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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池鱼之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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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婴有些难堪,但思及她和王室的牵扯,只好压下心中的酸涩,向二姐她们正色道:
“寨中姐妹对小王有救命之恩,自不会恩将仇报。”
二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声道:“眼下我只得相信殿下,只一事——望您勿要去打扰小公子。”
宋婴一怔。
听二姐此言,承义倒是没甚么反应,却引起了平遥的警惕。
他来不及体会心中那些难以忽视的苦涩,脱口而出道:“你若真是皇女,何不给那位公子一个名分!”
“平遥!”
“我有甚么错!他一个儿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能得亲王宠幸是多大的荣幸!”
二姐却转头紧紧盯着宋婴,一字一句对平遥道:“宁为穷人夫、不为富人侍!”
宋婴勉强笑了笑:“你误会了,小公子对我并无儿女之情。”言语间很是坦荡。
二姐神色一松,还未答话,平遥忍不住插嘴道:“那你对他可是有甚么?”
二姐倏地看向平遥:“勿要多嘴!”
见二姐这般厉色,平遥心中一慌,再也不敢说别的。
“我只想报答他的恩情,至于其他,我已有夫儿。”
话音刚落,心里却有些别扭,这样显得她想掩饰甚么似的。
承义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甚么。二姐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敌意了。
“那便好。”心中微微苦涩,就算不是这位皇女,他也不会心悦自己这个草莽之辈——况且,平遥他......
逐鹿城。
“殿下,可要在此处歇一晚再走?”元密忍不住向朝歌建议道。
自魏王殿下请命来凉州亲寻晋王以来,整队人马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元密此人和秦王有些渊源,要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大晋的军事力量说起。
大晋如今有八支大军——驻守沧都皇城的北衙禁卫、期门军、羽林孤儿;实力雄壮、征战御敌的丹阳、白耳;诸王受天子命统率的幽州突骑、冀州强弩、延边虎贲。另还有两支游骑兵——用于镇压叛乱的“常胜”和情报侦察的“骁卫”。
虽说本朝有“不封异姓王、不赏异姓将”的规矩,但无奈宗室子嗣并不丰胤,加上帝王的几分猜忌,期门、羽林、常胜、骁卫的大将军之位平日都空置着,待出兵才临时指派一宗室女为将、另置一武官为副将。
元密原是吴王虎贲军麾下的正五品昭武校尉,在灭族女直时立下奇功。只可惜重伤右臂,不能继续留在虎贲。身处沧都的吴王太女听闻此事,不忍白白失去一位武官,便请秦王上报了皇帝。雍平帝惜才,破格升她为上轻车都尉,可这是个勋官,有品级而无职掌罢了。
元密是个透彻明白之人,并不打算在诸王夺嫡之事上掺一脚。可没有实权,在沧都就意味着一个小小的执金吾都能给她个下马威。她才而立之年,若是等下一任皇帝登基,早就会被沧都所遗弃。而原先的旧主吴王早已忘了她,吴王太女又是唯秦王马首是瞻。
思考再三,元密此次便请命来凉州。果然,雍平帝立马封她为从四品明威将军,同魏王一起前往凉州寻找失踪的晋王。
同行的本还有二百禁卫和一千期门,可魏王认为人马众多不易行事,便带了亲兵及雍平帝亲赐的五十执金吾先行一步。
元密打心底不愿意,但魏王大小是个亲王,若是出了甚么事,圣人必得拿她是问。于是也只得跟随上。
眼下众人已经精疲力尽,可魏王却没甚么歇息的打算。元密终是忍不住了。
“元都尉若是疲累,便在这逐鹿城歇着,等禁卫、羽林同行。”
元密有些不悦:“魏王殿下,并非我一人力竭,已经跑死了几匹马了!若是遇敌,姐妹们也恐难相抗!”
元密这番话说得巧妙,原本执金吾们还挺看不起这个“走了秦王后门”的将军,可元密是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平日里没甚么架子,对比高傲冷漠的魏王,两日下来大家都对元密好感颇增。
听了元密所言,也有几人替她声援道:“是啊魏王殿下!不若稍作休整!”
