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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浅草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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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悯心园的杜淼,一路策马疾驰,她想不明白,前一秒情深切切的人,怎么就能说出要娶别人的话,她满腔怒意却不知该怪谁怨谁,齐觞明明白的告诉过自己,他未娶妻,没有婚约,可现如今却生生的杀出个“诺言”来,偏偏还讲了一通舍命相救的故事,铺垫了半晌不过是想堵住她所有的责问,逼她安心的做个莫名其妙的第三者罢了。痴人说梦,他齐觞简直痴人说梦。他们完了,杜淼单方面跟自己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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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失恋少女都应该在雨中狂奔一把,可今日大晴。不过没关系,咱们杜小姐有马,她没有顺着来时的山路回去,不是不想,而是没找到,一个泪眼婆娑满心酸楚的姑娘,就骑着匹骏马在这安溪山上横冲直撞起来。
“吁--!”杜淼猛然勒马,自己却一个不防备被甩出老远,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猛烈的撞击使得她一阵发蒙,抬眼看向四周,这才回神,刚才疾驰之中,她偏头抹泪,却一晃前路上站了个人影,情急之下死命的勒住缰绳。现下看来不是眼花,果真有人,那人先帮她安抚了同样吓的够呛四蹄儿乱蹦的马,见杜淼已经翻身坐起,便不急不缓的牵马向杜淼走来。
“公子太鲁莽了,虽说这山上人少,但却也由不得您骑着快马疾驰而奔,今日得亏遇上的是我,若是妇孺老弱,恐怕公子的业障已然积下了。”
杜淼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扶膝,一手背过去摸着自己摔到发木的后背,那人背光而来,只得见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杜淼此刻耳朵里像是装着个风哨,全然听不到那人在言语什么。来人显然是被杜淼表现出来的无礼给激怒了,紧走两步,又忽然驻足。
“是你?杜姑娘?姑娘你……”
来人却是旧相识,先是被穿着骑装的杜淼惊了一惊,而后又被顺着杜淼额头流下的一道血给惊了第二惊。
“司徒老板?”
不错,正是司徒志恩,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此刻两人可是顾不得寒暄虚礼,司徒志恩七手八脚的撕了杜淼一节袖子给她清理止血,见创口不大,这才一把把杜淼送上马背,自己再一个翻身,一手持缰,一手牢牢按住杜淼还住冒血的脑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两腿一夹马肚子向着城里策马狂奔起来。
浅草堂,北雁阁。
“司徒老板,谢谢你救了我,给我治伤,还给了我住的地方,可是,我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准确的说,是连兜都没有,但是你放心,等大椿来了,医药费和住宿费,我一定还给你。”
脑袋上扎着个硕大无比的蝴蝶结,坐在床塌上趔趄着身子,拍着胸口指天顿地的,不是杜淼还会有谁,立在塌边儿的司徒志恩,有点好笑的背着手接受着杜淼的道谢和承诺。
“姑娘不必客气,我与齐觞公子一见如故朋友一场,代他照顾你几日,不足挂齿。”
司徒志恩憋笑憋得难受的紧,转身走向纱幔外的座塌,趁着背向杜淼,这才好好扯出一个无声的大笑。
“别跟我提他,我俩没半毛钱关系,他是他我是我,总之欠你的钱我一准儿还你就是。”
杜淼听到齐觞的名字,堆了半日的满脸可爱笑顷刻崩塌,随即换上一张别惹我的臭脸。
“看样子,齐觞把我们杜姑娘气的可是不轻,梨花儿带雨的骑马遛山,他也不说追着护着,真是不像话,咱们消消气,就在我这浅草堂安心的住着,这北雁阁刚装整好,还未宿过客人,带着个小院,绝对僻静。等到齐觞来负荆请罪的时候啊,我替你好好说教说教讨个公道。”
司徒志恩端起一杯茶水凑在嘴边,却不忙着喝,从杯沿儿偷偷看着被纱幔遮的若隐若现的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想些什么,全挂在脸上,听到自己说齐觞来负荆请罪,马上就从生气的咬着嘴唇,变为一个白眼外加撅着的小嘴儿,女儿家姿态必现,看样子是在琢磨着要如何整治齐觞来消气了。
“我才不稀罕他来,他犯的是原则性问题,我才不会原谅他呢!”
“齐觞他?有别的女人了?”
“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是根本就‘一直’有别的女人!这才是让我最生气的地方,不知道你分不分的清楚。”
“有点明白,相较于‘别的女人’,你更恼他对你的隐瞒,是么?”
