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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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内，锣鼓作响。穿梭的布衣青衿，绫罗绸缎，只需要几个精彩的契机就可以点燃繁华之都
的火花，铺天盖地，自天穹击打而下。
“瞧一瞧看一看哪——”短褐穿结的老汉，叫喝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两个耍杂耍的小娃娃穿着鲜艳的服饰，口吐火焰，点燃铁圈，一只小猴子从地上腾跃而起，嗖地一声钻进火圈，末了，像模像样地吹了吹口哨。
“”好！”
“精彩！”
人群纷纷喝彩，老汉身边的大婶从容地端着铁碗绕场一圈，铜钱噼里啪啦摔进那碗里。霹雳声从密集变为稀疏，人群渐渐散去。“涂婶，今天又是大丰收啊，什么时候请我们这些观众搓上一顿呀？”迎面是一个嬉皮笑脸的痞子，涂婶嗔笑着啐了他一口，声音不高不低：“请谁都行，就不请你这爱嚼嘴根子的黄牙！”那黄牙身边的几个哥子很是配合地大笑起来，黄牙也不恼，一看就是和这杂耍班子关系匪浅的样子：“哎呀呀，涂婶，你可就说笑了，你请其他人，可其他人都会来请我黄牙呀！想我黄牙，关系可是硬到丞相府了呢！”
离黄牙不远处，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听此一言，立马小声哼声道：“不要脸的臭痞子！”“听竹，给了赏钱就回来吧，别嘟嘟囔囔的。”
身后的轿子内传来一阵呼唤声，叫做听竹的小丫环愤愤地小跑回了轿子，凑近轿子悄声抱怨道：“大姑娘，现在的痞子们真是不像话，随随便便就想和咱们府搭上关系！你瞧他一口黄牙的猥琐样！”里头噗嗤一声笑了，帘子被微微挑开，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了，这些闲言碎语听听就好，有时候还颇有一番风趣哪。咱们快走吧，莫要让父亲他们等急了。”
帘子重新放下，轿子呢，则朝着丞相府走去。
丞相府内，人倒是熙熙攘攘的，落成几道清浅的影子。几个婆子伸长脖子瞅着大门口，不多久，便唤道：“大姑娘回来啦！”
披着藕荷色大袖衫的女子步履轻盈，含着笑穿过长廊，带着几个丫鬟，在一处房门前站住了脚。她推开茶室的门，扭头冲丫鬟们示意了一下，丫鬟们作揖，默默地退下。
“父亲。”丞相高崚放下茶杯 ，便看到自 己的大女儿立在柔光中。他感慨于岁月的力量——足以让一个牙牙学语的小豆丁雕刻成一个初为人母的模样。“凑近些，念慈。”他说，脸上带了些笑容，
“苓儿呢？”高念慈在自家父亲对面盘腿坐下，笑着回应：“苓儿有些伤寒，快好些了，赫郎怕她再着凉，便不允我将她带来。只是 前几日还呀呀地说想见外祖父了呢。”“苓儿会说话了？上一次我见她还裹在襁褓里，眼睛都睁不开呢。”高崚显然很是疼爱这个外孙女，此刻眉角飞舞，说不出的高兴。高念慈垂着睫毛，顿上一顿，心里的疑惑忍不住说了出来：“父亲，我前个月便写了几封家书，信上提及了苓儿已在学语一事，您......没收到？”
高崚也是脑子一懵，脱口道：“家书 ？什么家书 ？”过了不多时，这位正值壮年的丞相立刻反应了过来：“前几日你母亲和你大娘还在念叨，说你这孩子嫁到申家，怎么家书也不捎上几封。看来......是有人盯上了咱们家啊。”他直视大女儿，声音微沉：“恐怕，你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此事吧？”
高念慈随即拢袖应道：“父亲说的不错。女儿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她轻拾茶壶，为父亲添上茶水，“如今圣上失踪，勤王明为代理整治，实为策反之心。加上老将军是他的老丈人，兵权、人心皆有。他需要的只是时间。而监视我们，扣留家书，应该是想要了解我们高家的动向，以及……”
高念慈不说话了，点到为止。对面的丞相大人已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我们到底向着谁。”高崚咽了口茶，鼻子哼了一声。勤王年轻气盛，和他向来有些不对盘。若不是看到他那老丈人的面子，他只当这厮是个跳梁小丑。如今连那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老狐狸也藏不住尾巴了，他也同他们无话可说了。
“先静观其变吧。”高崚斩钉截铁道。末了，又哎了一声，“想必赫儿也同你说了他的想法？”
“赫郎与我商量了一番。”女子举袖，轻掩口鼻。唇启语出，在静谧的茶室内不动声色地凝固了起来。
