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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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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期转瞬即逝,先前便答应过他们要尽快赶去巴陵的,如今已是过去了一整个月,再不离开,恐怕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白景望着两把剑出神,她原本的佩剑与叶泽送她的剑倒是相似。要是负双剑,也许会被人当作秀坊弟子吧。她自嘲地摇摇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留恋了?这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她,要离开就应该干脆一点。
她走到他书房门口的时候,发觉房门大开,却空无一人。
去哪了?
她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出院门便看见他。
他皱着眉头,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黄皮信封被他夹在指间,离得太远看不清神情,却能够察觉出他隐隐约约的压抑。
“叶泽。”白景迎着他走了过去。
“阿景。”叶泽一怔,“你怎么来了?”
他若无其事地将信纸折好收回信封里,看清她身后背负双剑,笑得有些勉强,“你要走了?”
信纸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只看得出是封长信,字迹还算工整,具体写的什么,自然是看不清楚。
“嗯。”白景点点头,觉得莫名心虚,不由得避开他的目光,“我先前去了济安堂,陈大夫说,可以不再用药调养了。”
“外面晒,进来谈。”他牵过她的手往书房走。
白景抿抿唇,跟着他进屋。
“你是不是一直在算着日子,算着,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叶泽把玩着桌上的笔,倒不想一时失手将笔落在了桌下。
“我,大概算是吧。”白景坐在他对面,双手交握。
“嗯,我知道,我不该出言留下你。”他不打算捡笔,径直往后仰靠在椅上,半阖上眼。
“叶泽,我本来就是……”她微微皱眉。
“你有你的责任,和必须做的事,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也不要和我生气。”叶泽摇摇头,苦笑道,“阿景,我不是在矫情什么的,也不想扮深闺怨妇。”他长叹一口气,“没有人会比我更明白,一个人要承担自己的责任背后可能有的无奈,我不会强行要求你留下,这一点你放心。”
“嗯。”她点点头,只觉得万千话语无从说起。
“还有五日,是七夕。”他揉了揉额角,语声淡淡,一本正经道,“我想,和你一起。”
白景一怔,抬头看向他。他也正望过来,目光平静温柔,似波澜不惊的海。
“七夕。”她笑起来,心头柔软又酸涩,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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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凉如水,明月高悬,两人漫步回廊。
“从这里到南屏山,三日总该到了?”叶泽问道。
“若是要赶路,其实一日半也够了的。你问这个做什么?”白景转头看他,困惑不解。
“你要回南屏山,总该估计一下时日备好水和干粮吧。”叶泽无奈道,“这些事你都不考虑?”
“干粮什么的,路上买就是了。”白景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不回南屏,直接去巴陵。”
“巴陵?不是说南屏山才是浩气盟的地盘?”他眉梢一挑,“我倒是听说过巴陵的油菜花田挺美的,想去看看。”
“你最是有闲情醉心山水了。”白景轻哼一声,“南屏山有天险,易守难攻,是浩气最坚固的屏障,而且如今浩气盟与恶人谷各据一方,旗鼓相当,双方都想要更进一步扩大所据地,纷争恐怕是在所难免了。”她皱起眉,“我先前去昆仑,是为了查探恶人谷的情形,昆仑中恶人谷的巡逻都少了许多,我竟会因此以为他们没多少防范,是我大意了。”
“好在最后也算平安无事。”他抱臂往廊柱上一靠,一派悠闲。
“确实,后续的事昆仑那边盟中已有人接手,若我不轻敌,估计也没这么麻烦了。”她有点懊恼。
“你要去巴陵,只有你一个人么?”他眉头微拢。
“怎么会是我一个人,盟中至少有三成精英都在那里,我安全得很。”她不由失笑道。
“如此便好。”他咳了一声,转了话题道,“南屏山有天险,你们盟主很会选地方。”
“这一次盟中不会留下太多人守卫南屏山,恶人谷会玩手段,难道我们不会么?”她眼中光芒闪亮,“一出空诚计,不信他们不上当。再者说了,南屏天险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轻敌大意,可是兵家大忌。”他摇摇头,神色间满满不赞同。
“这一次,我怎可能再轻敌,教训有一次就够了。”她道,“何况我也不信,那帮人里有人能够破解南屏天险。”
“其实你这次轻敌,也不是全无好处的。”他神色思索。
“什么好处?”她不明所以。
“你不轻敌,我怎么英雄救美?”他笑了一声,揶揄道。
“……”白景被噎,清咳一声道,“嗯,这么久了,还未曾谢过叶公子的救命之恩。请受我一礼。”她说着当真拱手弯腰,一礼很是端正。
“阿景你可别闹了。”他立刻伸手将她扶起,一边道,“我倒觉得是我好运,捡着了个宝贝,这恩情你就不必谢了。”
“就会耍贫嘴,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她心猛然跳漏一拍,转身就走。
“哎,等等。”他跨前一步握住她手臂,一手拦腰横过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低笑道,“你干嘛急着跑?”
