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内 政 ...
-
又是打仗丶又是婚礼丶又是丧礼，经过这样连续一闹，周国的国库开始变得空虚了。
穿上了官服，任职『宰』的闳夭报告说：「现在，如果再发生个饥荒什麽的意外事件，周国的国库就要见底了。」
姬昌一听，皱起了眉头。
当年他的父亲季历，用的是以战养战的方式。攻伐西戎各部族时，也对他们大肆掠夺，这才能转战西土多年，而没有太多补给上的困难，国力依然充实。
但是现在，一场和商国的败仗，已经花费甚大，接下来对玁狁的战争，虽然顺利，损失很小，但军队滞留在外这麽久，花费也是惊人的。再加上昆夷新近归附，正是需要周国对它付出，好收拾当地人心的时候。还有那一场婚礼和丧礼，也是耗资巨大，但又不能不花。
「对於如何充实国库，你有什麽意见？」姬昌问。
闳夭不慌不忙的回答：
「臣认为，当年先君季历以战养战的政策，已经不符合目前的需要。因为现在的周国，已经没有了急需处理的外患。如果还要攻打谁，对象将多半是其他的诸侯国。但攻打诸侯国，我们不能只是掠夺财物，而必须彻底征服，长治久安，就像当年的程国一样，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部份。」
姬昌点头同意。
政策需要改变，他也是这麽想的，但具体细节，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研究。
「现在，既然我们能够拥有一段和平的时期，不如多多开垦荒地，加大生产的规模，厚植国力。这样的话，税收可以增加，而且不会伤害到人民的生活。」
「嗯，这是一个方法。还有呢？」这算是传统的方法，应该没什麽问题。
「在都城建一个大型的集市，吸引各地商人前来买卖。」
「我国的位置在西方边陲，这麽偏僻的地方，能做大型的集市买卖吗？」姬昌有些怀疑。这麽赚钱的事，如果能做，他早就做了。
大型的集市，确实能为他赚得许多金钱，但周国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很适合发展商业。所以周国虽然是军事大国，却从来不是经济大国。
若是能并吞芮国，那就可以控制整个西土往大邑商的通商路线。但现在，芮国已经算是臣服於他，再这麽做的话，野心就太明显了，商王是不会坐视的。
「主要不是要与其他的诸侯国通商，而是与羌人丶西戎丶蜀国等等地方通商。」闳夭解释说：「这个市场，自然没有大邑商那麽的富，那麽的大，但它是一个新的市场。若能顺利沟通西土南北各地的各部族，收入还是可以的。如果发掘到了特别稀奇的物品，还可以卖到大邑商去，得到更好的利润。」
「嗯，很大胆，但或许可行。」姬昌露出了一点欣慰的微笑，有人才就是好啊，不用自己伤脑筋想破头，别人就帮你安排得好好的：「你退下吧，去把你刚刚说的，好好的拟个实行的方式，拿来让我看。」
闳夭躬身退下之後，姬昌吁了一口气，走到阶边，看着远方。
以前打仗时忙，现在不打仗了，他还是一样的忙。
内政改革的问题，并不比战争容易，甚至更难。
因为，这并不是把给你麻烦的对方杀掉，就可以解决的事。而且细节多如牛毛，一但走错，後果一样是不能承受。
---------------------------------------------------------------------
姬昌现在公开称呼鬻熊为师，使得鬻熊在周国的地位大大的提高，没人再敢轻视这位看起来总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家伙了。
不过他本人的生活，倒还是老样子，没什麽改变。
经由太颠的介绍，闳夭也成了鬻熊家的常客。
听说鬻熊对於商人们的心理很有心得，正在撰写周国集市计画的闳夭，就特地登门拜访了。
一起吃过了饭，气氛正好的时候，闳夭滔滔不绝的解释了他的计画，然後问：「关於我的集市计画，你觉得怎麽样呢？」
「很好啊，很有新意，我还满喜欢的，商人们大概也会喜欢。」鬻熊有点微醺的样子：「不过周国人崇尚农事，重视土地，你要叫他们改了，去大规模从商，不容易啊。」
「可是，这是对周国最有利，对人民也最有利的做法啊！光是耕种，要等到何时才能让国家富裕起来？」
「天下对人们最有利，而人们都不肯去做的事，多着呢！」鬻熊苦笑了起来：「光是推论得到了个结果，就硬要人民去遵守，你这个样子，是会失败的。忘了上次，你是怎麽被关进大牢的吗？这次如果再失败，可没人救得了你。」
「那你是认为，这计画行不通？」闳夭很失望。
「也不见得完全不行。但光是了解商人，还是不够的。倾听一下周国人民的心声吧！」鬻熊说：「只给他们他们所想要的，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如果，你打算要他们违逆自己的生活方式，否定他们心中的价值，来配合你的理论，那麽，你只是在浪费时间，搞不好还会害死自己。」
「周国人民的心声……」闳夭沉思。
「是啊。除了理论，你更要兼顾到人心。只要能顾好这点，你的计画，就多少还是可以行得通的。」
闳夭回去之後，每天日中的时候，就坐在市场中，看着来往的人们发呆。
周国的人民在想什麽？他们要的是什麽？
「你希望政府能为你们做些什麽？」他甚至试着抓住几个人来问：「你想要的是什麽？」
「我……我不知道……」
「请，请饶了我吧……」
被一个满脸疙瘩，长相丑陋的贵族在街上一把抓住，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大部分的人都只是被吓到，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最後，一个不堪其扰的摊主，被他抓住之後，鼓起勇气跟他说：「我们希望政府能阻止您，别让您在集市里这样，影响到我们做生意……」
闳夭大窘，只得放弃。
-------------------------------------------------------------------
