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聆菱翎苓绫棂

25、一个人

　　卫玺没想到云秀会突然过来，而且夏禹喝醉了，这会儿醉醺醺的倒在床上，他一点儿主心骨都没有。他愣在原地，云秀已经出去了，在屋外等着他。
　　会这样云秀也从来没想过，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夏禹喝醉了，怕卫玺一个人照顾他太勉强，而且卫玺也喝了点酒，实在是担心出事，她让人煮好了醒酒汤，带着就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大惊喜在等着她。
　　刚才看到的一幕还在脑海里翻滚，云秀气恼的恨不得抽自己。这些年卫玺渐渐的也大了，为什么她就没有多长个心眼，让两人分来住。这要是她早早的安排了，今天的事情说不得就不会发生。
　　云秀心里乱成一团，卫玺也差不多，呆呆的想起身，却被夏禹抱着拉进怀里。如果是平时，他只会觉得安心，然后在夏禹的怀里美美的睡上一觉。但是今天他却冷到心里，突然发现原来这些年他都只是在逃避，以为这样就可以和夏禹天长地久，却不想又一天东窗事发，他们两，夏家都会千疮百孔。
　　心里各种想法翻滚，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梦，醒来就可以了，事实并没有这么艰难，但是身边的一切都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使个巧劲从夏禹怀里出来，塞了件衣服进去，安抚好夏禹，卫玺整理好衣物，准备出去见云秀。云秀就在门外，他在夏家生活了快十五年，云秀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他做了什么？
　　卫玺心跳如鼓，这扇门一开，他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娘，没有家，没有夏禹，然后让他完全沉入黑暗中，他会活不下去的。
　　摸一把干涩的眼睛，卫玺回头看看睡得正熟的夏禹，不禁苦笑，以后，或许已经没有以后了，他绝对不能害了夏禹！
　　卫玺开门出去，云秀失神的坐着，桌上放着两个瓷碗，还冒着热气。听到声音她抬头，卫玺竟好像觉得她一下子老了许多，眼中也没了神采。他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出声，云秀指着桌上的碗说:“喝点吧，醒酒的，夏禹睡着了就不用管他了。”
　　心中忐忑，卫玺打量着云秀的神色，不敢违逆，上前端起一碗一口喝了，然后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
　　云秀看了他两眼，又看看关上的门，起身，“跟我来。”
　　亦步亦趋得跟着，与云秀隔开一点距离，天很黑，几盏灯笼根本无法驱散。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树影如鬼魅般张牙舞爪的，卫玺一边注意着云秀的动作，只觉得这或许就是他未来的处境。黑夜如瀑，他的感情也好，以后的人生也好，没有光明了，只有不知来处的风，让他四处漂浮。
　　回到主院，夏休听到声音出来接云秀，看到她一脸失魂落魄的，后面跟着卫玺。他还以为是卫玺落了什么在这边，却见云秀径直入屋，卫玺紧跟其后，两人脸上都是少见的凝重。
　　这才察觉到出事了，夏休然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片刻后，整个主院只剩下三个人。
　　云秀坐在堂前，未发一言，卫玺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夏休眼皮一跳，直觉要出事。
　　果然，卫玺跪得笔直，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夫人，全……”
　　“啪”！响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云秀一脸怒气，修剪得当的尾甲在卫玺脸上留下一条血痕，硬生生的翻过来，直接断掉落在地上。
　　卫玺侧头甩向一边，左脸顷刻间肿起来。依旧跪好了，他没有一丝怨言，这是他该承受的，云秀能够发泄出来也好。
　　云秀抓着卫玺的肩膀，一下下的砸在卫玺身上，眼泪止不住的砸下来，落在卫玺的手背上，仿佛在他身上灼了个洞，整个手臂都开始颤抖。
　　“你爹娘遇难，我孕中听闻早产生下夏曦夏瑶，孩子生下来我还没看一眼，就求着老爷认下你。四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你一年都没叫我一声娘，你父母祭日，你去跪了一天，回来就病了三天三夜，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你，我的一双儿女才一岁，我丢下他们不管不顾，满心都是你！你醒了，唤我一声娘，我心都化了，觉得这世间我也没什么要求的了，只有你，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这十多年，我自问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处处关心照顾，家里的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一碗水端平的？你今天跪在我面前，称我一声夫人，这是要和我、和夏家划清界限！”云秀拿着手帕擦干眼泪，眼中尽是失望，跪的是她的儿子，那她打也好，骂也好，谁都寻不出错来，跪的不是她儿子，她也没那个资格打骂，“既然你要划清界限，就是不认今天的事有错，就是在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我没有资格管教你，那你去吧。往日的情分也好，恩怨也好，都算了，以后你也不必和夏家人再见了，特别是夏禹！”
　　夏休在一旁听出了些端倪，怕是这事和夏禹有关，联想到两人平日里亲密的关系，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过去抓住云秀的手，先安抚她的情绪，“你和孩子计较这些干嘛？他才多大，你吓着他了他肯定就不敢叫你了，心里还能不认你吗？”
　　说着拉拉卫玺，让他也不要犯倔，卫玺只是红着眼，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已经磕了不知道多少头，额头也肿起来了。
　　“卫玺、糊涂，一直都在做错事。打也好，罚也认，只求您别生气伤了身子。是我做错事，和夏禹没有关系，您罚我骂我就行，别怨他，也求您别让他知道。”卫玺还在磕头，咬着嘴唇控制住泣声，怕云秀不满意，咬着牙承诺:“您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再也不见他，不见……”
　　话没说完，早已泣不成声，心上像是扎了无数根针，密密麻麻的，没一处不疼。
　　云秀依在夏休怀里，也是哭成泪人儿，扭开头不愿看他，夏休拍拍她，让卫玺先回去。
　　卫玺看了看云秀，一时没动，两个人这样他根本分不出神来解决问题，夏休沉下脸，严肃的说:“你先回去，既然你还担心你娘，就记住今天你说的话，也记住你娘说的。夏禹那边你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日后两个人在一起就要注意分寸，别让你娘和我为难。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至于怎么解决的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你再等几天。”
　　几次回头看云秀，她都是拿着帕子在拭泪，卫玺知道这次是真的让她伤心了，心里怀着愧疚和不安，以及对未来的忐忑，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云秀给他安排的院子，在院角的那棵梅花树前终于大声恸哭，他终究还是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