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梨又

2、第二章

　　“嘭！”

　　初羽咬着牙，又一次跳进了游泳池里。跳了这么多次，她似乎已经冷得麻木了，过了几秒，她用微弱的力气，扒着岸边，爬了上去。

　　“OK，过了。”导演喊了一声。

　　初羽脸色发白，抱着自己的胳膊，冷的发抖。听见了这一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孟乔拿着毛巾和大衣连忙跑过来，给初羽擦了擦头发，披上大衣，嘴里不停地埋怨她：“这么冷的天，还揽了这么一个活儿，这剧组里的人怎么这么没人性，都不知道帮帮你么。”

　　初羽的嘴唇快没有了血色，低着头没说话。

　　S市已经入了秋，夜晚的天气清冷的很，时不时还会有几阵风吹过，让人禁不住打寒颤。

　　叶一心悠闲地坐在位子上刷微博，看到初羽已经从水中出来了，便示意小助理去找她谈价钱。她看着初羽落魄的身影，湿漉漉的头发打了缕地随意披在肩上，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心想，刚才应该让那个小贱人多跳几次水的，我的替身可不是这么好做的！

　　小助理站在初羽的面前，笑眯眯地问：“初小姐，您看...咱们之前在电话里谈的价钱可还行？”

　　孟乔揽着初羽的肩，为她打抱不平：“行什么行，之前谈的时候，也没说要跳这么多次啊！”

　　“前几次的确是初小姐没有演到位。”小助理一脸无奈。

　　也的确是，这次的戏是女主不小心跌落进泳池，而初羽前几次，总是演不出“不小心”的感觉，也就白白落了几次水，后来找到了感觉，导演还总是不满意。

　　孟乔刚想回嘴问，那其他几次呢？

　　其他几次当然是叶一心故意的。

　　没问出口，就被初羽打断，她虚弱的声音说：“可以，就之前的价钱了。”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争辩什么了，替身这东西真不是好当的，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时一定是脑袋抽了，才会答应下来这件事。

　　这几天杂志社为庆祝成立20周年，放了三天的假，这对初羽而言已经是很长的了。长时间的工作加班，一放松下来，虽然很轻松，但是节奏放慢下来后，竟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感觉很空虚，很寂寞。

　　还好初羽有个欢脱的好同事。

　　孟乔打电话来约她出去逛街，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两人逛得正尽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喊声，和急匆匆的跑步声。

　　“小姐，小姐！”

　　待他在两人身边站稳，初羽才反应过来是喊自己的。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么”她疑惑地问。

　　小助理看着眼前这位，心里不由得感叹，还真和叶一心的相貌有些相像，最起码脸型都是一样的小瓜子脸，也不知道叶一心是在哪发现她的。

　　他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介绍起了自己：“小姐您好，我是叶一心经纪人助理小刘。”

　　初羽和孟乔几乎同时惊讶的问：“叶一心？”

　　那个当红小花？

　　小助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见了两位的反应很是骄傲，好像他自己就是叶一心似的。随后把名片递给了初羽。

　　立行影视传媒有限公司。

　　孟乔嘴快，问小刘：“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叶小姐这阵子在拍一部新剧，她想找个替身，我刚刚无意中看见了您，想请问一下您有没有这个想法。”

　　看初羽犹豫了一下，小助理又说：“找了这么多天，我觉得您最符合了，我们真的很诚恳的邀请您，而且戏份不多，耽误不了您多久的。”

　　助理说的条条是道，初羽倒是没怀疑这档子事的真实性，她想着放假嘛，闲着也是闲着，就口头上应了下来，留了电话，何况自己小的时候，也有过当演员，演偶像剧的梦想。

　　小助理也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叶一心前几天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让他把照片上的人找到，来做她替身，七天之内找不到就炒鱿鱼。

　　助理当时就懵逼了，只凭一张照片，何况这照片好像还是几年前的了。但他也没敢推拖，就应了下来。

　　没想到今天逛商场的时候，倒让他看见了貌似是这人的人，他犹豫的没敢认，直到站到初羽面前，才确定下来，虽说发型穿着都变了，但从相貌上也能认出和照片上的女孩是一个人，他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

　　初羽晚上回到家，就接到了电话，通知后天晚上八点钟到京茂酒店，是夜戏。

　　直到今晚拍完这个夜戏，初羽的演艺梦想彻底破碎了。

　　孟乔揽着初羽的肩膀，走出酒店，边走边嘀咕：“那叶一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我看她演的女二我就烦她，这刚一当上女一，就开始用替身，什么玩意儿。”

　　初羽耷了个脑袋，头晕的睁不开眼，孟乔看她没反应，低头看了她一眼，初羽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孟乔便赶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我靠，这么烫！

　　孟乔加速了脚步，把她拖出门外，打了个出租车。

　　“师傅，去市医院。”