“我没有!”她立刻否认,曲肘往后撞他,“放手。”
“不放。”他手臂收紧,低头靠近她耳边,“你还没说你干嘛急着跑。”
“我没跑。”她强行辩解。
“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他却不肯放过这个问题。
“是你看错了。”她面不改色地应道。
身后人轻轻笑起来,她的后背紧靠着他的胸口,此刻能够感觉得到他胸膛传来的微微震动,他温热的呼吸时不时触及她的脸颊。她倚在他怀里,乖顺得像只小猫。
亭台楼阁在月光下只余下轮廓,矗立在黑暗里,静谧无息。
“叶泽。”她道。
“嗯?”他应了一声,还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半晌不动。
“其实,我。”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他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你别装蒜。”她咬咬唇,她才不信他不懂。
他低声笑,“阿景,要听你说一句话,可真不容易。”
“那现在你听到了。”她有些恼,动了动手臂想挣开他。
“我也舍不得,不止你。”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窘迫和不自在,清咳一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不会拦你。”
“嗯。”她唇边浮上浅浅笑意,“七夕的时候,我们去哪?”
“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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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夜
“今晚竟然这么热闹。”白景看着人山人海的西湖,顿时失了兴致。
“毕竟是七夕,人多一点也很正常。”叶泽耸耸肩,牵过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放灯时候找个人少的地方就是了。”
“哪里有人少的地方。”白景四处看了看,忽然后悔今夜出门。
叶泽笑而不语,只是拉着她继续走。
沿途有小贩叫卖各种小玩意,道路不算狭窄,被这样一占,却也去了近半的地方,游人众多,想要从中穿梭而过,竟还有几分困难,有些时候只能站在路边被往来的各色人等挤来挤去。
“早知道应该昨天就来,非挤在这一天凑热闹,可真是无趣。”两人艰难地穿过人群,白景叹口气,兴致缺缺。
“今夜之所以人多,自然有其特殊之处,昨夜来可就不是这样的感觉。”叶泽笑,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才不会,今夜的月亮也没有特别圆,今日也没有特别的风景,明明就是一样的。”白景轻哼一声。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哪一日,而是站在你身旁的人是谁。
“不想挤了?西湖处处是景,那我们就别去看所谓的最繁华的盛景,找个人少的地方歇着。”叶泽带着她走到一处树下,“不然我们去吃些东西?”
“刚吃完晚饭,哪里会饿。”她觉得好笑,一抬眼见他衣领皱起,便伸手抚平。
“……阿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沉沉。
白景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立刻要收回手,他却握得更紧了。
“……”她低着头,挣了挣却脱不开手,便也不再动。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他一句话滚在喉间,沉默许久却没有说出来。
湖面有风,吹拂过两人的衣摆,头顶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何处的落花被风带来,在两人中央飘舞旋转着,花瓣破碎,无力跌落于地。
“不是说,要放灯的么?”她抿抿唇,轻声道。
“嗯。”他点点头,握上她的手,“走吧。”
月色溶溶,两人渐渐远离人声鼎沸的西湖。
“这里好安静。”白景看着长了些青苔的木制栈台感叹道。
“小心滑。”
叶泽蹲下身,取了火折子将备好的一盏花灯点燃,又转手递给了跟过来的白景。
“许完愿再将花灯放进水里。”
“你信吗?”
“信什么?”
“信命运,信花灯的许愿。”
“既然都来了,总该试试的。”
“好。”
白景双手合十,闭上眼,唇间无声念出一句话。
月色皎皎,她沐浴其中,神色宁静而虔诚,恍然似月宫仙子。
叶泽望她一眼,唇边带一抹温柔笑意,亦如她一般双手相合,默然在心中许下愿望。
两人都没有问过对方所许心愿,缓缓将花灯推入水中。
花灯打着旋,花心的烛火被风吹得一颤一颤,却也始终没有熄灭,渐渐向着湖中那些星星点点明明灭灭的花灯汇聚而去。
他伸手将她扶起道,“你明日离开,不必再告知我。”
“为什么?”她一怔,不明所以。
“你已经向我辞行过,所以,不需要第二次。”他扶着她的肩,“该准备的东西,都放在你桌上了,马厩里最外面的那匹马是给你的。我不会去送你,你自己小心。”
“好。”她点点头,心如明镜。
不见,便当作不曾别离吧。
一阵沉寂,叶泽叹了口气,将白景拥在怀中。
“其实不该带你来的。”他抚过她的长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好像一点都不开心,反而更难过了。”
“没有。我很开心。叶泽,我真的很开心。”她靠在他肩头,“只是浩气盟待我恩重如山,但有驱策,我必将奔赴。如今是这样,以后也一样会是如此。如果将来……”她顿了顿,苦笑一声,“我先向你说一声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你有你的责任,我知道。”他长呼出一口气,眸底一片暗色,郑重道,“阿景,我等你。”
“好。”她咬咬唇,声音微哑。
她松开手,抬头望向他,他却一手按在她后脑,阻止了她的动作。
白景一怔,忽觉柔软触及额头。
今夜并不冷,他的唇却微凉,轻轻颤抖。
“叶泽?”她心神不定,指下抓紧他的衣服。
“将近来年开春的时候,正是红梅盛放,雪里红梅,是山庄一大奇景。到那一日,我陪你一起赏景。”他语声轻缓,温柔如水。
“好。”她点点头,“等盟中事务告一段落,我便回来,和你一同赏景,再游西湖。”
“嗯。”他转而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去后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