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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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本身就很寂静，何况在下过一场大雪之后，更加万籁俱寂。
此时的雪依旧不停地下，外面极冷，人们都窝在屋内，点着火炕，自享其乐。街头空荡荡一片，偶尔有野猫跳出垃圾桶的声响。
本来就近郊的地方，光线更是稀稀落落，时不时有雪花降落，一粒一粒，愈见密集，不一会儿便状似鹅毛。纷纷扬扬的雪花使得那本身就浅薄的微光更加朦胧，洁白无瑕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串脚印，还有与雪白地面对比强烈的、鲜红的血迹。
那串艳若红莲的色泽，一直拖曳到一座和风私塾的门口。
林绫是最后一个离开丹药房的。
她在整理完药材之后，正准备回宿舍睡觉，只在拉开纸门的一瞬，她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狩衣的青年，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发丝是好看的金黄色，拥有一张俊美到让女人都妒忌的脸，这些都还不是重点，真正让绫绫感到惊讶的是——他背后那双如同夜幕般漆黑的巨大羽翼，以及腰部那个深红色的丑陋面具。
这家伙，是个妖怪吧。
“你……”她刚准备开口问对方的名字，可那妖怪竟一言不发地倒在她身上，整个脑袋搁在她肩上，凉凉的呼吸扑面而来，还带着凛冽的雪花与红梅的气息……
喂喂喂！这唱的哪出？！作为一个活了十五年的小透明，从来都没有想过谈恋爱的乖巧少女，这一上来就被一个长那么好看却又来历不明的男人勾搭了？？？
她第一反应是伸手想推开他，没想到对方竟得寸进尺地把浑身重量都架在她小小的身子上。
寒冷的风从屋外呼啦一下灌入室内。绫绫觉得那青年的脸颊，好像特别冰冷，跟外面冰冷的温度相似。
是冻坏了吗，她想，手顺着他身子向上，准备将他扶起，却忽然摸到了热热的，粘稠的液体。
腥味扑鼻而来。
——是血！
他一定受伤了！出于医者仁心，她也不管眼前这家伙来历不明什么的，连忙把他带进药房的一角相对空旷一点的地方，在地上简单地铺了一层茅草，让他靠在了上面。
“这里环境不怎么好，先将就一下……”
少女忙手忙脚地翻出了些许绷带和金疮药，然后来到受伤的青年面前准备给他上药。
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尴尬。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什么的噫！
然而对方不说话，依旧双目紧闭，更加给她增添了一个难题——他的伤口多数在前胸，还有后背的双翼上。
这是要强行扒了他吗？
医者仁心……
少女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她轻轻地拉开那男子禁欲的衣领，当见到对方精致的锁骨时还是忍不住尴尬地红了脸，但在看到他深入骨髓的伤口时又泛起莫名的心疼。
她将调好的药粉均匀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尽量避开与翅膀相连的敏感部位，之后又把绷带一层一层缠绕上去。
也不知是单纯想救人的心理还说美色当前的动力，她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任务，而且在过程中并没有惊醒对方，她对自己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唔，这样就好了！”少女看着依旧靠在稻草垛上沉眠的俊美男子，暗搓搓地舔了一把颜，不由得笑的眉眼弯弯。扇了扇发烫的双颊，起身准备整理药箱，却在这时听到了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糟了，要是被人发现这里有血腥味说不准会起疑心，虽然别人不应定见得到妖怪，但是万一是来寻他的仇家……
林绫心口一颤，由于着急，手一抖，还未整理好的药箱“咣当”砸在地上，工具掉的满地都是。
然后她就听见开门声。
林绫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即使是在这寒冷的大冬夜，手心还不由自主地飙冷汗。
接着她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这么晚还不回去吗，绫儿。”来者是林绫的同门师兄，雨诚。
“呼，原来是你……”见是熟人，林绫略微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只是地上一地狼藉使得她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我来帮你收拾吧。”雨诚有几分无奈地宠溺。
谁笨手笨脚还不是被你吓的！林绫吐了吐舌头，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雨诚为何会回来药房的原因。
“芸儿感冒了，我拿点药材回去煎药给她喝。”
原来不是来找她的，林绫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只是她不说。