　　*

　　顾渊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给护士小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回了办公室。今天轮到他值夜班，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人，很安静。

　　他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便开始发呆。

　　多少年了，每次独自一人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想着想着就好像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而后又会被现实吵醒。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才想起今天总共只吃了一顿饭。他起身，走出门，才忘记脱了白大褂，不过无妨。

　　快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烦躁，也接了。

　　那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让人不舒服。

　　“顾渊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嗯。”顾渊冷冷地回她。

　　“今晚你有时间吗？”

　　“没有，值班。你还有事么？”

　　“... ...没有了。”叶一心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陪着笑，尴尬的回了一句。

　　顾渊立马挂断了电话，心里才算清净了许多。

　　他一边走，一边翻着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完全没有看路。

　　孟乔搀着全身瘫软的初羽，一步一步地挪着，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心疼起来，又开始絮叨：“你说咱社里给的工资也不少，老板对你又那么好，你何苦遭这罪呢！”

　　初羽本来身子就弱，这会儿发高烧，竟像喝醉酒了一样晃来晃去。孟乔忙着扶她，一时没看见对面走来了人。

　　不出意料，三人两伙相撞。

　　初羽似是也感受到了前面的人，微微抬起了脸，但是脑袋昏昏沉沉到已经仰不起头，而且她只到那人的肩膀，模糊间只能看清，他穿着白大褂，是个医生。

　　孟乔连忙道歉，顾渊倒是没在意，毕竟刚刚自己也没在看路，刚想说没事儿，抬起头的一瞬间，顿时愣住了。

　　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

　　面前的初羽，头发还没完全干，有几缕不听话的垂在脸前，身上披着一件米白色大衣，把她的身子衬托的更加虚弱娇小，里面的白衬衫被水浸湿后还没完全干，紧紧地贴在身上，面容苍白，眼神迷离。

　　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顾渊曾经想象过，她再回到他面前时，或许是挽着新婚丈夫的手臂，或许是在某个人潮拥挤熟悉的路口，可却从未想过，会是今天这般模样。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心里隐隐作痛，眼底竟生出了一点怜惜，但也只是一瞬，他就逼迫自己，转过了头，板着脸，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但顾渊心里却没有脸上那么平静。心砰砰地跳着，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几个问题。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为什么没有来找过他？

　　他挪不动脚下的步子，却也没有转身的勇气。

　　虽然是外科大夫，但作为这家医院的医生，理应询问一下求医的患者，可孟乔看着面前的男大夫，盯着初羽看了半天，最后却二话没说地走了，心里在感慨他长得帅的同时，又暗骂了一声。

　　孟乔把初羽安顿好，起身走出病房，给孟野打了个电话。

　　“喂，孟总，我想帮初羽请个假，她现在发了高烧在医院，还没醒呢，明天估计上不了班了。”

　　“她怎么了？”孟野焦急的问。

　　孟乔给他详细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又打了两个哈欠，折腾一晚上她也有点困了。

　　“高烧现在退了么？”

　　“退了一些了，但还没醒，可能是太累了。”

　　“那好，你先陪她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去医院换你。”孟野听她并无大碍，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他沉下心来继续开车，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了在国外那会儿。初羽发高烧，自己在屋里一声不吭，家里没有药，她就自己把毛巾放到脑门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他去找她，她或许早已经在自己的小屋里，不省人事了。

　　等她病好了的时候，她还嘴硬，自己只是大睡了一觉。

　　孟野想到这，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地笑了。她那股倔强可爱又坚强的劲儿，着实让人拿她没办法。

　　*

　　凌晨，初羽醒过来，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头痛欲裂，她硬撑着身子，让自己稍微坐起来，靠在床头。

　　旁边病床上，孟乔躺在上面睡得很熟，发出微小的呼吸声，初羽听了觉得很是心安。她的眼神又顺着向窗外看去。

　　天黑的像极了一块深色的布，月亮也隐匿在其中，消失不见。远处的高楼上，还有几处星星点点的光，点缀着漆黑的夜。

　　某一刻，她竟觉得，在变黑了的世界里，无论身处哪个国家，自己都是一样的孤独。

　　她边想着，边转过头，忽地感觉一道黑影在门玻璃前一闪而过，初羽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瞪大眼睛看，又确实没什么东西。但她心里是十分不安的，她从小胆子就很小，更何况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初羽赶紧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被子紧紧蒙在头上，又怕把自己憋死，留出了一点小缝。她使劲的闭着眼，在成功地把自己唔出一身汗之后，昏昏地睡了过去。

　　门外，顾渊紧贴着墙壁，轻轻地呼吸，生怕再弄出一点动静。

　　她看向窗外的时候，他在门口悄悄地偷着看她，刚才那不算太及时的躲闪，会不会被她发现呢？他怕门被打开，她走出来，又怕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再一次忽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