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缘由 ...
-
月神山上的道士，严格来讲不算道家，而是道家很久以前的一个分支。秉承着老师祖老子先生的“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故名“无道”。
而无道又根据是否成年，划分为“归夷”和“贞为”。贞为的弟子，皆由归夷的弟子传授知识。以贞为中的长男，十六岁的吴律为首，共有七人拜归夷中排行第二的常韫为师。顺道一提，这吴家阿律也正是无道师祖，吴道七唯一的孙儿。
此刻，这位吴家孙儿正盘坐在蒲团上，指导（监督）桌对面的女童抄写经书。
女童垂着眼帘，婴儿肥的小脸微微鼓起，不过就是不吭一声。吴律见状，忍不住扑哧笑了笑：“皎皎？你还在生师祖的气？”
名作皎皎的小女娃仍是一言不发，专心致志抄经书。
吴律哑然。这事其实说来也荒唐。皎皎好吃鸡，这点大家都知道。为此这丫头还专门在山腰搭了个鸡棚。这日回山顶的时候，小丫头带了一只大公鸡，说是准备炖鸡汤。他们这么一说着，这鸡就跟通人性一般，嚷着嗓子不干了，一眨眼就冲进了道观。扑腾进去就算了，问题是，这畜生竟然到处瞎跑，好死不死地撞碎了师祖最为宝贝的一方墨砚。并且，还在匆匆赶来救场的皎皎的发带上，放飞自我，畅快地排泄……本来师祖就对皎皎养鸡是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么一折腾，自然火从心上起，先是以“没有做好榜样”的名义将自己数落了一通，又罚这丫头抄经书五十遍。
他这个五师妹平日里缄默少言，没怎么受过惩罚，这次竟是栽在了一只鸡上，想必还是有些委屈的吧。
“皎皎，不是我说你，以后呢，你要吃鸡还是直接到厨房跟厨子说，别靠近师祖的道观，免得又生事端。”少年把书卷成一束，轻轻地打了打女童的头。皎皎终于抬了头，神色深邃地盯了师兄良久，在后者差点想走人的前一刻，开口了：“大师兄，我觉得那只鸡是死不了了。”
这略带牛头不对马嘴之意的答复，吴律顿时哭笑不得。他问：“哦？怎么？不应该把它炖了来解恨吗？”小姑娘一副“你太天真”的婆婆样，瘪瘪嘴：“不，我要让这只鸡感到人文关怀。要用如沐春风般的关怀让它从良。”“噗——”
吴律再次忍不住笑喷，他收回手，接着问：“你今天不炖了它，指不定，这鸡明天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皎皎老气横秋地摇摇头：“凡事别以死相逼。这是师父教我们的。况且，书上说‘无为’，等着看吧。”“……皎皎，我怎么觉得你就是纯粹想把这鸡再养肥点，弄个全鸡宴呢？”
小道姑一脸浩然正气，以无言回应。她又蘸了蘸墨汁，准备抄写第二遍经书。
墨汁刚刚吸饱，少年修长的手指突然按上了女童肉乎乎的手背。温润的男声放得很轻，轻得像一片鸿毛拂过心脏。“皎皎，你告诉师兄，”他又靠近了一些，“你今天去鸡棚，当真只是抓了只鸡回来？没干别的事？”
小师妹翻着死鱼眼看了眼大师兄，嗯了一声。吴律了然地松开手，站起身来：“我去师父那里一趟，你好好写，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有动静。门被拉开，光线射了进来，空气里酝酿着剑与书卷呼啸的味道。最后，随着一声老旧的关门声，万物归于沉寂。
皎皎一个人坐在蒲团上，专注地盯着经书。只是那抬起的笔，却迟迟不肯落下。
什么时候道观的隔音效果这么好了？小姑娘暗搓搓地想。
皎皎此刻是跪坐在道观内，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抄圣贤书；而她的七师弟，伍十音，此刻正在他常韫师父的书阁内，真真是坐立难安。
他本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凡事都要问无数遍为什么。他烦恼地发现，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今日与五师姐撞见的蹊跷事。
话说今日清晨，阳光正好。微风掠过他的脸，五师姐的腰……半山腰的风景一览无遗，相较于和师姐去鸡棚，他更希望能够去竹林里摘果子吃。
