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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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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许泽安遇到恋爱问题,也没人商量,但他也不太需要商量,冲就完事儿了。
但是这次,遇到的不仅仅是恋爱问题,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问题。
陈知让因为武汉的事一直在和医院的人打电话。两人暂时没有凑在一块儿聊天对许泽安来说是好事,他真的分分钟就要说漏。
之后,王洁就忽然造访了。
这也是许泽安和陈知让都没想到的。陈知让他妈之前因为乱动他的东西和他吵过一次,之后就赌气,很少上来他这边了。所以他就算觉得有可能要露馅,也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许泽安也不镇定了,主要还是多年来王洁给他留下的印象都太强势了,他三十岁一个大男人一听见这个名字都腿软,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想起当年王洁在学校走廊里给陈知让的那一耳光。
“要不给你妈说我就是过来玩一下。”
“床,床,快收拾一下。”
“门关上就行了嘛。”
陈知让摇头,他太了解王洁了,每次上来都必然要给他收拾房子,他妈那双手就是闲不住。许泽安赶快去把自己的东西往衣柜里面塞,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然后陈知让打开客房,让他躲了进去。
客房的床上有床单,连被子都是套好被罩的。许泽安在床边坐下,叹气。
“让让,你病啦?”
陈知让忙点头,也不知道他妈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请年休假了。
“严重不?”
“感冒,没事。”
“哦哦,没咳嗽吧?”
陈知让摇头,回客厅的时候下意识就看了看紧闭的客房门。
王洁把包挂在门口,看到一双男士的鞋子,那鞋码不是陈知让的,便问:“哪个的鞋子?”
“哦,苏、苏佑诚的。他那天过来,穿拖鞋就走了,忘记换了。”
这话虽然荒诞,但是对象是苏佑诚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王洁还顺手把鞋收到鞋柜里,没再问了。
“让让,你们医院有消息了没有,听说武汉出传染病了,现在有其他地方也发现了。”
陈知让给他妈倒一杯水,然后问:“你们医院也在传了?”
“岂止哦,都开始慌了,现在都在说是SARS。”
“还不确定。”
“不过听说卫健委派人过去了,有没有什么情况就看武汉市政府的反应是啥了。”王洁又话锋一转,问起陈知让读博的事:“你申请得如何了嘛?”
“哪有那么快,我看要等到年后了。”
“抓紧点,到时候我去找你们领导,总能想办法给你批。”
“也没那么着急。”
“咋不着急,连我们院都开始有年轻人在申请了,副高的事情应该很多人都听说了。那这种事情肯定赶前不赶后啊。”
“晓得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德国嘛,我看美国的项目也多,你多问问罗烨,让他帮你推荐一下美国那边的学校嘛。”
“上次你不是说不要去美国,美国不安全的嘛。”
“德国也不见得多安全。如果不是为了以后评职称,我是真的不想你出国。”
“行了,先等我这边的回复再说吧,我前几天还给教授写了邮件,已经联系上了。”
王洁这才勉强放心下来。她们这一辈儿的人把铁饭碗、职称看得比天大,这件事目前比陈知让结婚的事还让她焦虑。
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给陈知让房间做了清洁。
陈知让紧张地跟在她妈屁股后面,随时准备查缺补漏。还好王洁只问了几句怎么冰箱里这么多菜,陈知让说叫朋友来吃火锅剩下的,王洁想着他也不开火,就打包带走了。还好许泽安做的那些吃的没有被发现,都放在了冷冻柜。
送走了王洁,陈知让立刻去开客房门,许泽安脸色不好地坐在房间里,也没在玩手机,那表情像是法官要审判杀人犯似的,陈知让顿时就慌了。
“我妈……走了……”
“嗯。”
“那,你出来嘛。”
“好。”
许泽安直接走过客厅,去了阳台抽烟。其实最近他的烟瘾已经没那么大了,和陈知让看电影的时候他可以两个多小时都不想抽烟,但是这会儿他忽然瘾又上来了,喉咙发痒,不抽烟的话,他就要骂人了。
陈知让跟着去了阳台。
“你听到我妈的话了?”
“嗯。”
“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那你也可以和我稍微商量一下的嘛。”说完,许泽安又冷笑一声,“也是,和我商量个屁,我球都不懂。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其实我不想去的。就是医院现在评职称的要求变了,才想着要读博的。”
“嗯,我晓得了。”
“那你不要生气了嘛。”
“我没生气,我有啥资格生气嘛。”
“你……有资格的。”
这句话一下就把许泽安这满脑子的焦虑点燃了,他把烟头一扔,忽然就发起脾气来,“我有个屁的资格!你妈来了我要躲着,你要出国了也不和我说,我的资格是啥?”
发完脾气许泽安又觉得自己没道理,他这是在干什么,看起来像个小丑。
如果换了别人,只会说他一句脑子有病。
但是陈知让却敏感地从许泽安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可他不敢问,他甚至不想问,觉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是更好嘛。
“算了,算了。等哪天你要走了,通知我一声,我去机场送你。”
“哥,如果我不去了呢。”
“该去就去!这是你的前途。”
“所以你不高兴的到底是我出国还是我没和你说我要出国啊。”
“我没不高兴,我吃饱了撑的。”
晚上许泽安拒绝回卧室睡觉,他看陈知让又把客房锁了,就跑去沙发上窝着,抱着抱枕睡。
陈知让过去蹲在沙发边上喊他,“你这样睡要凉着。”
“我不得。”
“走嘛,回去睡了。”
“各睡各的,你说梦话,我睡不着。”
“我说啥了嘛?”
