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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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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我的身体越发不好起来。
有时眼睛看不大清楚,有时耳朵也听不见,平时往往要别人扯着嗓子在我耳边说话我才能听的清。
认人也恍惚的不行,好几次正跟师父说着话,就不记得这人是谁了。
我心下估摸着自己时日大抵是不多了。
我怕把师兄忘了,就拉着他画了张人像挂在房里时时看着。
师兄对我也是越发的心疼起来,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的陪着我。
构儿近日也来的勤快。
他同我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在汴京时我们一同遇见的那位小姑娘。
结果好巧不巧,构儿扯着嗓子同我大声说的时候被师姐听了去,人就被师姐提溜着耳朵带走了。
我瞅着直发笑,没敢告诉他那位小姑娘的真实身份,这种事还是要靠构儿自己努力的,对吧。
今日师兄给我带了一大碗葡萄来,同我说自己有事儿非得下山去一趟,说吃吃完这碗葡萄他就回来啦。
我乐呵呵的捧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亲了亲,让他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带些山下阿婆酿的桂花酒和二条街西阿姐做的酥饼。
师兄去了,又剩我一人留在房中。
我边吃着葡萄边盯着师兄的画像流口水,心想这辈子能嫁给这么个丰神俊朗的也挺不错。
可奇怪,这葡萄吃着吃着怎么泛起苦味儿了呢?
我如是想着,便低头去看。
结果手背上啪嗒啪嗒滴落上些红艳艳的液体。
喉咙里也一阵腥甜。
才想着糟了,正欲起身呼救,便觉得头被撞了似得疼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哇的一下吐了好大一口血。
朝着门方走出两步脚下便一软倒在地上。
我直觉着喉头跟卡住了什么东西似得,烧的难受,张嘴呼喊也没个声儿,心里不由绝望起来。
我想大概是蛊毒发作,可偏巧赶在这四下都没人的时候。
这蛊毒太厉害,我只觉着身上有火在烧,烧的我恨不得剔肉削骨,复又如同坠入极冷的寒潭,有万千根针无孔不入。
此刻我才知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咬牙扶着门框站起来,想着就算死也得死的体面点,不能一人在这房里悄无声息的去了。
才打开门便发现师兄站在门口,还维持着正要开门的姿势。
我看着他,才提起的一丝力气又卸了。
两眼一翻便倒在他怀里。
师兄抱着我一路飞奔去寻赖伯伯,可偏生这关键时刻他也不在,构儿赶来才只是赖伯伯寻药去了,也有了一个时辰有余,不知何处。
我难受的在身上四处抓挠,只想将头往墙上撞晕过去才好。
可师兄死死锢住我,让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有些神志不清的张口就咬住嘴边的东西,忍了半晌好些了才松开嘴,定神一看,师兄肩头都给血染透了。
师兄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只见他吩咐构儿让他去寻师父来,又嘱咐师姐下山去找赖伯伯。
然后就把我放在床上又出门去了。
我此时最为脆弱,身上又难受心里也不舒服,见不得身边没人却又没力气寻着师兄出去,便躺在床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师兄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构儿和师父。
师父径直来到我床前座下伸手抚摸我的头。
我有些受宠若惊。
师父端详了我好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师兄也走了过来,衣摆一掀在师父面前跪了下去。
我一惊便要起身,师父也没拦着,亲自扶我坐了起来。
师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兄像是回忆一般对我俩说了许多话。
“问舟啊,为师早就知道你对你师妹的心思了,你师妹,命运多舛,前途未卜,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孩子,为师看破红尘归隐山林,本不该再留恋俗世纷扰,却真真见不得你们两个好孩子受苦。”
“前些日子听构儿说起,为师才知有喜事将近,但人算总是不如天算,你师妹……哎……”
师父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他不忍再说下去,只是握着我的那只苍老的手正在颤抖。
师兄一直低着头,此时却三行大礼,跪伏于地。
“师父,问舟与师妹倾心相交,私定终身大事,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师父是徒儿的过错。现只求师父做见证,成全我二人。”
师父也是满脸惊讶,大礼已施,不是拜君王,那便是拜父母。
一瞬间,师父眼光闪了闪,似乎是满溢的泪光。
他扶着师兄让他抬起头来,又托着我的手上前,郑重的将我与师兄的手交握在一起。
我张着嘴呆愣的说不出话来,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师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次真真就那么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好端端的合着衣服睡在床上,师兄背对着我去了上衣再给自己肩膀上药。
我抬手揉了下自己的脸,轻轻的掀开被子走到师兄背后,握住他拿药的手。
师兄肩膀被我咬的掉了块肉,血糊糊的。
我点着瓶子将药粉撒了上去,师兄却回身,长臂一捞将我抱在怀里。
药粉撒了。
我无奈的看了眼师兄再次为他上药,这次细致的,一丝不苟的好好的处理一番。
师兄一直低头看着我,我不用看他都知道他一定笑的心满意足。
上完药,我愧疚的用手抚摸他的伤口。
“疼吗?”
我如是问他。
“比不得你痛的万分之一……”
师兄说着弯下腰来将脸凑到我跟前。
太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师兄温润的呼吸。
我与他额头相抵,只差毫厘。
“师妹……我们成亲了,对吗。”
师兄小声问我。
我想了想,昏迷前有师父作证,边上还有构儿看着,应当是假不了。
于是回他。
“如果师父和构儿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了。”
师兄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笑的我有些莫名。
可抬眼看向他。
那明媚的,喜悦的,神采飞扬的师兄,却让我再也移不开眼了。
我避开师兄的伤,双手攀附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微微一抬头。
笑声戛然而止。
这下连毫厘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