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倾（卷二）》楼楚

8、出走

　　她一袭白衣，穿过一片林子，听到浅浅的水声，水声不急，她离开碧瑶山这样久，如今踏进来竟有些忘了，原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水声不急不缓，偶尔有哗啦的声响，她好奇，拨开遮挡着的树枝，她看见了此生都不会在忘记的场景。
　　那是一个女子，她一头墨黑的长发搭在背上，光滑的手臂扬起，流水顺着流下漾入肩窝，那上半身的身子上不着片缕，她微微抬头，不知是否是察觉到身后的人，墨眸移过，见了来人之后，非但没有像平常女子一样羞赧不已，反而是眸光荡起了丝丝的愉悦，面容上也愈发的邪魅，周围的气氛瞬间妖气四溢了起来。
　　她扶着树干，呼吸忽然间急促了起来。
　　是她。
　　“小姐，二小姐……”
　　华瑾泠缓缓睁开眼睛，摇晃的马车震得华瑾泠瞬间清醒。
　　是梦。
　　即有所梦颠倒众生，如何敢不刻骨？
　　她看向窗外，心底轻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小姐，前面就是城门了。”
　　华国公主私下里见卫国国君，这等笑话，华曜怎能忍？现在城中上下都在找公主，却不知坐在车中的华瑾泠正要出出城了。
　　“官爷，我等确实是要去卫国经商。”孟哲重复的说道。
　　“经商？车上坐的什么人？”那士兵扬声道。
　　“哦，哦，是我家小姐。”
　　“下来。”
　　“是这样，官爷，我家小姐……” 孟哲想着不知道公主的易容术不知道能否穿帮，于是想能不看便不看。
　　无奈守城的士兵却是个死脑筋，大喊道：“下来。”
　　“是是是，官爷别生气，这就让小姐下来。”声音离近了些，“小姐，您得下来一下。”
　　车内无人说话，守城士兵的手搭在了剑柄，皱眉，走向车。
　　“官爷，官爷，我家小姐不过怕生罢了，给她些时间啊。”孟哲想着莫不是公主也对自己的易容术不自信？
　　“滚开。”士兵扬手将之推在地上，拔剑指向车内，道：“出来。”
　　“官爷，我等本为经商之人，做些小生意，您何必如此逼人？”声音清泠，如同泉水一般沁入心脾。
　　打头的士兵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又对了一下手中的画像，虽然心中带着疑惑，却也不得不道：“放行。”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银子就当给兄弟们喝酒。”孟哲上前递着银子。
　　“行了行了，快过快过。”士兵掂了掂手中银两，不耐烦的扬了扬手。
　　孟哲这边安排着队伍过去之后，在心中愤愤不平。
　　想他堂堂公主护卫如今竟做这等点头哈腰之事，不平，就是不平啊。
　　“孟护卫。”声音好听得过分。
　　“公主。”孟哲朝着车子，凑近了些。
　　车内声音停了片刻，道：“方才不是一直叫小姐么？”
　　“这不是没有人了么，还是得按着规矩来。”孟哲一丝不苟的说道。
　　华瑾泠想了想，随着他去了，又道：“韩公子何在？”
　　韩忠骑马在侧，道：“公主。”
　　“你且进来。”
　　“这……”韩忠看向孟哲。
　　孟哲连忙阻止道：“公主不可啊，您与韩忠男女之别，怎可乘一车？”
　　“我同你也是男女之别，你又为何助我逃出华宫，和我一路？”
　　孟哲被噎的没了话，向韩忠使了个眼色，韩忠进入车中。
　　那女子虽是平常的样貌，却是举手投足的贵气。
　　韩忠拱了拱手，道：“公主。”
　　华瑾泠抬手止住，道：“我如今在外，你也不必拘着了，只是这件事还真是要谢谢韩公子。”
　　“我与孟哲从小的兄弟，一心为国，如今公主有难，我韩忠怎能不出手搭救？”
　　“那真是多谢公子了，我王兄想必不会放过你，这一去，到是给公子惹了不少的麻烦。”
　　“无妨，韩忠无妻无子，父母双亡，能为公主做此事，是韩忠一生的运气。”
　　“好，我华国竟有如此勇士……”华瑾泠正说着。
　　突然车外一声大喝，叫住了几人。
　　“等等，你们是去哪啊？”
　　“哦，回官爷的话，我们本是经商之人，如今要去卫国卖一些云锻。”
　　“哦？如今两国交战，你们这些商人倒是没有停止啊。我看是逃命吧？”
　　华瑾泠与韩忠互换了一个眼色，韩忠点头，挑开帘子，下了车，道：“非也啊，官爷，两国虽然交战，不过小本生意，靠着养家糊口不是？”
　　打头的一身将军打扮，道：“你是他们的主子？”
　　“小人拜见官爷。”韩忠拱了拱手。
　　“罢了罢了，军中纪律严明，我也是偷着出来喝些酒而已，不必如此大礼。到是身为华国人，可不要忘了旧本啊。”
　　“那是那是，我家中父母尚且在华国，我怎能忘本？”
