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怆》魔芋干

3、第三乐章

　　和不二的见面地点被决定在距离手冢公寓不算太远的一家日料店。

　　晚上七点，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店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一对年轻的男女，手冢侧过身为两人让路，里面的服务员看见手冢，一边把门拉住一边向手冢热情的打招呼。

　　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手冢一眼就看见店尾深处靠窗边座位上正在眺望窗外的蜜色背影。

　　手冢朝不二走去，不二似乎也发现了他，满满笑意的冲他点头，好像在说：“你来啦。”

　　桌上的咖啡已经被喝了一半，手冢问：“等很久了吗？”

　　“没，刚来而已。”

　　进入初夏，晚上还是有些寒意，不二穿着白衬衫，外面则套了一件苍青色的针织衫。

　　手冢细细的看着不二的脸，也许是被外套的藏青色所衬托的缘故，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女服务员端来一杯水问两人：“请问需要点餐吗？”

　　不二点了生鱼片拼盘和鳕鱼海带卷，手冢加了山药泥和烤海螺。

　　女服务员一边快速的朝纸上记录，一边问：“需要酒吗？今天可以赠送两份下酒菜。”

　　手冢本想拒绝，不二却抢先同意了。

　　“那就先要一壶温酒吧，手冢可以喝吗？”

　　“没问题。”

　　不二为手冢倒上酒，手冢喝了一小口，他觉得酒的口感好的出奇。

　　“算是多少年没见了呢？手冢真人比电视上要更帅气呐。”

　　“大概…十年了。”

　　“手冢的手伤…”

　　“已经没问题了。”

　　“不能继续打职网真可惜。”

　　“不…至少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是的，已经足够了。在职业网球场上来回太久了，头几年还会为了没能夺冠而懊悔，到了后来，这股执念慢慢的软化下来，好像冬天房梁上尖细的冰镐，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棱角都被阳光抚平，化作一滩柔软的水渍。

　　服务员端上下酒菜和生鱼片，低着头走开了。

　　不二把小酒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咽下去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皱了眉头，手冢觉得不二一定很少喝酒。

　　“不二，决定好了在哪家医院上班吗？”

　　“这可不是我决定的事情呐，日本的医院竞争很激烈的。”不二用筷子夹起一片醋青鱼，放到自己的身前的佐料碟子里。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应该会和大石在同一家医院。”

　　“东京综合？”

　　不二点头。

　　那是东京最大的一家医院。

　　“大石把你手臂的检查结果给我看了。”

　　“有什么在意的吗？”

　　“没有哦，我也不是很懂骨科的那些专用词，只知道结果就行了。”不二又喝下一杯酒，却不再像喝第一杯那样悄悄皱眉。

　　“毕竟我是外科，而且最擅长的领域是把脑袋割开。”

　　不二举起空闲的左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好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切入的话题带些恐怖色彩。即便对于他本人来说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二，你父亲……”

　　“啊，我爸爸啊。”不二吞下一片生鱼片，眉眼间弯弯的笑意没有任何起伏：“没事的，好歹我也是个医生。”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长时间，温酒叫了四壶，手冢喝的比不二还多一点。

　　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不二苍白的脸颊上开始微微泛红。但手冢从言谈中敏锐的发觉不二的酒量其实很好，根本无需担心他会醉倒。

　　夜色更加深了，马路上时不时有汽车驶过，酒足饭饱后不二拿过账单，毫不意外的被手冢拦下。

　　“呐，手冢，我们最好别像酒馆里的中年大叔一样抢着付账。”

　　不二拿出钱包，又抬起头看了眼店里的挂钟，略微泛红的侧脸看起来很恬静。

　　手冢不再推搡，等不二付完账之后二人一起走出店门，晚风跃过手冢的皮肤，激起一阵寒意。

　　手冢问不二：“回去吗？”

　　“嗯，我坐地铁就行，手冢就住这附近吧？”

　　手冢点头。或许是晚风的原因，他觉得不二脸上的微红正在慢慢褪去，

　　“这风真舒服。”

　　不二微微睁开幽蓝的眸子，好像很享受风的萦绕。

　　不二很擅长捕捉风的动向，由于初高中时期的网球绝技大多和风有关，还被一起打网球的部员玩笑般的尊称为“御风使者”。

　　手冢撇过头去看不二，黑夜中视线不太明亮，他慢半拍的发现不二的眼睛早就锁定在了手冢脸上。

　　夜色中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手冢不自觉的想把视线移开，却本能的回望起不二的眼眸。

　　一时间手冢脑中匆匆浮现出很多零碎的画面，他并没有急于捕捉这些不确定的影像，反而无关紧要的想着‘他还是比我矮半个头。’

　　二人之间的空气回归寂静，不二噗嗤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不紧不慢的翻找一阵，半天才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手冢。

　　“那么，下次请我吃饭吧，手冢。”

　　手冢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不二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这条路上几乎没有路灯，他只能借着昏暗的月光打开小纸条。

　　漂亮的几个阿拉伯数字映入眼帘，这是不二周助的手机号码。

　　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中，手冢闭上眼睛，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电话号码。他想尽快记住这个号码。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把它记在本子上或存在手机里不就可以了？

　　看着手中的纸片，手冢对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