寂千年的孤寂,以及面具下所隐藏的不为人知的落寞容颜。她低下了头,暗自使劲,想要快些从他的手中挣脱,不料竟被他反手拉进了怀抱里。
锦绣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这位山主反悔了,不就动了一下他的琴嘛!至于这么小气么?将自己拉的这么近,这难道是要准备开吃了?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许是那烈酒的原因,卢鄞潇脚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扑倒在了身后的圆桌上。他呵呵的冷笑了两声然后撑着圆桌晃晃悠悠的直起了身子:“一千年了,咳咳……一千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咳咳……”说着又朝锦绣走了过来。
锦绣步步后退,靠着墙跟行至门口,打算从房门逃出,只见卢鄞潇一挥衣袖,两扇雕花木门便“啪”的一声便紧紧闭上。
慌不择路的锦绣继续后退,退到床边便无处可退,卢鄞潇走近一把便将她扑倒在了床上。他重重的压在了她身上,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两只手令她无法动弹。
卢鄞潇沉闷的呼吸满是浓烈的酒气,锦绣侧过脸去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这回真的要变做这位三流老山主的腹中餐了!
岂料,卢鄞潇竟放开了她的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温温柔柔的,像是在抚摸着一件无比珍爱的至宝。
锦绣不敢睁眼去看,只觉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只被放开的手扯着自己的裙子紧紧的抓在手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又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试着再求求情?于是她硬着头皮,试着开口说话:“山主大人,唔……”
未等锦绣把话说完,卢鄞潇沾满酒气的唇已附上了她柔软的樱唇,锦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便一片空白,那只被他紧握着的手狠命的抠着他的手,长长的指甲已嵌入到他的皮肉里。
窗外已月近中天,索命山的夜迷蒙着的清淡雾气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借着月光,卢鄞潇满眼爱怜的看着怀中熟睡的锦绣。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拿走了自己的面具扣回了脸上。锦绣呓语着什么翻身,又往卢鄞潇怀里钻了钻。
子时将近,卢鄞潇将熟睡的锦绣轻轻扶起,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眉宇中央,一缕光芒闪过,悄无声息的便消除了她的部分记忆。如此,关于这两日在索命山所经历的种种锦绣便尽数遗忘。
卢鄞潇起身理了理锦绣有些松散的发髻,抱起仍安然熟睡的她走出了房门。寂寥的背影踏风而起,越过无名厅堂的屋顶,越过无数轻轻摇曳的树梢儿。他银白的发随风飞扬,被月光映照的更加惨白,一缕发梢轻轻抚过了锦绣微红的脸颊,许是有些痒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抓着卢鄞潇胸前的衣物又不动了。
这样平白被消除记忆以后是会很累很累的,锦绣这一觉醒来怕又是人间三日已过。
其实仙家从来不乏谁谁谁因贪恋世间繁华而铸成大错的事。譬如天界公主君其娈,据说她当年就因恋上了凡尘俗世里的一个薄情郎终落得仙灵尽失。
这件事当时虽在仙界闹得沸沸扬扬,但并未有人敢过多提及,只听说是因老天君从中作梗才闹的其娈形神俱灭的。再怎么说毕竟她老人家只有那么一个女儿,自小便是老人家的掌中宝,真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想最后却落此下场。这样的痛,想必即使贵为天君怕也是难以承受的吧!
