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皇妹朝歌 ...
-
宋婴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先生，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
宋婴的回答已经不是斥责一句有失体统便可以遮掩的了，这番话颠覆了大晋的道德观。崔善忍不住为这位六皇女出了一身冷汗，但令她自己也奇怪的是。她不仅没有感到大逆不道，竟还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意味，甚至还想听她继续讲下去。她隐隐察觉到她们是一类人。
崔善不敢再想下去，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低声呵斥道：“六殿下这番话以后不可再提起。”
宋婴自觉不该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乖乖应了。
一上午不能乱动对于宋婴来说分外难熬，总算到了午膳时间，皇女们同崔善相互行礼拜别。
待崔善走后，三皇女头一个跨出书房头也不回地走了，接着八皇女笑嘻嘻地向她们道别，原来刚刚有宫人前来禀告：今儿个雍平帝去了柔贵君处，招了八皇女去一同用膳。宋婴自动忽略了八皇女有意无意的炫耀，这会儿忙着自来熟地拦了七皇妹朝歌，问她：“七皇妹，你是要去哪儿，不如同我一起回去歇息？”
依照大晋传统，皇女、皇子幼年时因需父亲抚育照料，一般随生父或养父居住在东西六宫。十二岁后行了元服礼，皇太女迁至景阳宫，其他皇女迁往重华宫六殿。假若逢上皇帝特别能生，也有学习前朝，皇女们养在宫外的十王府、百孙院、皇子们初长成便下嫁的：雍平帝幼时因生父早逝，也和皇孙们住过一段日子百孙院；稍稍大了些又迁至十王府和皇姐同住；直到元服礼后才回道宫里的重华六殿居住；冠礼成年后，也只有皇太女才能继续住在皇宫，其他皇女都要迁居宫外的郡王府、亲王府。
雍平帝登上大宝后第一件事就是拆除十王府、百孙院，是以两位小皇女才分别被送到大臣府上、礼佛寺抚养。虽然雍平帝子嗣稀少不必担忧皇嗣居所，可六皇女、七皇女目前正是不大不小的尴尬年纪，因还未行元服礼、却又没有亲生父亲教养，都暂时住在皇女所。这皇女所原来是前朝一位君侍的寝殿，殿名是“撷芳殿”还是“婕芳殿”已经没人记得清了，后来虽然陆陆续续住过几个不受宠的皇女，还是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宫人们为了方便叫做“皇女所”，后来皇帝、君侍们竟也跟着叫了。
宋婴这么问，是因为这皇女所虽然是个不太大的宫殿，但她们姐妹二人依照长幼，一人住在东边，一人住在西边，到今天竟没在寝殿碰到过，不免觉得有些寂寞。
七皇女朝歌看着宋婴期待的目光，有些无措，但还是点头应了。
宋婴高兴地拉了朝歌的手，就要往出走。朝歌忙拉住了她，叫了书童进来收拾二人的笔墨书籍。宋婴挠了挠头，嘟囔着：“忘了这遭了——”唤了平安和小来福进来帮着收拾。
宋婴这会儿对刚刚亲近起来的妹妹爱不释手，喜欢得不行，向她问这问那，朝歌耐心地为她一一解答。正说着话，宋婴忽然有些惊奇地指着一旁的小宦官叫到：“哎——？皇妹，你这书童和我的小来福长得很是相似哎。”
朝歌微微一笑，并不惊讶:“皇姐这会儿才发觉么？皇妹这书童名唤小来喜，和皇姐的小来福正是一对儿双生姐妹。“
宋婴听了不禁乐了，将两个小书童叫到一起比划了，果然一模一样。只是姐姐小来福面上更憨厚些，妹妹小来喜安安静静的，跟朝歌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
宋婴笑着道：“这姐俩有缘，不过你我更有缘。若是我们是双生姐妹就好了，我一定护着你，不叫他人欺负。”