第二天一早上朝时，闳夭就见到太颠朝他笑得特别灿烂，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猛打冷颤。
果然刚刚一下朝，太颠人就凑上来了：
「听说昨天你在集市中一举成名！」脸上还挂着贼笑：「恭喜恭喜。」
「你这人消息还真灵通。」闳夭冷着一张脸，打定主意不理他。
「想知道人民的心声，你不会问我啊？」太颠用他平常蛊惑女人的语气在说：「我可是比那些平民们自己知道的更清楚丶更全面丶更『深入』哪……」
「真的？」闳夭眼睛一亮，果然还是被他成功的『勾引』了。
「好不容易，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的战争，终於结束了。如果是你，会想要什麽呢？」太颠乾脆的说：「当然是和家人安心团聚丶找对象丶生孩子这类的事情了。他们要的，就是安定的生活，如此而已。」
「是这样吗？」闳夭陷入了沉思。
人民要安定的生活，那麽政策方面，做出的变动如果太大，让他们不能安居，他们会受不了的。对於刚刚才从战场上回来，渴望家庭生活的人们而言，离家去经商，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吸引人的选择。更何况，这还违背了周人重视土地与农事的传统习惯。
难怪鬻熊会觉得这计画不行。
找到了问题点，接下来的工作就容易些了。
一旬之後，闳夭把自己的计画完成，呈上去给姬昌审阅。
隔了好一会儿，姬昌放下绢帛，对闳夭说：「这和你当初所说的『大型集市』不太一样啊。」
「臣惶恐。」闳夭低头，躬下了身子：「臣回去之後，求教过鬻熊，经他指点，又仔细考量过了全盘计画，发现现在大战刚过，并不适宜太过扰民，所以把计画做了修改。目前只是先针对西戎的牛马丶玉石，有莘的丝，蜀地的玉石丶漆丶丝丶盐丶犀角，以及我们自己酿的酒等等几项高价值货物，把规模做得大些而已。这样的话，虽然比原来的计画慢些，但也可以拓宽财源。」
「鬻熊他说了什麽？」姬昌有些好奇。
「他要我去听听周国人民的心声，只给人民他们所想要的。」闳夭诚实的说：「我照他说的重新考虑过了，结论就是周国人现在只想过安定的日子，不该让他们的生活有太大的变动。」
听听人民的心声，只给人民他们想要的，这和『天命之剑』有关系吗？
「嗯。」姬昌点点头。
姬昌知道，改革这种事，操之过急是危险的。看来闳夭坐过一次牢，对他反而有好处，会考虑到人民的情绪与接受程度了。
但是，按照闳夭现在的计画，或许可以逐渐弥补目前支出上的漏洞，但国库收入要快速增加，还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看来，还是只有开拓新田地，给每个人多分点田去种，才是最重要的部份。」姬昌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的说。
只有这个政策，才是一定会受欢迎的政策。
两人又谈论了许久，才大致确定了今後周国经济的发展方向。
------------------------------------------------------------------
除了内政，姬昌还有一件正在烦恼着的大事。
那就是选出新的国君夫人。
公主死後，他的後宫女人虽多，却没有一个是可以配做他正妻的人选。
是的，她们其中有三个的身分不低，配得上国君夫人的称号，但若是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却多半是幼稚无聊，整天互相斤斤计较一些琐屑小事；就算是老实点的，也只是呆笨粗蠢的无知女子，没有一国之母的仪态风范。更别提能与他夫唱妇随，可以让他信赖的好女人了。
想到这里，姒华的身影又浮上了姬昌的心头，他赶快甩甩头，想尽快把那个影子甩掉。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连孩子都生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以前，他只把女人当成一种有趣的玩物，可以用来办办外交，以及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他以为会为女人痴迷的，都是意志薄弱的愚蠢男人。但现在，他好像自己也陷进去了，而且越想逃，越逃不开。
不过在认识姒华之後，他对女人的印象确实改观了。他开始渴望能拥有一个懂他的，支持他的好女人。
无论如何，姒华不行。谋夺臣下的妻子，是昏君才会做的事。越是权势大的人，越是不能随意行事，这点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姒华本人对他根本没有意思。
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会忍不住要去想她。越是想她，就越是不敢去见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为了怕自己不小心做出出格的事，他再也没有在私下见过姒华。但自己竟会刻意躲避一个臣下的妻子，这岂不是已经说明了自己对她有多在意了吗？
唉，这次，如果要找新的夫人，至少也得是像姒华那样，可以理解他的。决不再找蠢女人，不管她的身分有多高，长得有多美貌。
但是，集智慧丶才华丶高雅与美貌於一身，天下还有那样的女人吗？就算有，她又会在哪里？他找得到她吗？
姬昌今年已经要满二十五岁了，即位已经七年，还没有嫡长子，传宗接代刻不容缓。他的时间不多，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做他的夫人，他就非得从姬妾中选出一位成为正妻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内 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