“五师姐，咱们能不吃鸡了吗……”男童一边小心翼翼迈着小短腿跟在师姐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你走慢点，小心摔倒。”对方贴心地转过头，浑身上下充满了人文关怀。七师弟心里比吃了十碗参汤还要苦上七分，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而且说了也没用。
鸡棚其实挺豪华的，他们都这么认为。木质的小舍，还专门选了个风水宝地，除去偶尔飘来的鸡翔的气味，倒也是块吟诗作对之地。皎皎走在前头，摩擦双手准备选只好鸡，伍十音紧跟其后，小肉手捂住眼睛。他实在不忍心看那些可怜的畜生扯着破嗓子绝望的模样。
而今日貌似有些不同。
皎皎看到了什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其实她的表情一直很严肃）。伍十音好奇地跟着蹲下身子，往鸡舍的小窗子里瞧过去。
几只昂首挺立的鸡簇拥着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仔细一看，那玩意儿个头还不小，就像是一个人……一个人？
人？有人？有外人上了月神山的半山腰？师祖爷爷！千年奇迹啊啊！
伍十音猛地趴在地上，皎皎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师姐，我在感受奇迹的心跳。”小家伙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原地呆愣了三秒，然后果断打开鸡棚。
这一天，公鸡们终于回想起，曾一度被小道姑所支配的恐惧，以及被做成鸡丁的那一份屈辱。
伍十音在鸡棚外用专门的网逮住了几只哀嚎的鸡，冲鸡棚内嚷嚷：“五师姐——”
五师姐没回应。她被眼前这个玩意儿给震住了。
然也，这确乎是个人。这人年龄跟她相仿，穿着是世俗流行的贵族穿着，只是破了几个大洞，再填上了几把灰，也就破破烂烂的样子了。脸上也是黑一块青一块的，依稀能看出原来的样貌。五官过于深邃，头发也比他们要浅一些，看起来像是个胡人。
这是一个怪好看的人，一个外来的人——无道里可没有胡人，她确定。
而这外人居然在她的鸡棚里，这就表明了他上了月神山的半山腰。这不现实，如果没有月神佩，外人是绝不可能到达这里的。
她的内心波涛汹涌，神色平常如旧。
伍十音远远瞧见自家师姐迅速冲了过来，把自己网好的鸡给塞进了鸡棚，麻利地关上了鸡棚的小门。不过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打开门，抓了只鸡出来。没错，就是那只大闹道观的战斗鸡。
尔后，自己便被对方拉着，如奔腾的汗血宝马，畅快地在山路上奔跑着。
“十音，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师姐捏紧了他的手，就在他想问为什么的前一刻，当机立断威胁道，“不然，咱们就吃一辈子的鸡。”
这一天，七师弟终于回想起，曾一度被鸡肉所支配的恐惧，以及被观里的厨子所欺骗的那一份屈辱。
他舌头打颤，带着哭腔说了声好。
一旁整理书卷的小女娃见伍十音宛如热锅蚂蚁，鼻翼扇动，不满道：“伍十音，快点来帮忙！一会儿师父要回来了！”伍十音唰地站直，突然说：“六师姐，你说，外人没有月神佩，为什么上不了这半山腰呢？”
六师姐祝小姝被师弟这种常识性问题给弄糊涂了。她傲娇地哼了一声：“蠢货，月神山半山腰的‘气’，集齐万物精华，虽是好东西，但是普通人没有内功，而且又没有自身的‘气’作支撑，因此，即使是有了月神佩也很难上半山腰。而有内功或是‘气’的人，没有月神佩作引导，内功或是‘气’很容易会在体内乱窜，甚至暴走。”她斜眼望了过去，“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伍十音蓦然想起五师姐的嘱托，吓得小心脏一癫：“没事，我、我就问问……过、过几天要测评考试，我、我再复习复习。”
祝小姝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还是啥也没发现，专心整理书卷去了。
如此一讲，要到达半山腰，需要两样东西。一是月神佩，二是内功或体内的气。
而月神佩是无道弟子才有的东西，那个人……
他瞪大眼睛——果然是千年奇迹啊师祖爷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