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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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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声惊雷平地响起,片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夜中,一个人影迅速闪过,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昏暗的地道内,一扇大门,一个老人,一盏明灯。
人影慢慢靠近。
老人突然开口:
“来者是客,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听到这话,来人到是不惊慌,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作了个揖,道:“久闻老先生大名,晚辈赵坤。”
“赵坤小子,你也是为这里头的东西而来?”
“非也,老先生,晚辈是为故事而来。这乾坤洞下有大乾坤,可晚辈只喜欢听这乾坤中的故事。”
“有意思,你且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这乾坤,如何?”
“老先生请讲。”
“若你和你的小娘子欲结连理却受到家人阻拦,你待如何?”
“这,晚辈自当随心。”
“如何随心?”
“若晚辈心悦那小娘子,晚辈自是要与她在一起的,长辈不许,那就带她另成一户,由我来面对长辈压力,由我来承担世人笑语。”
“你可有考虑你那小娘子的感受?”
“这……”
“若你们两情相悦,小娘子怕是舍不得你这般咯。”
“如此说来,岂不无双全之法?”
“唉,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小子,你坐下罢,待老夫将此中事说个明白。”
“多谢老先生,晚辈自当洗耳恭听。”
“……这世上,有个姓陈的小子,这陈小子呢,有个爱人。两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又两相情悦,按理说,应该得到家人的祝福才是。可双方长辈却一致反对,你可知为何?”
“莫不是其中一人身有隐疾?”
“哈哈,非也,只因这两人爱分桃吃。”
“原来如此。”
“这两人两情相悦情深似海,面对长辈的反对,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无边夜色离开家中,一同浪迹天涯,还各自留下一封家书,声称游玩五湖四海,游够了再回去。没把家里人气得半死……”
“溯源!你看!前方有一家客栈!”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人声,原是两位年轻人士,背着包袱骑着马,走在小道上。这郊外本就人烟稀少,此时见到一家客栈,两人都有一丝欣喜。
两人进了客栈,要了一间房。便打算歇息。
然而两人本就心悦彼此,此时烛影朦胧,气氛暧昧,两人对视之后,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渐渐的,两人吻做一块,才发觉世间最美妙莫过于此。
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惜,这窗外一声响,惊动了两人。两人像是清醒一般急忙分开,视线乱扫怎么也不看对方。
“溯,溯源,夜深了……我们还是休息吧,明,明天还要上路……”
短短一句话,叫陈辰说得磕磕绊绊,他心下后悔,怎地说得这般暧昧,还夜深休息,但愿溯源不要误会……
“……嗯。”
听见溯源应答,他悄悄抬眸去看,发现溯源望向烛台,侧影朦胧美好,却不似误会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心下不知怎地有些失落。
两人稍作整理,同榻而眠,相继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出发上路,前往扬州。
一路上相安无事,却不料将近扬州时,两人叫那仇家给绑了。
“老先生,这两人可是习武之人?”
“是啊——只是年少贪玩不用功,此时遇上仇家,便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无。你可知,那仇家是何时盯上他们的?”
“依晚辈看,怕是在郊外的那处客栈时,二人就已被盯上。”
“不错!这仇家就在大堂内,见两人走进,那叫狭路相逢,便一路跟着两人,寻着机会将二人活捉了。”
“林郝!你将溯源带到哪了?!”
他原本和江溯源在破庙里整顿,却不料林郝这个奸邪小人,不知何时在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迷药!
“哟!还担心你那小情郎呢?不如先担心自己吧!至于你那小情郎,你若是好好跪下求求我,让我高兴高兴,就保全你那小情郎的尸首!”
林郝话一出,陈辰大惊失色,脸色难看得紧,当下便把林郝他十八代祖宗给问候了一遍。
林郝气笑了:“放心,就这么让你们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当年你们羞我辱我之时!就早该料到如今的下场!”
“分明是你作恶在先!此刻又说什么羞你辱你!我呸!好不要脸!”
“哼!任你多说也无用!好好享受死亡前的欢愉吧!我,亲,爱,的,陈,辰!”
说罢,林郝转身就走,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辰手脚被缚,又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心下惶惶,一会儿担心他和溯源,一会儿又后悔私下离家,再想到父母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恨不得长出个三头六臂来逃离这险境!
漫漫长夜,终究迎来了朝阳霞光。
此刻,陈辰和江溯源面对面跪坐在悬崖边上,两人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仔细看去,才发现他们所处位置有一根细小的铁链。如同林郝所说,这铁链关系着二人的命运。两人面对面跪坐在一个范围内,这根铁链就会起到平衡的作用,不会让两人掉落悬崖。反之,只要有一人踏出了那个范围,另一人便将掉落悬崖。
猛烈的罡风吹过,吹起三千青丝,吹起层叠衣摆。吹过两人之间,吹向那苍茫云海天际。
吹得人心……越来越凉。
良久,陈辰站了起来,直直看向江溯源,他动了动嘴,终究是茫然低头。
江溯源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响地也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良久,仿佛要带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江溯源率先移开目光,闭上眼睛,一咬牙,猛地踏出一步……
“如此说来,便是那江溯源做了负心汉了?”
“唉,世间人都持此看法……殊不知,那时的情况,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啊……这陈小子,人人皆赞一声深情厚谊有忠有义,死后也得安生。江小子,可不就惨了?人人皆骂其贪生怕死无情无义……活着也不安生,所爱之人的离去,世人的风言风语,还不得不活,这用所爱之人换来的余生,让他发誓要好好活下去,连着两人的份一起……唉,可悲可叹……”
“这……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先生,莫非这江溯源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唉,小子,那江溯源看着沉默寡言,心里头通透着呢。我刚刚说的那些,他啊,早料到了……他是一开始就打算将自己放在那恶人的位置上了啊……”
“……可他这么做,岂不是让陈辰寒了心?”
“唉……哪有什么寒不寒心,陈小子的愿望,就是让江溯源活下去啊……”
“……”
“情之一字,本就难解啊……”
溯源,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连同我的份……去看那温柔江南,去看那漠漠塞北……去,走遍那大好河山……
……好。
“老先生,多谢款待!晚辈告辞!”
“慢走——不送。”
赵坤身形一闪,便离开了地道,徒留老人一人。
“唉……人世几回伤往事,叹不得……”
还是那盏明灯,还是那扇大门,只不过,老人身边,多了一人。
“你怎么不和他说,最后那家里来了救兵,将人救下了?”
“哼!无知小儿!竟说你是那负心人,我偏不告诉他!”
“你啊……说理我是说不过你,也罢,咱回吧?”
“哼!本来就是你不占理!回了回了,天天守这大门,我还不乐意!溯源,我同你讲,今儿个那小子……”
黑暗的地道内,明灯渐行渐远,那微亮的光晕,拉长了两人相依的影子,无声透出些许暖意来。
往事随风——道如今,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