“对,若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出轨,爱上别人,我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成全他,可我偏偏因为他的隐瞒,变成了那个介入别人关系的第三者,我觉得很恶心。他还说不喜欢那个要娶的女人,那他放过人家好不好,没准人家也根本不想嫁给他,搞得好像娶了人家是多大的恩惠似的。”
“这个……确实是种天大的恩惠,嫁给他,自己的整个家族就是皇亲国戚了,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有封地官职俸禄这些实质性的利益好处,当然当然,我知道杜姑娘对这些是全然看不上眼的。那既然姑娘倾心的只是齐觞这个人,得到他的心不就够了么,为何要在意一个根本不在他心里的人呢?”
感受到杜淼慢慢变得凌冽的白眼,司徒志恩话锋一转劝慰起杜淼来。这下儿可真是马屁拍到了驴臀上,顷刻间炸毛的杜淼,脚一下下的磕在床榻上,这会儿要是站着,应该就是气到跺脚的姿势吧,她手直直的伸出去,掀开纱幔指着司徒志恩,必须是直指,隔着纱幔杜淼害怕不能完全发射自己的怒气。
“亏我还把你当知己,原来也不过是个臭男人,还是那种劝别人去做小三的没有道德底线的臭男人,哼,看来我杜淼最大的劫数就是看人不准遇人不淑!”
杜淼的袖子之前被司徒志恩撕了一节去,这会他看到那漏在空气中的白花花明晃晃小胳膊,不禁愣了神。
“我先去帮姑娘买身合体的衣服来。”
杜淼还想接着骂,可哪里还有司徒志恩的影子,只听到他在门外越飘越远的声音。
“梓悦,带杜姑娘去北雁池梳洗,不不,派人烧瑶浴送来房里吧,仔细伤口,我即刻就回。”
吃饱喝足泡罢药浴的杜淼趴在床榻上,不能看电视刷手机也不认字儿的她,开始每日的一日三省吾身,可太久远的事情不想提,未来的事情又不敢想,想点眼下的事儿吧,眼下?她抬头打量起这间屋子,地板门窗、衣柜床榻,清一色的都是原木,杜淼伸手扣扣,未着清漆,打磨的可是够细致,除了淡淡的木头香,还有股子桂花味,她可不懂木料,索性翻身仰面躺在床榻上,嗯,床幔也漂亮,洁白素雅,这间房子真是舒服,舒服的杜淼像只小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蹭了又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浅草堂,也是司徒志恩的,就是那个豪气冲天的濋楼的老板,看着濋楼浓重端庄到极致的黑金搭配,谁能想到他司徒志恩也能搞得出这荷塘月色森气十足的浅草堂呢,杜淼住的这北雁阁可是刚修整完成,除了两层高的主楼,还有个种了些花草的小院子,有个不大却洁净的浴池,就是缺个厨房,也兴许是怕油污给这小院添了人间的香火气吧,仙儿着挺好,反正这浅草堂有栋四层楼的“厨房”,
厨房负一层的地窖里一半储存瓜果蔬菜,一半储存着极品美酒,听闻还有间冰室,只是极为隐蔽,毕竟这可是个冰比金子值钱的时代。
这一二三楼就是操作间了,有负责冷盘的,热炒的,面点糕点的,也有按照菜系分的,五湖四海的好不热闹,四楼就是储备粮食的地方了,通风好又隔潮,偶尔打开楼顶的天窗还可以翻晒粮食,这设计真的绝了。
说到这就禁不住要问了,这浅草堂究竟是干嘛的呢,连个厨房都这么大阵仗,用咱们老板司徒志恩的原话讲,“这浅溪堂就是个客栈”,此话倒也不假,临街市的那一栋楼确实是一间间的客房,可你穿过堂厅来到这后宅,就会发现是别有洞天了,一栋栋的二层小楼错落而建,俨然是个联排别墅区嘛,这可不算完,顺着搭满紫藤花架的长廊再向里走,这还有五个小宅院呢,长烟阁、旖霞阁、春晖阁、还有杜淼住的北雁阁,以及司徒志恩的私宅寒星阁。除了刚修整好的北雁阁和司徒志恩的寒星阁,其余院落,加上那个些个独栋小楼,其实也算“客房”了,这么一说道,司徒志恩管这浅草堂叫客栈,也不算错,这司徒志恩还真是个谦虚到夸张的商人。
这位谦虚的商人此刻正站在塌边看着睡熟的杜淼,他可是来叫杜淼吃饭的,可当看到杜淼穿着自己送来的嫩粉色的衣裙,像只小猫似的睡得正甜,一时间还是看得出神了,真好看,可惜不是自己的,说起从属问题,他是不是该派人通知齐觞去呢?可这丫头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少不了的得一通闹呢……哎,只要沾了女人的边儿就少不了麻烦事儿。
“老板,太子来了,我们未加阻拦,此刻应该已过旖霞阁。”
“哦?也对,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更何况这里可是皇城根儿呢,走,迎迎去。”
司徒志恩连脚步都轻松起来,齐觞来的正好,这下自己谁也不用得罪了。
杜淼被一阵烤鸭的味道给勾醒了,她已经习惯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醒来,杜淼揉揉眼睛坐起身,这是在北雁阁呢,可这座塌上盘腿儿坐着的人却是齐觞,此刻已经入夜,窗户大开着,白色的窗幔和床幔全都被这夏夜的风吹在空中飘飘渺渺的,昏黄的烛火让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切,恍然间两人都觉得是在梦中,他们就这么对视着,像是一场较量,终于,杜淼妥协了,她慢慢垂下眼帘。
“还疼么?”
