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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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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打断了任青的思路,俞清?任青先是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又雀跃起来,忍着口水浪费那么多食物终于等到人来了,不是俞生也没关系。
“任师傅,我来找花猫。”
“花猫?哦,在那呢。”
任青指指小吊床的方向,“待了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们忘了呢。”
俞清没有急着去抱猫,“这几天期中考试呢,奶奶也不让我去找了,反正找过来了也还是乱跑。”
......任青梗着一口气没咽下去,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竟然看的如此通透,真是白白浪费了我这玲珑心思。
“这不是考完了嘛,我就过来找找。”小孩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摸了摸自己头发。
“没事儿,就当在这帮我们逮耗子了。”阿罗拿桶给墙边的一溜缸缸罐罐什么的添了些水,陶器吃水很快的,满缸的水两天就能消下去一半。
“你们在这养鱼了吗?”
俞清很快就跟过去看了,“这么浅的缸,鱼不会从里面跳出来吗?”
阿罗指给她看上面盖着的梧桐叶,“叶子盖着呢,有个影子就行,小虾小鱼看见影子都不会跳的。”
“这样啊。”
“这些都是在河里捞的吗?”
阿罗添完桶里的水才接话,“河边里的虾蟹挺多的,靠着西山脚下的那个水潭里有大鱼,我跟任青准备去捉几条。”
“你们还养了鲶鱼啊?!”
“就养了一条。”
俞清在小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抱着胖猫回去了。
任青看着胖猫窝在她怀里之后的表情,怎么看都觉着那里面有几分不情愿的意思。
刚才任青跟阿罗俩人旁敲侧击的问了不少的话出来。
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老屋那的石榴看起来长势很是喜人的时候,任青注意到俞清说那个哑巴家里的树结的果子都蛮好的时候嘴是撇着的,这个小动作说明虽然还不至厌恶但是俞清很明显的不是很喜欢那个人,任青一阵窃喜,越是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物,人们就越是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略带着偏见的语言来对别人描述,描述的越多,任青就能有更多的消息。
任青以前还奇怪怎么就没听过那个老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小声哼过唱词什么的,盯了这么久就连一句嘟嘟囔囔的话都没听到过,原来那个老头是个哑巴。
哑巴?哑巴好啊,能守得住事情不外传啊。
任青忽然想起来在那屋子里他并没有看到什么老旧的书刊报纸,那个老头很可能是不识字的,如此看来,更是能守得住事情的人了。
“是啊,才来了这几天啊我都看到有不少的孩子跑去玩了。”
俞清听了以后嘴都快撇上天了,“那个哑巴没名没姓的,就是个做陶器的,有人喊他老陶,倒是很招小孩子喜欢。”
唔?没名没姓?任青在这个重点上用彩笔画了两条横线,这个得好好问问,没名没姓,是早年挪过来的外乡人还是怎么着的呢?任青很想知道他会不会是被拐来的孩子。
任青估摸着就这么些话也是俞清没事的时候听家里老人闲聊的时候听到的,小孩子才八九岁,正是家里大人觉得小孩子不懂事听见了也无妨但是其实小孩子自己早就记事了的时候,家里老人说个什么家长里短隐私秘辛的根本不会记得要避开孩子。
到底都是便宜任青了。
到最后任青再听不到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的时候,阿罗跟他又来了场双簧戏,俩人一唱一和的说起了河边的小鱼小虾是如何的机灵,捞它们的时候是如何的有趣,油炸的时候撒上些许辣椒又是如何的可口。
小孩子刚考完试放了暑假,正是满心想要野的没边却才刚刚开了个头的时候,两人三言两语的就勾起了小孩子的玩心,痒的小俞清一个劲的问能不能带着她一起去。
“你?”
任青皱皱眉头,“小孩子太小了领着麻烦,再说了,河边不安全,你一小孩子去多危险呀,有个什么事我跟阿罗忙着捉鱼也不一定看的见,到时候......”
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圈套也是很明显的了,就等着小俞清自己洗洗干净往里面跳了。
小孩子没有家人带着怎么敢一个人跟着陌生人出去玩呢?尤其还是水边这种危险系数很大的地方,怎么能一个人去呢?
赶快回去找你的家人吧,快去找你的哥哥吧,去吧小姑娘,快去吧!我的真实目的是装作不经意的和你哥哥来场感人的“邂逅”。
“哦,这样啊。”
俞清垂着头,看起来有点失望。
“可以让你家里人带着一块去玩玩呀。”任青笑吟吟的又抛了一根线引着小孩子慢慢往圈里走了。
“是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俞清一个激灵就满血复活了,扑楞着刚长出来硬毛的翅膀要往圈里钻。
“任师傅,你们什么时候去啊,到时候我让哥哥带着我一起去。”
“咚——”
任青忍不住要给俞清鼓掌了,姿势连贯优雅,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入水几乎没有惊起水花。
这个圈跳的好,跳的妙!
