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云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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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走来个淡青色宫装的身影，身后跟着呼啦啦一大帮的婢女，从集春阁的阁子后面转了出来。
我一看到那个身影，顿时就有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好家伙，今天云家的人算是给我整齐活了。要不是云征现在远在北疆，没准今天也能在宫里碰着。
人影走近，一旁的老陆公公赶忙伏下身行了个大礼:“见过云娘子。”
对面的女子身材高挑，一眼望去真是个柳眉若黛凤眼如水，粉面桃腮丽质天成，堪称一等一的大美人。要是换做还在现代，我早就上去搭讪了。难得的是，这姑娘眉宇之间还有一股英气，带着股巾帼英雄的风采。在古代一众水灵灵的柔弱娘子中，可谓是独树一帜。
云家三娘云沁，太后钦点的贵妃。朝中云傅两家争执不休，太后虽是傅家子女，也不能在后宫之事上公然偏颇。官家的后宫里人很少，登基以来由于守孝的缘故，更是一次都没有选秀过。唯几几个妃子都是太后硬塞给他的，要是我见到这么多漂亮姑娘围着我打转，那肯定是很高兴的。可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
可惜云沁这个小姑娘，唉……
这位云娘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次见我必然没有好脸色。云傅两家朝堂之上还没有争起来，我就被她为难过好几次了，说出去也是可笑。
“傅编修，怎么又在宫中见到你了？这皇宫大内的，在你傅家三郎眼中，倒好似是可以随意出入闲逛的地方。”
对面的女子凤目一凛，柳眉微横：“毕竟是个外臣，冲撞了本宫也就罢了，万一扰到了贵人可怎么好？”
我双手交叠在身前，不紧不慢作了个长揖:“娘子这话说的有趣，臣奉官家之命在宫内行走，向来也是紧守本分不敢逾礼的，又哪里来的冲撞一说？翰林院职责如此，臣只是对官家尽责，也臣出身何处并无甚关系。若是这般，娘子也看了心里添堵，臣实在不知如何自处了。”
她话里话外拿礼数来膈应我，我就拿天下地位最高的人来压她。翰林院的人别的不说，打嘴仗的本事可是被日讲经筳锻炼得独孤求败。唯一的敌手估计也就是御史台，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还敢几次三番来找我麻烦，也是可笑得有些可爱。
我不喜欢招惹人，可她非要来招惹我，那就怪不得我了。
云沁被我不软不硬的一番话噎得一愣，好半天才不甘心回道:“哼，还真是牙尖嘴利，傅编修真是知礼数得很呐。哼，本宫今日大人有大量，便不与你计较了。”
她自以为隐蔽地咬了咬牙，腮帮子鼓了一鼓，一瞬间倒显得稚气未脱。我心里无奈，云沁向来以冷傲尊荣的贵妃形象示人，可不知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罢了。
说起来，我还魂前都是二十二、三的人了，实在不愿和个小姑娘计较。而且我总觉得她也不是单因为家族的原因针对我，应该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她给我为难，也就是小打小闹的，没真设计害过我。
她不爽我的原因我至今也没弄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于女人心海底针了。
我低头笑了笑，抬头望着对面不善盯着我的女子:“娘子，你若是真对臣有什么不满，臣即便不明白，受着也是应当的。御前行走事务繁忙，臣不敢误了官家的大事儿。若是哪天有了空当，娘子想怎么罚我，臣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我发誓我的态度绝对无比真诚，就是实话实说。结果对面的云沁看起来却是更生气了，好似我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一样。
“你，你...你傅尧瑜还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不成？”云沁颤抖的食指指着我的鼻梁，显然是气得不行。
我看着她涂着粉色豆蔻的指甲在我鼻尖晃来晃去，生怕她一不小心一指头戳进我的眼睛里。我赶忙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臣不敢。若是臣真的冲撞到了娘子，便是官家在这儿，也不会责怪娘子罚我的。”
云沁的动作定住了。她看着我，突然冷冷地笑了出来:“……官家？”
她好像突然有些累了，刚刚还生气勃勃的柳眉凤目一瞬间变得有些疲倦，表情好像落寞又好像嘲弄。
我看着云沁英气秀美的面容，直觉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可又不甚明白。一时间，我的心绪也变得复杂起来，不知说该些什么。
