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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烟霞向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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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洞,距离这座空谷不过一日的脚程,可洞内奇石耸立,地形怪异,若非熟悉此地者,恐怕就是十日也走不出这烟霞洞,更别提寻洞中埋藏的宝贝。
这座常年被烟霞环绕的山洞,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像是身在黄昏傍晚,薄暮冥冥,含烟吐云,据说梁太公年轻时曾在这里被个女子所救,以至于梁太公因城池失守而被迫引咎辞官之际,唯一可融身之所,就成了这里。
昔日梁太公举家迁往这烟霞空谷,并将从不离身的青霜剑,埋在了烟霞洞内,留下了供子孙后代向往的传说:碧霞凝烟处,乾坤醉梦生。
这个说法在家族内是代代相传,传至梁彦这辈时,正好是第五代,而因梁家常年隐居深林,人丁稀薄,现存的子孙,也只剩下了梁彦一人。
梁彦时常在其父亲离家外出时,独自前往烟霞洞,他很想寻回祖辈留下的宝剑,他不像他的父亲一般看重名利,他只想能有个机会出去闯闯。
梁太公曾留下祖训,梁家子弟,唯有寻得青霜剑者,方可从武出山,梁父未能寻得此剑,便只能借由花草生意,穿梭于权贵草莽间,或许有关烟霞洞之事,就是梁父在醉酒后无意道与他人的,也未可知。
梁彦自然是没有拒绝怜幽的要求,虽然不过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可每当看见怜幽那双清澈的眸子,看见那温柔的笑容,他总会选择去相信。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怎会骗人,她既然救了他,肯定不会再去害他,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即便是上了当,梁彦也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彼时,浓云在风中飘散,绵绵细雨轻柔拂面,转眼便没了踪迹。
梁彦与怜幽二人并肩走在山间小道,他们不疾不徐走着,就像是前来游山玩水的旅人。
梁彦用匕首割断眼前荆棘,叹了口气道:“这里的藤蔓总是长的很快,如果不当心些,经常会被缠住。”
怜幽伸手拨开那丛有半身长短的杂草,她笑了笑,问道:“师弟可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梁伯伯曾与先师提起过你,说你自幼就饱读诗书,却不愿考取功名。”
梁彦见怜幽提起父亲,目中的光彩顿时暗了几分,他抿了抿嘴并没接话,反倒是又将方才的问题再次道出:“姑娘叫我师弟,总该告诉我,我究竟如何入的师门。”
怜幽矮身钻出草丛,她踏上青石,看向远方烟霞醉雨,点点雨丝沾染发丝,她的声音似也随之飘渺。
“那里就是烟霞洞罢,我们不知还要走多久,梁世伯与先师是旧相识,凝墨斋的花草皆是仰赖世伯的方法进行培育,梁世伯虽是很少来凝墨斋做客,可他的名号在凝墨斋,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梁彦顺着怜幽的目光看向烟霞洞,他听着她口中的话语,有些惊奇,又有些怅然,他从不知晓父亲竟已名望颇盛,他本以为父亲出山也只是贩卖花草,最多是与绿林中人有些来往罢了。
梁彦没有开口,他在怜幽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转身便迈上陡崖,听着怜幽继续道。
“一个月前梁世伯忽然急匆匆来到了凝墨斋,他与先师在长恨殿呆了三天三夜,当时只有大师兄一人陪在身边打点,等到他们出来时,个个都是神情凝重的模样,大师兄也只跟我吩咐了一句,将藏书阁内那块半枚玉玦取出。”
怜幽深深望了眼梁彦的侧脸,梁彦没有错过她提起大师兄时,眼里闪着如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梁彦抬手扶着凸出的岩石,他的右侧是万丈深渊:“他说的玉玦,想必就是你方才给我的那块了,这里的路不好走,你跟在我后面当心些。”
怜幽点了点头,她学着梁彦的动作抓牢凸岩,继续说道:“这去往烟霞洞的路,果然不是那么好走的,若叫我一人,恐怕在那片奇林里就要迷了路。”
怜幽目光闪了闪,紧跟着梁彦,小心翼翼绕过一段陡峭的山路,她道:“你说的不错,就是给你的那半块玉玦,大师兄说半个月后是个好日子,等到那日将刻有你名字的玉玦浸在碧池水中,再交由师尊供在圣贤像前半日,即便当时你不曾前往拜师,也算是我派弟子了。”
梁彦不禁摸了摸腰际玉玦,他苦笑道:“可我父亲却只字未提,他临出门前也没跟我提过此事。”
怜幽轻轻叹了一声,她看着梁彦拿起那半枚玉玦时,便知道他的内心防线正在逐渐撤去:“世伯也是临时起意,大师兄说过,千愁门不知从何处得知世伯与地藏城之间的交易,千方百计想要从中破坏,而千愁门又曾与师尊订下十年盟约,世伯为了保全梁家最后的血脉,只能出此下策,将你托付给师尊。”
梁彦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纵身一跃跳下陡坡,转身向怜幽摊开手掌,笑了笑:“我不知道那什么地藏城与我父亲在做怎样的交易,我既然不知道,他们就算抓了我,也不能怎样,方才那个老婆子要想杀了我,简直轻而易举。”
怜幽咦了一声,倒是没有犹豫,搭着梁彦伸来的手,便跟着跳了下去:“没错,他们暂时还不会杀了你,他们需要地藏城的信物,去破坏世伯与城主的交易,可我想不明白,如今世伯已死,城主也不知所踪,这场交易注定失败,他们又想要那信物做什么?”
怜幽微微蹙着眉头,眉心轻凝成川,她的确是不明白千愁门的用意,既然她都不明白的事,什么都不知晓的梁彦该是更不明白。
梁彦在怜幽站稳的那刻,就松开了手,他凝注怜幽思索的神情,匆忙移开了视线,他想了想,忽然道:“或许这并不是仅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交易,地藏城的信物我没有见过,父亲也没转交与我,但梁家的信物是朵花,用寒玉精雕成的兰花。”
“寒玉雕成的兰花?那一定很好看。”怜幽深深呼吸着雨后的空气,她迎风张开双臂,袖染云烟,烟霞聚散,黄昏悄然至。
梁彦静静看着怜幽站在连天的花海中,清丽的面容好似画中人般,画成了现实,触手可碰,却又相距甚远。
恍惚间,梁彦忽然目露惊惧之色,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急忙捂住怜幽口鼻,屏气凝神,满面戒备之色。
“不好,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
怜幽眨了眨眼,羽睫轻扇,裁光影似剪,她右手探向腹部,冲着梁彦一使眼色,亦是屏气不多言。
梁彦见此情形,窘然之态不言而喻,他蓦然收手缩于袖内,随怜幽飘身掠向烟霞洞内。
烟霞向晚花渐醉,沉梦故里几人回。
两道身影仿佛融身云烟,待身落凡尘时,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