在整理完东西后，雨诚问她要不要一块回去，她摇摇头回绝了。
拒绝吃狗粮！而且比起这个，她现在更加关心的是刚刚那个受伤的妖怪。
雨诚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少女的头，像个大哥哥似的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带着他想要的几味药材离开了。
目送雨诚远去后，林绫回头才发现，大天狗不知何时已经转醒过来，一双如漠北之冰幽蓝的眸子正以一种玩味儿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你能看得到我。”
“嗯？”
“那么，便留不得你了……”
还没趁林绫反应过来，周围的气流忽然爆炸开来，旋即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充斥了她的视线。
黑暗如潮水般涌动，仿佛要将整个人吞噬包围，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略偏冰冷的怀抱之中……
静，十分诡异的寂静……
昏黄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黄色的长鼻子老头脸，皱纹比树皮上的褶子还要多。
然后——
“啪！”
再然后——
“啊啊啊啊果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天狗揉着被少女粉拳砸中的额角表示认栽，谁叫他刚才先吓唬她来着。
“那个，还有件事儿emmm……”林绫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你腰上那个不可描述的东西顶到我了。”
大天狗：……
***
林绫从小就能看见妖怪，在受过不少次惊吓后，久而久之也就逐渐习惯了。只是曾与人提起这种超自然现象存在时，遭到不少人异样的目光，再加上自幼失去双亲，她被村里人们视为不祥的存在，孩子们都疏远她，愿意接纳她的人也只有她师父远野老人和师兄雨诚。
由于孤独，她曾尝试跟妖怪交流，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妖怪，但每当能给予它们一点点帮助，她都津津乐道在其中。
直到她帮助了萤草赶走了那只欺负她的山童，萤草为了报恩，送了林绫很多她独家收藏的药草，在那之后林绫更坚定了学医之道。
想尽可能地，温柔待人。
“你就不怕吗。”大天狗问她。
“说不怕是骗人的，但或许比妖怪更可怕的是人心。”林绫笑了笑答道。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大天狗松开了少女，走到窗边靠着。
林绫望着他背上的羽翼出了一会儿神，才似想起什么一般询问出声。
“对了，你的伤。”
方才还伤得连站立都艰难，现在却能在她面前如无事人一般调笑着，这家伙……
“无妨。”
实际上大天狗在雨诚来时便已醒了过来，只是怕惊动林绫，于是他决定继续装睡。像他这种妖力极强的大妖怪，人类所用的药物还不如他自愈能力，林绫所作所为纯属徒劳。可他未点破，只为保留对方一颗盛满成就感的心。
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之前为了维持山林中的秩序，与太多邪恶的妖怪交手，经历了轮番战斗过后，即使强大如他也难免受伤。不过大天狗本身是正直的妖怪，所以能随意掩藏气息出入人类的村庄，只是林绫能看见他并且救治他一事儿有些出乎意料。
此时屋外的风雪似乎停了下来，被世间最纯洁的事物清洗过后的天空一尘不染。
“差不多该告别了呢。”大天狗望着远方几许藏匿于云层中的星子，眼眸中蓝光微漾，“多谢款待，能看得见妖怪的人类女孩哟~”
已经多久没有和人类交谈了呢，这种感觉……
上一次仿佛还是数百年前，那时候的他曾和阴阳师一起驰骋于阴阳两界，消灭无数扰乱秩序的邪恶生灵。也曾与人月下奏笛，将往事酿一壶葡萄酒赠予战友。这份回忆，虽无线美好却早已模糊不清。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人类能入他眼，也再没有人类能看到他。
直到今天遇见她……
“你不等伤势痊愈再走吗？”
听闻大天狗马上要走，林绫欲作挽留。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不习惯在人类的村庄久留。”大天狗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她的好意。
“可是，妖怪先生，请等一等……”
至少，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句话多么想问出口，结果还没来得及，忽一阵凛冽的寒风夹杂了红梅的芬芳，使人恍若置身幻境，光影迷乱，辨不清真假。
林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如同醉酒般的眩晕感使得她四肢无法动弹地瘫软了下去。
“吾名大天狗。”
半梦半醒中，她只感觉对方将脸凑到她耳畔，轻声呢喃，还带着丝丝缕缕樱花的气息。
“若有机会再次相遇，勿忘告知吾汝之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雪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