齐觞问,杜淼不想看他,可躲得了他深情焦灼的目光,却甩不开言语之中的关切。
“我想说不关你的事,但又不想像个赌起气来疯言疯语的女人,我头疼的厉害,不想费神和你吵架,三天之后你再来,我理理头绪,你也冷静一下……”
杜淼说完,翻身上床,背向齐觞,这就是下逐客令了,齐觞但凡了解杜淼,此时就应该灰溜溜消无声息的打道回府,可他偏偏就不。
“阿淼,你想冷静可以,咱们先回府,医女都守在落雨轩,给她们好好看看伤口,别落下病根。”
“我冷静?我有什么好冷静的,冷静下来做什么?乖乖跟着你回去当个妾么?齐觞你别痴人说梦了,我现在是落魄,但也不至于要低三下四寄人篱下的去做个第三者!”
“想容一向待人亲厚,你在这里无亲无故,若你进了门儿,她必然会把你当做亲姐妹一般照拂,不会让你低三下四寄人篱下的。”
“呵……,当真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理温良恭顺,这样的姑娘才配的上做你大淇太子的正妻,若我俩互换,我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阿淼,你不会的,你不要说气话,咱们……”
“人生气当然会说气话,这种情景之下莫非太子大人想让我和你说甜言蜜语么?还有,在你理清这段令人作呕的三角关系之前,没有‘咱们’,只有你,我,她。”
“那阿淼想让我怎么理?”
“可以是你,我。更可以是你,她。我给你三天时间去处理,三日后,你若不来……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
齐觞走时留下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是要回去跟那个女人摊牌么?是决定了选自己么?若果真是这样……自己算不算赢得了爱情却丢掉了底线,就这样夺走了本应属于别人幸福……是不是有点卑鄙……
“聊得不好么?怎么还是哭呢?我可是带了百日醉来给你下菜的?”
门口的司徒志恩抱着一坛酒立定站好,迈过门槛的一只脚,老老实实偷偷摸摸的收了回来,他看齐觞走的时候挺正常的啊,全然没有来时的火急火燎嘛,可杜淼哭的是梨花带雨儿的盘腿坐在床榻上,这是,谈崩了?
“好,好得很。我逼他二选一,我居然沦落到让别人选的地步,呵呵……你不是有酒么,一起喝一杯?”
心情不好人特别容易醉吧,何况喝的是当时的百日醉,不出几杯杜淼就眼睛发木,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滴溜溜的乱转了。
“你这酒,真好喝,喝着喝着我就老想唱歌。”
杜淼脚步有点虚浮的走到窗边,使劲往外探着身子,吓得司徒志恩一个飞奔拽着杜淼,她可不能死在这北雁阁。
“不至于,姑娘,不至于啊,不就是爱情么?男人么?咱们再找就是了,没有大淇的太子,还有襄国太子,还有岭南太子,您要是不介意等,那浣礼国的太子也是粉嘟嘟白净净的,再过八年等他束发估摸着也是个俊秀的少年,咱可不能想不开。”
“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找找星星月亮,我要对酒当歌,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我可是一直陪着你呢,没让你月下独酌啊,再说今夜没有星月,你仔细着别摔了,我可担待不起。”
“啊~~没有啊,那就是也无星月也无晴喽。”
“你不是要唱歌么?唱吧,省的背诗背的驴头不对马嘴的。”
司徒志恩虽说放开了抓着杜淼胳膊的手,却也一刻不敢放松,手里偷偷地攥着杜淼的一节袖子,这姑娘酒品可不怎么好,呱噪的紧。
“吁~~~~~~我唱了啊……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的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
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
如何在飘渺
啊爱多一秒恨不会少
承诺是煎熬
若不计较就一次痛快燃烧
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