“唔,看情况吧,可能等明天中午吃完最后一缸小河虾就去了。”
“我要去跟我哥哥说,他今天晚上就到家了。”
我还能怎么说,我还能怎么做?任青无奈的叹口气,唉——,真是天助我也。
全程围观的阿罗目瞪口呆的目送小姑娘俞清抱着胖猫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转眼再看看风轻云淡的任清,世间竟有如此巧舌如簧心思缜密之人,当真是前所未见,前所未闻啊。
阿罗觉得此刻坐在桂树下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的任青浑身都在散发着光,那光就是智慧的光。
“任青,你真是这个!”阿罗忍不住比比大拇指,略微的表达了他对任青有张口就能坑人设圈引人跳的本事的钦佩之情。
“小意思,小意思,不过是学了些任老头的皮毛罢了。”任青谦虚的摆摆手,“也就是能诓骗个小孩子了,没什么拿的出手的。”
阿罗......
任青很干脆地撤了木制小桌椅,草席一摊就躺在了桂树底下,任青觉得思考的时候还是要躺在地上,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才能比较容易灵思如泉涌。
不出差错的话明天就能见到俞生了,任青长叹了一口气,好多年没见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面了,忽然就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俞生,但是对于马上就要到来的见面的那一刻似乎又有些抗拒,仔细掂量掂量的话,任青又感觉要是现在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选的话,任青他还是会选见面的。
难道这就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吗?任青忽然想起来他在小说上看到的一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泛起一阵恶寒,看来手贱的偷翻阿罗珍藏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系列言情小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了面之后呢?
任青觉得自己要好好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俞生可不是像俞清那样的几岁小孩子,一个劲的套话这种把戏在他身上行不通。要和他全盘脱出吗?不行,任青摇摇头,还是得先试探试探啊。
毕竟任青现在要打听解决的这件事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会牵扯到很多的事情很多的人。
他这一打听,就是把俞生也给拉下水了,万一冒犯到了什么,触及了不太好的东西的话,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
他和阿罗那是无牵无挂了然一身的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万一惹了什么事,拍拍屁股就能走人,但是俞生可不一样,他有一家子的人呢。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过命的交情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俞生现在过的怎么样了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任青忽然跳出来打搅他的安稳生活他能接受吗,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任青很有信心他二话不说就会一起来,但是现在呢,他还会是这样吗,毕竟一个人若是想变,别三日就可刮目相看,更何况是隔了这么多年的了呢。
麻烦呀。
“咔嚓——”
阿罗又在嚼草叶子了,任青觉得阿罗他上辈子应该是牛羊兔子什么的,不然现在怎么会这么喜欢吃草呢。
晚饭不出所料的又是满满的河鲜。
“这个,这个......”
任青看着他面前那整整一碗的“田螺”没敢动筷子。
以前吃的那些嫩河蚌仔啊什么的都是任青见过吃过的,下手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丝毫的顾虑,但是,眼前的这一碗“田螺”任青却没敢动。
“阿罗,你听说过福寿螺吗?”
斟酌了半天,任青还是开口了。
“福寿螺?就是有寄生虫的那个?”
阿罗嚼着草叶已经剥了一小碟的螺肉,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也还是没停的剥着。
任青看他熟练的用前端略弯的竹签子咔的一声掀开螺盖,然后轻轻一拨把深埋在螺壳里面螺肉勾出来,动作熟练,行云流水般的一点停顿都没有。
看来还是个老手啊。
“放心,这个是田螺,就是长得肥了些,跟那种没关系。而且这个都是先煮透煮熟了再下锅炒的,虽然吃起来是有些老了但是能放心敞开肚子吃的。”
任青略略吃了几个意思意思,就没再动筷子了,除了虾蟹,他对这些带着螺壳的河鲜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任青觉得可能是被当年闹得人心惶惶的福寿螺事件给吓着了,留下了心理阴影。
一直到晚饭结束,阿罗剥的那一碟子的螺肉也没吃下去几个,最后都便宜了又从俞家跑过来的胖猫。
阿罗直着脊背略略低头喂猫的背影落在任青眼里,莫名的有几分孤寂落寞的味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任老头有,阿罗有,他也有。
就好像是阿罗嚼的那些草叶,卷在一起晾干的一片薄荷两片艾叶,都是春天的时候晒好的新货。任青没事儿的时候尝过,干巴巴的草叶扔进嘴里,粗粝的叶面尖锐的边缘磨得舌头生疼,一不留神就会划破皮肉流出血来,任青刚嚼了两下就忍不住吐出来了,先不说那干涩的口感,单单论那种铺天盖地的苦涩中又带着一丝清凉的感觉,就不是任青他能驾驭的住的。
世界那么大,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何必事事都要了如指掌呢?该不想不问的地方就不要再想再问,互相给对方留些秘密藏在内心的小角落里也未尝不可。
那么苦的滋味,就该一个人的时候慢慢品尝,任谁打扰了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