可是如此,后来仙家还是出了许多类似的事情。但有其娈的事在先,诸如此事老天君便不再过问多干涉,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过去了,毕竟凡人命数天定,再怎么折腾也就屈屈数十年,天界一日,凡间一年,掰着指头数也就个把月而已。
关于思凡这件事情,花谷仙境在紫苏姑姑的带领下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可为仙界表率。
花族自古司万物生长,主百花盛败。所以花谷各花主去凡间走动的机会还是常有的,但千万年来却从未有谁与凡人有过什么瓜葛。
直至一百年前,花谷仙境来了位新人,虽说是新人年纪却已极大,她就是常常给大家讲起什么才子配佳人的的杨柳婆婆。
杨柳婆婆本是生在人间一座石桥旁的一棵杨柳树,长了千年汲取日月精华终有了灵性,后得高人指点,日行一善,必结仙缘。
百年前因魔族作乱人间突发洪水,杨柳婆婆所在的那座石桥被洪水冲毁,南岸因地势较为平坦人们无处可逃,面对着愈来愈盛的洪水却无法渡河去到北岸的山上避难,杨柳婆婆心生怜悯,不愿见生灵涂炭。于是心一横,自断其根以身为桥解救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那一场洪水虽是魔族进犯,但也暗含了杨柳婆婆的转生劫,她若心怀苍生便能位列仙班,她若漠视生灵,千年修为便会随着那一场洪水一并消散去。
后来,天界战神清河将军击退了魔族大军,洪水退去,杨柳婆婆便飞升成仙,因其真身已毁,且属草木一系,便来了花谷仙境当值,说是专司即将诞生的万花之灵一事,其实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活计。
但离百花之灵诞生还有一段时日,所以杨柳婆婆便成了花谷仙境里的闲人中的闲人,人闲废话多嘛!毕竟她生于人间闹市,见多了世间诸事,形形色色的人,历经了怎样的悲欢离合,杨柳婆婆都能讲的有滋有味。但她最爱说的还是凡尘里那些爱来爱去的俗事。
牡丹花主白锦绣也算是杨柳婆婆的忠实听众之一吧,虽然听了很多缠绵悱恻佳偶天成的情爱故事,但锦绣却从未幻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要来这人间走上一遭!
可没想过归没想过,今日既然被相宜那厮给丢来了人间也不能白瞎了这一趟!
锦绣靠坐在一棵偌大的杏树上乱乱的思索着,手里还捏着百花亭里的青玉酒盏。她瞧了瞧杏树下的景致,绿草如茵,额,似乎也只能这么形容了。于是巧手一挥遍地牡丹花开,这样才够赏心悦目嘛!
锦绣飞身下树,咯咯的笑着在牡丹花丛中转了两转,若是要在这里长住似乎还缺少了点什么!于是她将手中的青玉酒盏丢往杏树之下,动了动手指,酒盏便化作一间足以遮风挡雨的小屋。
锦绣兀自欢乐的跑来跑去,一会儿去往小溪边提水浇花,一会儿在花丛中追着蝴蝶儿玩。人间的生活,她到底是向往的吧!
卢鄞潇隐了身形立于树梢,面具奇异花纹下隐藏的面容似乎微蹙着眉头,他到底还是有所担忧的,虽然那夜已抹去了她在索命山的所有记忆,将她放在这里时还特意寻了那只青玉酒盏来做足了样子。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要回花谷仙境的意思,看起来倒像是要在此长住了。
卢鄞潇自知他便是锦绣此生难逃的劫,那么还是不复相见了罢!
寂寥身影决然离开,一阵风吹过,那根当日被锦绣甩落在索命山草丛里的珠钗掉落在了她身前。
锦绣弯身捡起插回发髻里,嘴里嘟囔着:“好大的风……”
夕阳西下,锦绣坐在杏树上欣赏着人世间的落日余晖。牡丹花开好,只待有缘人。有道是仙界无情,人间有爱。
锦绣突发奇想,两手放在嘴巴边朝着天边大声喊到:“我,花族白锦绣,今日起,遍踏人间路,只为寻得钟情之人,相思不负共此生!喂……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喊完她咯咯的笑啊笑,美好颜容愈发迷人。
草丛里卖力咀嚼的兔儿闻声站直了身子竖起了长长的耳朵,杏树里栖息的鸟儿吱吱喳喳的叫啊叫,就连小溪哗哗的流水声似乎都比以往急促了许多,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附和着锦绣的铮铮誓言。
然,天际一棵微带红光的星已悄悄偏移了位置。九天之上,司命星君微蹙着眉头凝视着手中的司名册摇头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