“听闻在逐鹿城有过晋王殿下的踪迹,可先寻了这里,再去西城也不迟。”
“是啊,马儿都累死几匹了。”
朝歌冷冷瞥了元密一眼,倒是小瞧她了。
“今夜在逐鹿城挨户搜寻晋王姐下落。”
众人暗暗叫苦。
元密道:“这逐鹿城是陈王太女所辖,不若——”
“本王的事要你干涉?”
马上有人替元密打抱不平:“魏王殿下,依下臣看元将军所言有理,沧都的消息便是陈王报上去的。陈王太女应是可信!”
“是啊......”
“魏王殿下,您是亲王,还是贵体为重。”
朝歌恨声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听元都尉之令罢!”
说罢,便纵马进城了。
“这——”执金吾们愣住了。
“魏王殿下毕竟年少,姐妹们海涵!海涵!”元密这话倒像是将朝歌看作黄口小儿,更衬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元将军,您可是跟蛮夷吃过刀子的!魏王殿下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是啊,咱们可是陛下亲点,魏王也要顾及陛下的面子罢!”
“魏王向来不讨陛下喜欢,这可不是秘密。”
“也就能在我等面前逞威风了!”
元密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被执金吾队长打断了:
“好了!听闻诸王手足情深,诸位勿要妄言。”
众人俱是一静,是啊,晋王党不容小觑,若是万一......
思及此,执金吾们都有些后悔,也没心情再说甚么了,只盼能顺利找到晋王。
朝歌进了城,马上去了陈王太女在此的府邸,那里正关押着最先被发现执有姐姐玉佩的倡伶。
“亲王殿下!这、太女殿下不在府中——”长史见拦不住这位亲王,只好放行了。只是这亲王只身一人来此,她总觉得有些担惊受怕。若那玉麟牌符有假,岂不是把冒充亲王的罪人放走了?一路心惊胆战带着这位亲王到了地牢。
朝歌心急如焚,只想亲自审问他们,却发现关押了两个儿郎。
“两人?”
长史道:“回亲王殿下,这是兄弟二人。姓唐、长名绕梁,幼名余音。兄为当日服侍晋王殿下之人。”
“嗯,你下去罢。”
“殿下、这——”
“下去。”
长史眼睛闪了闪,左右她在外头盯着,不叫她带人出去,明日太女殿下便回来了。
“是!小的在外候着,待您累了给您安排歇息。”
朝歌不耐烦地挥挥手,细细打量牢中的兄弟二人。
绕梁一手揽着余音,一边也在警惕地观察着这位“亲王殿下”。
他们兄弟从不惹事生非,却因那人的一块玉佩遭此劫数。心中咒骂那人百遍也无济于事——
那日她留下玉佩便走了,他受了一夜粗、暴的对待,对她又恨又怕,想将玉佩扔了。余音却说,像是个稀罕物件,索性卖了,假以时日能存够银钱自赎。不想后来——噩梦一般的遭遇,被当成奸细、严刑拷打,可他们不知那位“亲王千岁”的下落啊!
早知如此,他便入了那红莲教又有何畏惧!
“谁是拿了我皇姐玉佩之人?”
“......”
“本王不想多费口舌,”朝歌眼睛布满了血丝,她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说道:“说清楚当日发生之事,我便放了你们。”
绕梁冷笑一声:“我们还有活路?”
“本王不会滥杀无辜。”话音刚落,朝歌想起十一皇女、和长沙王的遗腹子,心里一寒:莫不是老天惩罚她,让姐姐遭此劫难,好让她尝受失去至亲之痛?不、姐姐不会有事的!
“此事与他无关,求您放了他!”绕梁终究放下了尊严。
朝歌却想起姐姐庇护她的样子,心中一软。
“本王说到做到,你从实说来。”
绕梁别无选择,只好将说过百十次的话又向她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