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青梅竹马 ...
-
从周庄回来后,江小年和夏生又紧赶慢赶地把报告做了出来。江小年这才觉得自己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即使不能给林铮留下个好印象,那起码自己也算是尽力去弥补挽救。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剩下的除了听天由命,就只能拼人品啦。
某个细雨溟濛的下午,江小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切还是发生了。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一个从家里打来的号码。
“小年呀,你妈妈不见啦!”
“樊姨,你说什么?!”江小年一个趔趄,跌坐在了阳台上。哪怕是坐在被雨打湿了的地上,她也来不及察觉。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一切。恐惧却不能丧失思考,江小年犹豫再三,还是想到了那个男人。“爸爸,妈妈失踪啦,我求求你啦,你可以帮我找找她吗?”
江中幕头一次听到江小年发出了这样的嗓音:哀求中又透着绝望,似是发了霉的馒头。
“年年你别哭,爸爸这会在外地出差,我明天就回去看看,你也别太着急啦。”他不知道郑菲儿这闹的是哪出,在不明情况之前,他只能先稳住江小年的情绪。
万念顿消的江小年,又立刻开始翻通讯录里其他可能会与母亲有联系的人,她发现少之又少。郑菲儿在这个世界上几乎难以找到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最后,她只能一个个拨打早就与母亲断了联系的亲人,外公外婆、姨娘…… 那种远隔的生涩在以前的江小年看来,是唯恐避之不及。可是现在,她不能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去找阿Key!无数句慌乱的短句跑进了江小年的脑袋瓜里,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下那句,“去找阿Key!我必须回去。”正是这一句话顷刻间化成了江小年的所有的行动力。她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随口诹了个理由,请了三天假期。随后拉开玻璃门,匆匆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洗手间。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其他三人纷纷注意到了江小年的异常,然而她们完全不能知晓,这个平日里把任何事情都把控得井井有条的女孩,内心正经受着怎样的一场翻江倒海。
木马酒吧。
“阿Key,今天晚上的演出就交给你啦!”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应声,做了个致意的手势。男子留着一头齐耳的中发,染成了时下很受欢迎的“五十度灰”。他抱着那把电吉他,旁若无人地练习着即将到来的演出旋律。显然,这个男子就是阿Key。
“I always have this fear that
one day you are going to discover that
I\\\'m not as great as
you once thought I was
……”
酒吧里回荡着那低沉又不可抗拒的声音,直到一个慌张的身影唐突地破坏了这一切的和谐。阿Key从台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了人群中的江小年,“你这丫头,都多久没来看我。”
江小年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哭,可是此刻在阿Key 怀中的她,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止也止不住。“傻丫头,怎么哭了?” 阿Key感受到了怀中人的不安。
没过多久,怀里发出了一阵呜呜咽咽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阿Key,我妈妈…不见啦,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去看看。”江小年不敢抬头,她讨厌这种软弱却不得不求助的自己,她憎恨这种无能为力。然而她不得不低下头颅,以一种弱者的姿态去寻求所有可能向她伸出援手的人的帮助。她不能失去母亲,那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天。
“好,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去。”
演出结束后,阿Key订好了两张回去的高铁票。他脱下自己的牛仔外套披在那个弱不禁风、一看就是匆忙“出逃”的江小年身上。随后,他牵起思绪早起混沌的江小年,“我们走吧”。
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父亲走的那天,江小年都不曾感到这样的无助。她记得那是一个起霜了的冬季,江中幕一早就爬了起来,想要不辞而别。他不会知道,江小年早就清醒,呆呆地站在阳台上目送那辆熟悉的奔驰SUV越来越远。终究,那个男人还是离开了她们。
以城市万家灯火为背景,俩个人的剪影宛若孤零零的灯柱。江小年一直觉得灯柱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物,明明知道同类的存在,却永远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没有倾诉聆听,没有办法拥抱,只有日复一日单调的孤独。
“阿Key,你说,我们能把我妈妈找回来吗?”