朝歌微笑着摇摇头，嘴上道：“若是我与皇姐生为双生姐妹，可说不准谁来当姐姐，谁来做妹妹了。”心里却有些感动，若是她们二人真是同父所生，她一定是个好姐姐。
宋婴还要再念叨，被朝歌制止了，催着她快些回去了，下午还要修习骑射。
二人同乘一轿回去了。
小姐妹俩一同用了午膳，此时正头挨着头一起躺在宋婴的寝宫床榻上午睡。
朝歌长到这么大，有记忆以来还是头一回和别人同睡，有些不习惯，睁大眼睛发呆。宋婴倒是常常和表姐妹们闹着一同睡，这会儿已经舒服地睡着了。
朝歌对这些天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亲切：在礼佛寺的时候，无论是僧人、侍卫、先生还是前年病逝的乳父，都没有这般同她亲近的。他们都是恭敬而顺从，乳父虽然严厉，却也是唯一能说上话的，但他一向不准她胡思乱想，天天拘着她跟着古板的先生读书习字。小朝歌渐渐不再像个孩子那样喜欢玩耍撒娇，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饭菜都忘了吃。乳父不但不关心，反而少有地夸赞她，继而更加严苛地要求她。
像皇姐这样一心只想护着她的人，想来是没有的。
正想着，宋婴一个翻身，一只胳膊一条腿儿压到朝歌，朝歌僵硬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想悄悄挪开，宋婴察觉到皇妹在动弹，迷迷糊糊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学着乳父哄她的语气向妹妹道：“妹妹，乖乖快睡了。”
朝歌僵硬地窝在皇姐怀抱里，好一会儿才放松。
她抬头望着皇姐，有些难过又有些高兴，攥了她中衣的一角，闭上眼睛想：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吗？这就是同胞姐妹吗？皇姐......姐姐......”
烈日当头。
宋婴、朝歌二人此时正匆匆赶往习武场——午休太过惬意，她们都起晚了。宋婴心里哀嚎：真是手忙脚乱的一天。
到了习武场，几个皇姐妹都到齐了，早上未曾谋面的四皇姐竟也到了。前脚二人匆忙行礼问好，后脚师傅便到了。
宋婴初次见这师傅，不免心中暗暗吃惊：这位高壮威猛的女子面上竟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斜挎眉头至下颚。原本大约是位俊朗的女儿家，现下倒像是位铁骨铮铮的将士。实在看不出年龄，可能是三十多岁、也可能是四十多岁。
宋婴胡乱猜测着。
众皇女向她行礼，她则不卑不亢地还礼。
师傅向两位初来的皇女简单介绍道：“六殿下、七殿下，臣乃钟秀之、负责教导诸位殿下骑射之术。”说罢，随手取过挂着的弓、箭，演示般的精准一射、正中红心。
宋婴明白这位就是今后的武学师傅了，看上去很是威武，不过自己的骑射武术一向不错，心中不禁跃跃欲试。
钟秀之瞧见她望眼欲穿的模样，微微一笑，递了手上的弓，道：“六殿下不妨一试。”
宋婴兴奋地接过——啊，好重！
万万没想到师傅随手拿的弓竟这么重，试着拉了拉，吓了一跳——这感觉可得有六钧。耳边传来三皇女扑哧一声：“六皇妹还是量力而行，那把弓可不是你这个毛都没长齐地丫头用得了的。”
听着三皇女有些粗俗的嘲讽，朝歌紧张不已，涨红着小脸对宋婴劝道：“皇姐快换一把吧。”
宋婴颠了颠，感觉还能承受，右手把弓，左手使劲儿去拉弓弦——
钟秀之挑了挑眉头，居然是个左撇子。
宋婴使上吃奶的劲儿——终于——还是拉不开。
三皇女上前拦住她。
她不再努力，转头问三皇女：“三皇姐可拉的开？”
三皇女一愣。
她换了个问法：“不知三皇姐长没长齐”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皇妹朝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