那双饱经沧桑的手掌扶上膝盖，重重地捏起，又放下。
“狼狈小儿。”声音低沉，无可抗拒，“就这样做吧。别忘了，你二弟的死，跟这帮混账东西也脱不了关系！”
月神山上——
天朗气清——
的话就好了。
久违了，冷雨。
皎皎趴在床褥上翻看着道德经。她的余光注视着床柜上的小药瓶。那日以后，她向大师兄讨要了这瓶金疮药。幸而师兄只以为是她又抓了什么小动物，嘱咐了一番后也就完事了。嗯，连理由都不用编了，有一个自动话痨脑补的师兄真好。
但是，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呢？
“皎皎！你又不脱鞋趴在床上了！”尖锐而娇嫩的女孩音，皎皎觉得好像有一颗硕大的水蜜桃在她耳根子前唠叨。祝小姝气鼓鼓地拍了她一下：“快起啦！”
皎皎一如既往没吭声，只是双脚摩擦脱了鞋，完事后还爬了起来把鞋子摆好，继续趴着，小脚丫子在空气里晃来晃去。脱了，皎皎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嗯。
祝小姝本就不太喜欢皎皎，认为这个古怪的小姑娘又不喜欢说话，有时候还懒，懒就算了，自己碰她的东西还会给你一个眼刀（其实只是面瘫而已），如今快要测评考试了，一点紧迫感都没有！看书不好好看跑到床上去干什么！
“快起来！”她人小但长得结结实实，奶胖胖的。虽不及皎皎的怪力，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单薄丫头。这一推，愣是把没有心理准备的皎皎给推下了床。
而在力的相反作用下，祝小姝自己也翩翩倒倒，吧唧一声歪在了床板上。许是被什么东西给硌住了，疼得她哇的一声眼泪掉下来。
“又怎么了？”
束发的少女与另一位半垂发的少年跨进房门。只见他们的师妹们，一个一脸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一个倒在床褥上泣不成声。
“小姝？是不是皎皎丫头又欺负你了？”三师兄魏青珩向来也不太欢喜这个五师妹。他还是喜欢有表情的，软软的女孩子。他的话音未落，二师姐孙琼立刻朗声驳斥道：“阿珩，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乱说什么话？”
此刻，皎皎已经回过神来，走到了六师妹跟前，她握住了瘫在床上的一只小胳膊，对方显然有些抗拒她的触碰，傲娇地别过脸继续嘤嘤嘤地哭。皎皎只是紧了紧眉头，二话不说，手一提，想要把对方扶起来。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被巨大的疼痛所支配的六师妹，哭得撕心裂肺。
魏青珩站不住了，嗖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皎皎，抱住小哭包：“小姝别哭别哭！三师兄给你做主啊！”他揉了揉那已经有些变形的胳膊，轻声细语地问：“疼不疼？”回答她的是祝小姝更为卖力的哭嚎。
孙琼有些无可奈何。五师妹的怪力总所周知，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皎皎的确也没什么其他心思，就是好意，偏生小姝是个嘴硬别扭的孩子，又偏生这多话嘴魏青珩就是个宠小姝宠得跟媳妇似的主，这样一来……
“二师姐，你看到了吧？！我就说小姝和皎皎丫头就不能住在一个房间嘛！”魏青珩的脸青一阵紫一阵。他怨念地瞪了眼低头不语的罪魁祸首，又左顾右盼起来。忽的眼前一亮，扫到了一瓶金疮药。
他二话不说，抓起瓶子就往祝小姝胳膊上抹。又娴熟地按摩了一番，还时不时地询问对方还疼不疼肿不肿。孙琼瞧他这样，叹了口气，冲还含着泪花的小姑娘安慰道：“小姝，你也别往心里去，皎皎她肯定不是故意的。皎皎，你也道个歉吧。”
“哇啊！师姐！你也看到了吧！不管是不是有意无意，这丫头连个歉都不会道！”
手上忙着，嘴里也没闲着。
皎皎被师姐急切地目光给唤醒了。她低低地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魏青珩哼了一声：“没诚意！”
孙琼在那里和魏青珩苦口婆心的劝说，皎皎这边却是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思想运转。
那金疮药是她准备给那个杏游的，如今可好。本来这金疮药暂时就只有一瓶了，她自己那一跤也摔得不轻，现在屁股还是麻的。看来只有去山上临时采一些药草了。也不知道自己学的皮毛医术有没有用？若是当时自己脱了鞋上床看书，六师妹便不会发火，也不会推自己，更不会连带着自己给摔了，现在这么个情况……
……她长吁短叹起来。果然，懒是个万物罪孽之宗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