“年年,你真傻。那是你妈妈,还能丢下你不管吗?我想阿姨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暂时需要冷静一下而已。”
“嗯。”至少现在江小年还有阿Key,还不是那最孤独的灯柱。
几天过后,经过多番波折,江小年和阿Key终于在一家西餐厅附近找到了郑菲儿。不等江小年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郑菲儿就不知不觉开始说起那些特别久远的故事。“这是我和你爸爸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说着说着突然情绪陡变,“他居然有个儿子!而且都这么大啦,他骗了我这么多年……”
江小年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母亲,恍然间明白了她痛恨的无力感是什么。是对自己无能的痛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依旧没有能力保护母亲,保护这个家,依旧对那个男人抱着本不该有的空妄的期待。“妈,你醒醒吧!”
她知道郑菲儿当年为了嫁给这个男人,不惜与家里反目,一意孤行的选择了她自以为是的幸福。而就是这个男人到最后还是背弃了她,欺骗、离开,都是这样的彻底。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她宁愿这个世界没有她,也希望母亲能够幸福。
“年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
她没有办法去责难自己的母亲,虽然她对那种软弱和看不清早已感到厌烦,可是她还是默许了那样的存在。最后的最后,她只能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住含泪欲哭的冲动,“妈,没事啦,都过去啦。”每一次她都会用这一套“一切都会好起来”麻痹母亲,也麻痹自己。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生活一次次证明了她的荒谬,她才知道,她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争不过的。
江小年寝室的那三只,即使对留下一句“我要回家几天”就跑了的江小年满心的问号,可好像就是有个声音阻断了她们的关切和好奇心,让她们放弃了询问。没错,此刻的江小年不需要任何的“过于关切”,解释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过困难。在她这么多年的行事法则中,只要遇到她不爱回答的问题,就会保持缄默或者撒点没什么所谓的小谎。但即便有这样迅捷的处理方式,她依旧觉得麻烦。其实,有时候没有答案,往往是最好的答案。
这周的建筑文化研究的选修课上,江小年没有出现。夏生不知道江小年为什么没有来,没有任何的征兆。他的“临时战友”就这样突然变卦,丝毫没有想要跟他报备的想法。好在交了报告之后,林铮并没有多嘴问起江小年的事儿,好像她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但夏生还是隐隐地为江小年感到庆幸,起码她不会因为这次无故的翘课,上了她家男神的黑名单。
周末,夏生终于如愿以偿在茶觉看到了,一如往常的江小年。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里,她的优美与陶醉,都刚刚好。
“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呢?!”
“对啦,你男神的课,你怎么没来?你课别忘了咱俩可是被罚了写报告的人。”
“哦,我就请假回家了几天,忘了和你说了“,江小年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句,”难道林老师有提起我吗?”
夏生眼见那张寡淡的脸忽而蒙上一丝不容置疑的诘问,赶忙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替你上交了咱俩的报告,林铮也没啥反映,更没有提起你。我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那就好,不然……嘿嘿。”
有那么一晃神,夏生分明在江小年的身上看到了陆向霖的影子,看来以后得小心提防她这黑化状态。
“阿key,这不是你们家那小丫头吗?”
阿Key顺着蓝祁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江小年,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他知道以江小年对人温和,实则冷淡的性子,并没有什么过于交好的男性朋友。这个男人是谁?
“阿Key!”,江小年也看到了他们,连忙朝着那边挥手,“你们又去赶演出呀?”
阿Key拍拍背在肩上的电吉他,“是呀,晚上有一场。”
两人匆忙寒暄了几句,就告了别。
阿Key 走后,夏生张口问道,“这谁呀?你认识?gay里gay气的。”
“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是gay,想起我刚见你和陆向霖那会,你俩别提有多基情满满啦!他叫阿Key,在F大念书,就住我家隔壁,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这个词不管怎么拆分重组,都没有办法让夏生觉得舒坦。他是青梅竹马,那我呢?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