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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试亲近 ...


  •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

      用数字引申出意境的诗还有很多。

      梣音最爱的还是简单的那首,宋代诗人邵康节的《山村咏怀》。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十只花。

      大音希声,美到极致。

      诗和远方,站在生活苟且的对立面。但没有经历过苟延残喘的生活,哪来远方的家?

      梣音一心想要回到南方小山城,除了彦青,谁也不知道,也没必要让谁知道。

      她倒是看的开。

      继承了父母留下的遗产,接受了肇事者的赔款,把所有资产变卖成现金,存入银行,即使靠利息度日,也是绰绰有余。

      逝者已矣,哀莫大于心死。

      但人生啊,才刚开始。

      刘莘在自家院子里见着梣音时,已是正午。艳阳高照,她就像时空转化而来,凭空出现一般。磨难让她变得明净,透彻,所以一切悲痛穿之而过。

      “梣音!”刘莘冲上前,紧紧抱着她。像是想到什么,松开她,左看看,右看看,还觉不放心,“阿妈,阿舅!快来啊!”

      阿舅似乎更老了,农活让他比同龄人更沧桑。西瓜地里折腾出的双手拥有泥土一样的颜色,也沟壑纵横。

      “梣音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谁也没提伤心事。

      阿妈拉过她的手,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眼泪啊就含在眼睛里,更添憔悴。

      这些她不在的日子里,他们为她担心着。她的到来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失去所爱之人不要怕啊,上帝会履行他关门开窗的诺言,你要记得,大千世界,没有穷极一切的时候。

      梣音和刘莘夜里睡在一块,面对面,听着屋外草丛间的演唱会。

      “梣音,你有没有想过今后怎么办?”

      “没想过。”她莞尔,有难度的问题是要等内心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做解答。

      “阿妈阿舅,还有我,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

      “山城里还有工作可以找,你年轻又漂亮,不怕的。”

      “我没有怕呀,阿莘。”

      “那就一直住我家,你已经是我们的亲人了。”

      “阿莘,有你们我很知足了。”

      刘莘感觉心里一阵柔软,沉默了几声,忽然轻飘飘的开口。

      “周宏来过,他找你。”

      梣音没答。

      刘莘摸不准她的感受,继续说道。

      “他来了很多次,总是不说话,一个人来来去去。”

      梣音突然看向窗外,今夜无月无竹柏也无闲人。

      “他跑去车站了,售票员不卖票给他。他气的都要打那个售票员,车站人多,被拦下来了。”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周宏他……他被关押了三天。扰乱公共秩序,可轻可重,偏偏售票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直嚷嚷着警察同志不抓周宏,他就去警察局坐上一整天。”

      “现在周宏他……”

      “我决定留下来了。”梣音打断刘莘的话,起身,换衣服,要出门。

      “你这是去哪啊?”刘莘见梣音急急忙忙的动作,联想到那天她父母出事的那晚,心中更是紧张,“去找周宏吗?”

      “嗯。”梣音拿起手电筒,人已经在屋外。

      “他应该被放出来了。”刘莘想想又觉不安全,“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了。”

      梣音跑在大街上,她的心在这一刻,变得从未有过的坚定。

      ***

      山城一连几天遭遇暴雨的袭击,上山的路布满水洼。

      梣音一踩一个准,飞溅的水珠跳跃在草丛间,汇聚成灵动的音符。

      老屋就在眼前,快到了。

      “啊!”她失声,惊呼。

      一个力道将她扯下小路,在浓密的竹林里翻滚两圈。

      她趴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紧紧搂着她,头依偎在她的颈窝。

      她知道那是谁。

      伸手摸摸他的头,寸头比以往更扎人。

      皂荚的清香在鼻间,深吸一口,她忽然被吻住。

      他很生涩,只知道用唇碰着唇,一时用力过猛,牙齿相撞,她痛。

      长发垂下,她用舌尖描摹他的唇形,从左边,往上,往下,轻轻的顺着弧度再来一圈。

      他要迷失了。湿漉漉的触感,点燃了两人之间的火,熊熊燃烧。

      她想笑,他趁机钻入。

      男女□□,无师自通,一做上瘾,闭门不出。

      在她的嘴里寻觅,找到一个软糯的小舌,往回吸。

      她心尖阵阵酥麻。

      她微微泛香,甘甜清纯。

      周宏心里,这不够的,他都快失去她了,他要她,她是他的。

      一个翻身,他上她下。

      动作忽然猛烈起来,深吻继续。

      这一步过后,周宏不知道怎么办了,可梣音是知道的。

      她要给他吗?

      他还是个未成年,他付不起责任啊。

      梣音被他压着,直直的看着他,他笑了,露出两个门牙,眼睛里多了欲望。

      “周宏?”

      他亲她,她的眼睛被他的唇舔着。

      “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她索性闭眼。

      嘴又被堵上了。

      静谧旷野,云层比以往要厚。风拂过,沙沙作响,有竹叶轻飘飘的落下。

      “阿宏!”

      “阿宏!”