　　“哼，那就好，”将军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等等，你这车上可还有其他人？”
　　男子愣住，现场陷入了一片静寂。带头的将军手摸上了剑柄。
　　“相公，怎么还不回来？”玉指挑开帘子，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不由得让人联想这车中是怎样的美人。
　　那带头的将军看着眼前面容普通的女子，道：“你是？”
　　“啊，是小人的贱内。”韩忠拱手道。
　　“卖云锻还拖家带口？我看你们就是逃命，要不是派来的那于老头这不让那不让，你们早就死了。”
　　“是是是，官爷说的是。”
　　“哼，如今老子喝个酒都要出来避一避，妈的，你们赶紧走吧。”
　　“是是是，阿哲，启程。官爷告辞，官爷告辞。”
　　回到车里，韩忠大口喘着粗气，道：“公主，没想到刚出城门几步，竟然能遇上官兵。”
　　“方才碰上的是孙将军，听闻他不守规矩惯了，如今于征调来，管着他些也好。”华瑾泠说道。
　　“公主，”外面孟哲有些慌乱的说道：“刚才的景国士兵追上来了。”
　　“糟了，莫不是认出了我们的身份？快点驾车，”韩忠转头对着华瑾泠说道：“公主，一会儿我得斩断车轭，只能委屈公主骑马了。”
　　华瑾泠点头，施了轻功，飞到马上，回头大喊道：“斩断车轭。”
　　韩忠踩着颠簸的车，纵身飞到身旁的另一匹马上，抽剑断开了车轭。
　　身后突然箭雨飞来。
　　“啊——”孟哲费力的拔出肩上多出的一支箭羽，道：“公主，我怕孙将军是把我们当成细作了。”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死在这里。”华瑾泠扬声道。
　　“别着急，从小路走，前面有河，我在那边备下了船。”韩忠道。
　　眼看前方河流愈来愈近，几人下马，韩忠一边拿剑挡开射过来的箭，一边护送着华瑾泠上了船。
　　看着追兵越来越近，船却还没走多远，孟哲回头道。
　　“韩兄，往后的路就有你来保护公主了。”
　　说罢，跳入河中，提剑向着追兵而去。
　　“阿哲。”华瑾泠情急之下喊道。
　　孟哲听到，顿住身子，道：“公主，这么多年来，您还是第一次叫我阿哲，阿哲此生无憾，黄泉路上，阿哲先替您探探路了。”
　　船越行越远，华瑾泠看着和追兵拼在一起的孟哲，心中涌上无数酸楚。
　　公主，属下孟哲，从今往后是您的侍卫。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在碧瑶山上，他带着几百人，意气风发。
　　公主，我来接您回家。
　　公主，夜里黑，您不叫属下跟着，总得留一个点灯的人。
　　公主，山上路滑，属下背您下山吧。
　　公主……
　　“公主。”韩忠担忧的看向华瑾泠。
　　华瑾泠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镇定了。”
　　“公主此言差矣，孟哲虽然随着公主时间长，可是孟哲也是韩忠的兄弟，兄弟之情亦不轻于公主，只是公主，阿哲的死，是为了公主能顺利抵达卫国啊。”韩忠一旁劝导着。
　　华瑾泠起身，道：“你说的对。”
　　阿哲，我绝不会，让你白白为我。
　　船行了半日，华瑾泠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两人下船之时，仍是觉得有些头晕。
　　没想到堂堂的华国公主竟然会败在坐船上，若是苏睿见到定是免不下好好嘲弄一番了。
　　阿睿……
　　华瑾泠摇了摇头，企图摇走这个扰乱自己心神的女子。
　　“小姐？”
　　“我没事，”华瑾泠抬手，雨丝顺着手掌流下，道：“下雨了。”
　　“是，此时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一家客栈歇息，再做打算。”韩忠提议。
　　华瑾泠点头道：“也好。”
　　这阳城内屋房林立，构建之感也颇有婉约之感，此时因着下了雨，道上湿漉漉的，石桥枕水，一派的好景色。
　　到了客栈，华瑾泠要了桶水，清洗了一下这几日的尘土，想着入城快些见到卫国国君，便出了屋子，要去找韩忠，不料韩忠却一直站在门外。
　　华瑾泠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找我有事？”
　　“楼下要了些饭食……”韩忠说着，脸竟红了起来。
　　华瑾泠刚清洗过身子，自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么出水芙蓉，再加上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简直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