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69、宣德门太子遇刺客

　　在确定了混乱的源头后，江慎初和寇淮安迅速开始救火。

　　齐云社的彩棚因为蹴鞠的需要，比寻常彩棚大了许多，位置也更为靠近外城，江慎初带着一群小郎君从丹凤门开始疏散人群，寇淮安则带着几个身手好的，往内城的方向走，遇到因推攘踩踏受伤的，便带到齐云社的彩棚里医治。

　　好在齐云社办蹴鞠比赛的时候，就怕这些金贵的小郎君磕着碰着，早有大夫带着伤药候在台下，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处。火起时，薛木青正在离齐云社不远的地方观灯，她见情况不对，便拉着那位西夏商人，汉名叫岑娘的一同奔向齐云社的彩棚。

　　江慎初在外疏导人群，江月度则在彩棚内帮助大夫救治受伤之人，看见薛木青也来了，江月度抬起胳膊擦了擦汗，打了个招呼：“木青。”

　　薛木青应了一声，忙过去帮忙。

　　火势还未蔓延到这边，混乱和恐慌却比火势还要快，不少略小些的棚子已经被人群冲散，就连寇淮安在人潮里都有点力不从心，左右支绌。

　　宣德门起火的灯山早已经被扑灭了，可混乱才刚刚开始。

　　在所有人都在拼了命往外跑的时候，顾长怀却由几个护卫护着，从僻巷进了皇城，再登上宣德门。

　　宣德门城楼上，太子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魏景韫焦头烂额，灭火易，疏导恐慌的人群，实在是太难了。沈无定几次想要下去救人，都被拦住了，他额头上青筋冒出，心里头憋着一股无名火。

　　“殿下。”顾长怀拾级而上，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城楼上几人心头一震。

　　太子看到顾长怀，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顾相公！”

　　顾长怀是直接从府中出来的，他身上穿的仍旧是件半旧的蓝色长衫，可衣冠的朴素并没有折损他本人的气度风华，比起城楼上冠冕加身，衣袍锦绣的那些人，顾长怀冷静从容，像徐徐清风，又像巍巍高山。

　　顾长怀环视了一圈城楼上的众人，指着城楼角落里的戒晨鼓道：“沈无定，击鼓。”

　　沈无定一愣，立刻明白了顾长怀的意思——戒晨鼓是报时所用，直径长四十五寸，每到夜间报更时分，钟鼓齐鸣，低沉的鼓声能够传遍全城。

　　顾长怀登上城楼后就发现，既然混乱的根源在于人心的惶恐，那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人心。

　　沈无定奋力以重锤击鼓。

　　顾长怀又点了几个内力深厚，会使狮子吼的御林军，等到一轮击鼓后，开始喊道：“太子在此，大火已灭，众百姓不要惊慌！”

　　在御街上救火的官兵，听到了城楼上传来的声音，每个人也开始扯着嗓子喊：“太子在此，大火已灭！”

　　“众百姓不要惊慌！”

　　“太子在此，大火已灭！”

　　顾长怀让太子站在宣德门城楼最显眼的位置，城楼上依旧灯火通明，御街上的百姓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这位年轻的太子。

　　他一直没有离开，哪怕他心底的恐惧已经快要把他给吞没了。

　　伴随着沈无定铿锵有力的鼓声，御街上奔散的人群，终于得到了控制。

　　顾长怀看向魏景韫：“通知太医上御街救治伤患，并命太医院开放义诊三日，期间免费赠药。告诉京兆尹，做好此次上元节走水的善后安抚方案，让他想好了拟个折子，送到政事堂。”

　　魏景韫垂下了头：“是。”

　　顾长怀又道：“彻查此次事故，明日早朝之前，全部都要查清楚。”

　　太子闻言，转头看向顾长怀，嗫嚅道：“顾相公……”

　　顾长怀看向太子，目光不由得放得柔和了些：“殿下放心，今日之事，一定会给殿下，给百姓一个交待的。”

　　太子努力扬起唇角，想挤出个笑。

　　忽然，三支羽箭带着破云穿月之力，先后射向太子胸口。魏景韫就站在太子身边，立刻扑倒太子，羽箭射到墙上，箭簇深入墙壁之中。

　　“有刺客！”

　　御林军立刻持盾护到太子等人的前面，沈无定顺着箭簇飞来的方向，提起轻功便追了出去。

　　太子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魏景韫扶起面色苍白的太子，颤颤地问：“殿下，没事吧？殿下……”

　　顾长怀走过来，看着魏景韫和太子，见两人有惊无险，便仍旧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调子道：“人群中恐有刺客，魏大人护卫太子先行回宫。”

　　太子抬起头：“顾相公呢？”

　　顾长怀道：“臣还要留下来，彻查刺客的事。”

　　待太子离去，顾长怀扫视了一圈城楼上剩下的人：“传令，关闭城门，未查出刺客之事的始末，任何人不得出城。记住我的话，是任何人，就算是太子身边的人，甚至是太子本人，也不行。借救火为名，把所有携带弓箭的人全部收押起来，尤其关注城中辽人和西夏人的动向。”

　　沈无定一路追查，但射箭的人逃窜的速度更快，等沈无定到御街上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个刺客了。沈无定站在人群之中，他想，如果是他来射这一箭，要能够精准地射中城楼上的太子，在哪个位置是最合适的？