“云娘子，宫中有什么不开心的，应当看开一些。若是臣有哪里做得不妥当，臣先在这里给娘子赔罪了。”想来想去，我也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臣绝非存心与娘子为难。”
“行了，你走吧。为难你又有什么用呢......”云沁朝我挥了挥手，就好像驱赶一只讨人厌的苍蝇。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我也乐得脱身。
她领着宫人从我身边走过，我转身目送着她的背影，咀嚼着她擦身而过时，在我耳边落下的话。
“......也不过是本宫不甘心罢了。凭什么别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偏偏本宫就不可以？”
云沁得不到什么？她已经贵为贵妃，没有皇后，她就是后宫里仅此于太后的人，有什么她想得却得不到？
至于爱情这种东西…….公卿之家的公子小姐们，其实大多是没有权利去追求真爱的。我打小就看得明明白白，可心里总对这种约定俗成的想法不大舒服。
但是和我阿姊比起来，云沁已经算好的了。
傅尧雪是我大伯父傅临的唯一一个女儿，也是当朝的准皇后。十年前胡人攻打北疆，当时坐镇征北军的，除了云肃便是我大伯父。大伯母当年也在军中任要职，执掌定远郡主留下的红缨军。本是绝世伉俪，强强联手，可最后也耐不住敌军蓄力已久，攻势极猛。
北疆地域宽广，云肃回援不及，竟致我伯父伯母双双战死。当年先帝亲自主持祭奠，以示哀荣，可是我大姊十三岁就成了孤女。先帝为表抚恤之意，当场宣布立她为准太子妃。可如今官家孝期未过，拖来拖去便到了今天。这本是天大尊荣，可现在看来，却是害了她。
我还沉浸在思绪里，一旁的老陆公公凑上前提醒道:“三郎，时辰不早了，官家还在凝和殿等您呢。”
我点点头，既然想不明白，那还何必继续想？反正她怎么想我管不了，她要是再来针对我，我就当遇着任性的小姑娘，忍着就是了。我毕竟是傅家的人，是太后的侄子，她也不能真的对我怎样。
跟着老陆公公身后继续走，我们一路踏着青石板的路。建筑的格局逐渐由之前的精致变得开阔雅致，我知道凝和殿快到了。
“三郎。”前面的老陆公公突然出声唤我，我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他继续说道，“您这几次入宫，云娘子三番两次为难您，要不要老奴和官家说说......”
“可别了，官家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怎么还能让他来费心？”我赶忙打断他，连着几步走上台阶。
开玩笑，云沁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姑娘，我一个大老爷们还去和她计较，那也太掉价了，“老陆记着，千万千万别和官家说。这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就盯着官家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就行了，官家已经够多事情心烦了，我可不想让官家再为我心烦。”
老陆公公的步子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低头笑道:“从来总是心心念念只为官家着想的，恐怕世间也没几人。三郎放心，老奴明白了，老奴不会多嘴的。”
他的声音较之往日有些低沉，我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点点头。刚从侧门进入殿内，就嗅到熟悉的沉水香缭绕在殿中。有些疲惫的身心不禁放松了些许，我左顾右盼着，却不见其他宫女内侍的人影。
凝和殿不大，布置得却很用心。暖炉钟漏都是鎏金龙腾的样式，长长的檀木屏风上是绢绣的仕女图。半遮半漏地将殿中的位子围了起来，让人看不清上首之人的样貌。老陆公公悄无声息朝我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殿内徒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衣袖拂过奏折和毛笔“簌簌”落笔的声音。
怎么搞的，这么神秘？
我心思一转，突然起了些捉弄的兴致。轻手轻脚地顺着挂起的帘子绕到殿后，我看着桌案前挺拔修长的背影，心里不怀好意地笑了。
好久不见啊官家，不知臣来送你个大礼如何？
“来了不出声，躲在朕背后偷偷摸摸想做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毛笔搁在玉雕的笔架上的声音。低沉如玉的声音在略有空旷的殿中响起，我心里一乱，脚下顿时就一个踉跄。
结果也是正巧，这一下不知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整个人重心一歪，我猛地朝前扑去。
乖乖，难道他背后真长眼睛了不成？完了玩了，这下可得摔个大马趴了。
我不甘心就这么丢脸地摔在地上，只能手忙脚乱地向前一抓。还别说，这一下真让我抓着了些东西。我只感觉手中多了一层柔软的布，就听得清晰的“刺啦”一声，久久在殿内的上空回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云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