“你喊我名字,我每次都以为你有事,结果你翻个身又睡了。我睡不好。”
陈知让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一时间有点心虚。
最后陈知让只能把客房门打开,让许泽安到客房去睡。回到房间的陈知让第一次觉得这两米的大床太大了,对他来说就像讽刺一样。
晚上,两个人都失眠了。
许泽安对自己的生活再次产生了焦虑,前途两个字好像只属于陈知让这样的精英,而他这种社会低沉只配活着,甚至活着都不是简单的。失眠的陈知让却只是一点儿恋爱的烦恼,而且这种烦恼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了,过去十年他已经习惯了。
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过了两天,陈知让也不知道是为了躲他还是真的医院有事,明明休假还没结束,还是跑去了医院。许泽安天天做两个人的饭都习惯了,现在自己一个人,他随便下了一点儿面条吃,没滋没味的,吃了半碗倒了半碗。他坐在阳台上抽烟,想陈知让。
其实这件事他对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根本没多想,他在最初就想过如果陈知让真的喜欢自己,那么他就陪着他一辈子,假装弯了也行,真的弯了也行,总之不能让陈知让一直这么难受失望。可现在,尤其是出国这件事之后,他又觉得,就算陈知让喜欢自己,自己好像也配不上他。
他一边翻手机,看招聘消息,一边自言自语,“我就会弄个饭,勤快点打扫下房间,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还欠你五万。你到底喜欢我啥子嘛!我ri哦……”
陈知让还是放不下他的几个住院病人,丢开一周就各种担心,他干脆主动提前结束了年休假回医院上班了。反正和许泽安分床睡之后陈知让就挺想回去上班。因为在家里真的有点说什么都不对的感觉,他想许泽安可能还是知道点什么了。但是他又不愿意主动去问,万一不是,那不就是等于自爆嘛。
还好医院忙,他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许泽安,其他时候基本两个人又回到了过去那种靠微信联系的状态。
卫健委发了通告,说不是传染病,暂时安抚住了舆论。但是春运马上开了,消息比较繁杂的医疗系统内部还是有些恐慌,一部分人坚持这是03年的那种情况,直到有人因为传谣被抓进去了,这件事情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可总有人听信风言风语。
陶宝就是其中之一,他老婆还在武汉出差没回来,他着急地要去武汉找人,陈知让却跟他说现在去不合适,万一真的是飞沫传染,那随时随地走在路上都容易被感染,叫他最好现在让他老婆赶紧回来。但是他老婆的工作狂态度却很坚持,而且不觉得自己会感染,说自己住的酒店很干净,又没去什么海鲜市场,死活要等案子谈成才回来。
元旦何娅又回来C市了,原本这种节假日她都在带团,但是今年外头风言风语多,公司为了安全考虑,年前好几条线都暂时停了。
陈知让想起那天和苏佑威的对话,便跟何娅说,你这个工作说不得这半年都要受影响了,如果真的像03年那样,你还是考虑一下住处,别一直住酒店了。
何娅张口就说,那我搬来跟你住吧。
许泽安在一边说,做梦,我们这是男生宿舍,不要女的。
何娅吐舌头,啧啧道,三十几岁了说自己男生,呃!!!
陈知让笑得倒在沙发上。
那天晚上就喝了一点苹果香槟,陈知让没醉,许泽安也没醉,但是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微醺的状态让他俩都咂摸出一点儿诡异的暧昧来。
许泽安回了自己房间后一直睡不着,他脑子很乱,倒是跟喝酒没关系,而是今天何娅来又谈了一些未来的生活和工作,让他在享受陈知让家里的舒适之余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而且看陈知让那个态度,如果今天自己不阻拦,他真可能让何娅住进来。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想的,许泽安又开始怀疑陈知让喜欢自己这件事是不是个天大的误会。
这种模棱两可的事,越想越会钻牛角尖。许泽安焦虑地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抖脚。他总想再确定一次陈知让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他的床正好对着暖气开关,许泽安一边脑子急速旋转一边盯着那个开关,起了些别的心思。
房间里没有螺丝刀,他就轻手轻脚的起来,跑去外面玄关那里找到一把螺丝刀,结果回房间的路上遇到出来倒水喝的陈知让。
“还没睡?”
“嗯,马上睡了。”
陈知让脸颊有点红,看了一眼许泽安手里的螺丝刀,没多问。
许泽安回到房间就把暖气开关卸了,然后把里面一条电线割断,再重新把开关安装回去。这下,开关就不能按了。然后他又打开窗户,让外面冷风吹进来,给屋里急速降了几度。等这些做得差不多了,他就站起来跑去敲陈知让的门。
“哥?”
“我那个屋暖气好像坏了。”
“不得哦,我去帮你看一下。”陈知让完全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侧身就过去客房看情况了。
陈知让发现客房果然很冷,而且暖气开关怎么按都没反应,只能说:“那你过来跟我睡吧,明天再喊物业的来修。”
“哦,好。”
进了屋,许泽安看陈知让没带眼镜,头发顺毛垂着,像高中的时候,他忽然又产生了一丝彷徨——他们多年肝胆相照的关系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安慰,他其实真的不想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