　　距离不能太远，不能有遮挡，还需要一个极巧妙的角度。

　　沈无定在人群里走的很慢。

　　然后，他忽然飞身而起，奔向不远处一群踏混木玩杂技的赶趁人。沈无定盯住了那个背负一把长弓的男人，他动作极快地出手，但那赶趁人就在沈无定的手要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急急后退了一步，立刻又混到人流中。

　　刚刚才恢复了些许秩序的人流，又被这一逃一追冲乱了。

　　齐云社的彩棚里，寇淮安和江慎初一左一右扶着一个腰受伤的人进去，顾长怀有意压下了宣德门城楼上的动静，他们此刻还不知道太子遇刺。

　　江月度正帮着大夫上药，御林军和太医到了之后，直接征用了齐云社的大彩棚，把这里变成了一个临时救治处。

　　沈无定追刺客追到了齐云社的彩棚外。

　　江慎初和寇淮安正要往外走，江慎初一眼就看到飞掠而来的沈无定：“师哥？”

　　沈无定没有看江慎初，他仍旧在追那刺客，没想到，刺客这时候忽然一跃到了一个彩棚上，然后掏出弓箭，倏地射出一箭。

　　就算江慎初和寇淮安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射箭的男人看见站在彩棚之下的寇淮安，脸色变了变。

　　人群里，忽然又冒出了五六个刺客的同伙，都是一身杂耍赶趁人打扮，却手持弯刀。这些个刺客毫不心慈手软，行踪暴露之后，直接拔出弯刀，割破了身边之人喉咙，也不管那人是百姓还是官兵。

　　沈无定拔剑斩落了几支射到他面前的箭，密集的人流限制了他的行动，他远远不如那些刺客放得开。

　　寇淮安出来没有带武器，他直接拔出御林军腰间佩剑，冲了出去：“先清理人流，保护好百姓！”

　　寇淮安是直接冲着刺客去的，原来围攻沈无定的那几个刺客，有一大半立即转身，将刀口对向寇淮安，弯刀使得更快、更狠。如果说在攻向沈无定的时候，他们只是缠斗，目的是趁机脱身。可看到寇淮安的那一刻，他们的目的就变了，刀刀杀气逼人，恨不得把寇淮安的性命留下。

　　沈无定使剑使得轻灵，寇淮安的剑则更为大开大阖。寇淮安以一敌三，他有信心，能够在百招之内把这群人给擒住。

　　彩棚周围的御林军以沈无定和寇淮安为圆心，清理出了一个战场，他们既要面对刺客，又要救护百姓，纵然是训练有素，不由得也满头大汗。

　　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妪走得慢些，她身边不远就是一个手持弯刀的刺客，刺客毫不留情地举起刀——寇淮安眼见那老妪要命丧刺客刀下，立刻丢下了正与他缠斗的几人，持剑挥开了刺向老妪的那一刀，将老妪护在了身后。

　　“小心！”

　　江慎初扶着一个被刺客所伤的男人，却发现寇淮安身后的老妪，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了寇淮安的心口。

　　寇淮安的身体遵循本能避开，堪堪躲过了老妪偷袭的那一刀，原来那老妪也是个伪装的刺客，他见一击不得，立刻提起匕首又扑向寇淮安。

　　寇淮安一时落入了前后夹击的境地，他提剑格挡老妪，但老妪的力气竟大的超乎他的想象，他们二人一时竟打了个平手。

　　这时候，那个手持弓箭隐匿在暗处的刺客，看到了寇淮安背后的空门，一箭射向寇淮安的后背！

　　寇淮安避无可避，他咬了咬牙，做好了生受背后这一箭的准备。他加大了力气，反手擒住了老妪，将剑搁到了他的脖子上。

　　预料中的那一箭并没有到来，寇淮安听到江慎初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姊——”

　　寇淮安心跳忽然慢了一拍，他有些不敢回头。

　　御林军上前，带走了被寇淮安擒下的刺客。沈无定那边的几个刺客悉数被擒下，他带着御林军将刺客全部绑了起来：“嘴巴也捂上，别让他们死了。”

　　江慎初踉跄着几步跑了出来，扑到江月度跟前，抱住了她的身子。那一箭还插在江月度的胸口，血流了一地，江月度面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

　　寇淮安终于回过头去，他看到江慎初跪在地上，江月度就躺在他的怀里，鲜血把江月度兰花色的衣裙染成红色，他颤颤地伸出手，却被江慎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寇淮安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沈无定仍在条理清晰的处理刺客之事：“先把消息传给顾相公，这几个人，暂时交由禁卫军看管。”

　　江慎初双目赤红，人群好像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沈无定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江慎初看向他：“沈无定，我阿姊受伤了，你不来看看她吗？”

　　沈无定的身子就像秋风里的黄叶，似乎禁不住一阵风吹便要倒下。他感到一股由心底发出的寒意，冷的他就要站不住，他不由得以剑为拐，撑在地上，才堪堪能够继续站立。

　　他仍旧背对着江月度和江慎初。

　　薛木青带着太医出来，太医把了把江月度的脉，又检查了一下伤势：“江娘子伤及心肺，而且箭中淬毒，已经气绝身亡了。”

　　江慎初揪住太医的衣领，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这时候，去宣德门找顾相公报信的御林军也回来了：“顾相公已经进宫去了——顾家郎君擅闯禁宫，劫持公主，被禁卫军擒住！”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慎初揪住太医的衣领】——江小大人你这是医闹啊，要不得要不得！
明天我要回学校啦朋友们，祝大家元宵节快乐~请大家跟我一起默念，这是一个HE的故事，这是一个HE的故事，这是一个HE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