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伴侣》张木更

25、百慕大三角洲（上）

　　许景冬女友风波的隔天，是新戏《我要你的爱2》的开播发布会。
　　著名导演赵宝铁、编剧冯二马、将携主演许景冬、丁伊人、马明磊、武田等集体亮相，届时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家媒体出席，微博和M卫视也将同步直播。为此许景冬大清早就要出门。张郁一整夜迷迷糊糊、睡睡醒醒，天将亮的时候，就完全睡不着了。而隔壁房间开门关门，那人起床了洗漱了，他耳朵里听得一清二楚。
　　张郁睁了眼睛，几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
　　他忽然就有种冲动，想从床上爬起来，装作自己刚起，正巧碰见他，同他道声早安，坐下来一起吃个早饭，然后很随意地聊聊昨天的绯闻，捉弄他调侃他，或者就像以往那样，对他说些工作加油别紧张的客套话，平常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也什么都不在意一样。
　　但是，直到对方走了，他都没能跨出自己房间的那扇门。
　　早上，绯闻的女主角Cindy好像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照常来上班了。而且，也不知道是没认出来呢，还是没人在关心八卦，同部门居然没一个人提起许景冬昨日的视频。财务八男老赵和赖巍来打探消息的时候，大家也用不知道，忙着呢，别烦这几句话十分潦草地给人打发回去了。
　　其实，只要张郁再敏锐一些，他就能注意到身边这种不寻常的氛围，就会发现这里面有猫腻了。可惜，当局者迷。他现在身处“百慕大三角洲”的中心，被海浪砸得正晕乎着呢，根本没那余力去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发布会定在下午三点半，开始之后，张郁借口去天台抽烟，实际是偷偷刷微博，看许景冬新剧开播会的动态和网友们的反应。昨晚出了那么档子事，媒体那些虎狼之狮定不会放过这个进食机会，到时候必将许景冬整个人碾碎撕裂。况且，不说其他的，“女友”这两个字对任何偶像明星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从昨晚视频出现到今天白天，网络上已经陆续有粉丝因为“女友”事件脱粉回踩了。他是看着许景冬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那人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知道，也是伴着一起渡过来的。如果这事最后影响了许大明星的前程，叫那人受了委屈，他张郁第一个不答应！
　　辛苦养的好白菜让猪给拱了，谁他么能甘心？
　　顶楼的信号一点不给力，图文点半天还是一片白，什么都刷不出来。
　　这种时候，他就想抽支烟，可他忘了，自己早就戒了烟，摸摸上下口袋，只剩下只银色的火机。他忽然有些发笑，这种类似“大考前”的焦虑感，都多少年没体验过了。洪水灭顶般的不安和担忧涌上心头，黑压压一片，令他胸闷、心悸、口干、出汗。上次出现这种心情，好像还是三年前许景冬在M台主办的金苹果电视节获奖的时候吧。
　　那是许大明星踏入电视圈的第一年，就凭借在大热古装仙侠剧中的出色表演，获得了最佳男配的提名。公布获奖名单的那一刻，镜头带到了许景冬，给了个大特写，张郁观察到了电视里那人一紧张、一不自信就撩头发的小动作。而在电视外的他也是焦虑不安到要干呕，他双手合十，跪坐在屏幕前，虔诚地求各路耶稣玛利亚菩萨佛祖保佑。
　　最后，不负众望，许景冬拿到了那个奖。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稍晚一些，许景冬给他来了个电话。刚接起来，便听见那人在那头哽咽了，仿佛是儿子衣锦还乡的老母亲，听着对方的啜泣声，张郁自己在也电话这头不争气地流泪了。
　　有时候想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真是玄妙得令人参不透。
　　从“水火不容”的一对到“水｀乳｀交融”的一体，好像就只有一步之遥。
　　两人刚合租的第一年，张郁曾无数次想过使阴招把许大明星弄出去。他那会儿特别后悔被许景东姣好的相貌给蒙骗了。那小子空有一付好皮囊，实则脾气差、性格差，走路用鼻孔看人，说十句得不到一句正经回应，难相处得紧。
　　而最最让他难以忍受，甚至动念头赶人的，其实是许景冬洁癖的毛病。
　　张郁自认为是老爷们里面比较爱干净的了，房里垃圾最多堆两天就会清理，袜子衣服基本上保持三天必换的频率。但这小子总是鸡蛋里挑骨头，龟毛的要死。本来大家泾渭分明，在公共区域忍让着点，关上房门就能轻松地各过各的。可这小子却次次越界，对着张郁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什么不换家居服不让坐沙发、有味儿的袜子不能穿拖鞋、晾衣服稍微撒点水在地板上就要跳脚、马桶坐垫上不小心滴到几滴尿就能和你拼命！
　　而他本人，除去“干净”这块，一无是处。
　　厨艺，就是少放点水能做一顿白饭，多放点水就熬一锅白粥的差别；对钱完全没概念，富的时候天天大手大脚下馆子，吃高级外卖，穷得时候连着两个礼拜，一天就啃俩馒头充饥，房租水电手机费都没着落。
　　后面还是张郁看不过去他那种毫无节制的花钱方式，主动和他搭的伙。双方约定一发工资就上缴生活费，饭由张郁做，碗给许景冬刷。有了搭伙的经验，两人干脆将房子里的家务活全部分了工。许景冬爱干净就只承包打扫的活，张郁看钱紧，就管买菜做饭交各种杂费，衣服床单统一放洗衣机里甩，一三五张郁晾，二四六许景冬晾，周日就什么都不洗。
　　然后，你再看看，若干年之后的今天，在张大厨的熏陶下许景冬这个过去的厨艺白痴，连卤牛肉松鼠桂鱼这类节日菜都能随手拈来了，而他最令人头疼的洁癖毛病似乎也被治愈了。当马桶坐垫上沾上尿渍、木地板上甩了水渍、脏衣服脏裤子乱丢的时候，倒是张郁恼火的时间更多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到最后，我们都活成了对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