      远处有灯光,缓缓往这边走来。

      步履蹒跚,是周宏的外婆。

      周宏起身,把梣音护在怀里。

      “阿婆。”

      他开口喊到,声音粗涩,模糊不清。

      拉着梣音,走向阿婆所在的位置。

      灯光颤巍巍的照亮一隅,阿婆把灯举起,照着前面,先是看到高大的周宏,面色潮红,不乏坚定。

      他身后还有一女子,长发搭在他的手臂上,乌黑有光泽,想象得到的顺滑。

      她头低垂,隐隐只能看到红润的脸颊,和乖顺的小嘴。

      阿婆的脸色不好,下垂的脸带动眼角,有八字的走势。白发端正的梳在脑后,银簪横插,老气固执。

      梣音把头抬起,下了决定,看向阿婆。昏黄灯火轻摇晃,周宏身影下的她,是旧时光深处的美人。

      一双藏着灵魂的眼,睫毛浓密,眉弯似月。

      多么像两个女人的对峙,寒冬和腊梅,一个布施漫天飞雪,一个傲立洁白天地。梣音知道,她要先低头。

      “阿婆,我是梣音。”

      突然打破这僵局,远处天就要亮了。

      阿婆把灯放下,沉默的转身离开。

      周宏跟上,牵着梣音。

      小路又黑又长,阿婆的怪异,让她心里发慌。

      周宏捏捏她的手心,她刚好到他的肩膀,微微依靠他而走,暖意从接触的皮肤间传散开来。

      老屋承自乾隆年间,辉煌的是飞檐走壁,亭台楼阁。颓败的是光影暗沉,陈设百废。占地宽广,通风透亮,古色古香。

      阿婆虽年迈,精气神却极好,她坐于厅首,大吊灯打在三人脸上。

      茶水已空,三盏茶的功夫下来,天已大亮。

      在梣音眼里,阿婆是深受封建礼数残害的裹脚老太,有着豪门世家大太太的威严,也有着被时代命运抛弃的辛酸。羁鸟旧林,隐身于世,此间滋味只有她自己知晓。

      ***

      她觉得阿婆身上有秘密,是一个家族消亡的史诗,而周宏并不知道。

      南方小山城,根据县志记载,是明末清初年间,北方一带民众厌倦战火纷扰,携妻带子,南下开荒。竟有点像陶潜笔下的《桃花源记》,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周家一脉,到周宏这一代已是枝叶凋零。他随母亲姓周,父亲是上门女婿。后来周宏出事,两人离婚后就各自天涯。阿婆也就周宏母亲一个女儿,还有三个儿子在战乱末年,死于非命。

      没有母亲,阿婆胜似母亲。一手将周宏拉扯大,现已古稀之年。

      耳顺之年,见到唇红齿白的周宏,左不过一岁,她很是喜欢。

      再抱起这个小娃,他却因病而痴傻,遭母亲唾弃,殴打,因为他怎么也教不会。母亲不再美丽,仇恨给她覆上一层肤浅的颜色。她心底疼痛,从女儿那里过继来抚养权。

      这一晃,周宏都动男女之情了。

      阿婆时常暗自打量梣音,心中揣摩着主意。

      林礼是一个人回的山城,乔茱被他留在了乔家。

      他一来,山城里拜访他的人便络绎不绝。

      刚忙的抽出身,他就来寻梣音。却站在刘莘家的门外,踌躇,翻了半肚子的墨水,也找不出正当理由来。

      阿妈做完农活,打远就见自家门前立着一尊活佛,乐得直呼。

      “林医生,您来啦!”

      林礼略有些尴尬,突然来了主意。

      “阿妈,您进来身体可好?”

      “好着呢,我这脑仁子不疼了,感觉都轻多了。”

      “刘莘找着工作了吗?”

      “还没呢!她一大学毕业生啥都没干过,工资低又学不到新东西,她都不爱做呐。”

      “我这有两个实习医生的名额,你看……”

      “林医生,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家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

      “没事。”林礼第二次动用人情办事,还觉得不习惯,脸上悄悄有了红意。想来也是有趣,他这两次都因梣音而起。

      “唉,家里没人,她阿舅上街卖瓜,阿莘和梣音兴许是出去了。”阿妈给林礼倒了一杯热茶,蒸汽给他的镜片蒙上了雾,一恍惚,好像看见了心心念念之人。

      “梣音还好吗?”

      “好着呢,这孩子也是能抗打击的主。”

      “那就好。”

      “林医生吃了晚饭再走?我去烧两个菜,让她阿舅今晚陪你喝两杯,你看你都好久没来了。”阿妈用抹布搓搓手,想去菜市场买条鱼,做一道水煮活鱼。

      “不了,我那还很忙。”林礼拿眼镜布擦擦镜片,重新戴上。

      阿妈知道林医生忙,也不多留他。

      “林医生有空就来,和自己家一样的啊!别顾忌太多!”

      “好。”林礼淡淡的笑,出门拐弯离去。

      阿妈还是去买了条鱼,挑挑拣拣,看中了窝在盆里不动的那条,笑嘻嘻的对商家说,“这条好!”

      “你咋看出这条好?”商家是个精明的女人,撸起袖子,直向盆里捞鱼,手还未碰到鱼,鱼就哧溜的游远了。

      “呵,你看我说的准吧。”

      女人不说话,全神贯注的抓那条鱼,手滑,鱼一次次溜走。女人来劲了,拿网,等上个把分钟,等这鱼安定后,一捞一个准。

      “阿莘她妈,你眼神贼六啊。”

      “哈哈,我看其他鱼都会胡乱游动,就这只安静的杵在那里。我想它最聪明,会懂得保存体力。”

      女人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动作快速的把鱼清理干净,又顺手把鱼切成薄片,拿袋子装好递给阿妈。

      阿妈拿出纸包,纸包有些旧,付了钱,乐呵呵的回家去。

      女人收拾场地,也要打烊了。今晚她女儿回家,她本来留了一头鱼,正是刘莘她妈看中的那条。

      她女儿像她爸,模样清秀,干净。

      虽不会念书,也算是乖巧的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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