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了》终葵燎蛛

1、花开了

　　明知是条不归路，却要走下去。
　　因为我们一起。
　　因为那天，他微笑着对我说：
　　——或许有一天，我能为你死去。
　　
　　所以，我决定让他为我死去。
　　
　　
　　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地。
　　不容质疑地。
　　
　　
　　
　　我们的生活颇为清苦，我们也颇为忙碌。
　　这是在所难免的。毕竟我们刚刚脱离了学生身份，远离父母的保护，也没有高学历——甚
　　至连高中都没念完，要生存自是辛苦些。
　　——私奔，对，是私奔。
　　因为我们的恋情见不得光。因为，我们都是男的。
　　
　　可是我们可以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好的，我相信。尽管在这个纸醉金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我们除了爱一无所有。
　　我们是富有的穷人。
　　
　　
　　
　　我们比较幸运，在这个失业人数大得惊人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并且用极便宜的价钱租了
　　一间小屋。美中不足的是屋子的隔音效果极差，□□的时候经常被隔壁的邻居敲墙警告。房东
　　是个极热心的中年妇女。可惜的是她的热心已到鸡婆的程度。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教她明白，
　　我们并没有她想象的欢迎她经常性的造访。
　　
　　
　　我在一家小小的花店工作，员工只有我一人。老板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他的公司要忙
　　，玩票性质的花店只不过是为了还小时侯的愿，因此他对营业额完全不在乎。有钱有闲的男人
　　。
　　
　　有时老板太过无聊，会找我聊天。
　　你还太年轻。为什么不上学？他问。
　　因为我恋爱了。说这话时我手里没停下活儿，努力做出热心工作的模样。我们私奔了。
　　哦，这样。他笑。一副很了解的模样。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瞧瞧？
　　不，我停手，抬头望着他笑。是男朋友。
　　这个城市不是很开放的吗？他为什么要那么惊讶地看着我。
　　
　　
　　老板对营业额的毫不计较导致我的偷懒，因此，有许多卖不掉的花儿。我在它们谢掉之前
　　拿来干燥，然后带回家做装饰，一时间家里的干燥花泛滥成灾。家——我比较喜欢这样称呼我
　　们租来的小屋，也热中于苦心营造出一个家的温暖气氛。我想他开心。
　　
　　总的来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毕竟我是个爱花的人。我做的很开心，如果没有老
　　板那怪异的目光我会更加开心。很想在他耳边大吼同性恋就那么奇怪吗？可是不能。他是老板
　　。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晚上我们用来相处。去散步，在陌生的城市里不需顾及他人目光手牵
　　手去散步。或者□□，然后相拥躺在床上，温暖彼此的身体，听他说爱我。又或者躺在海边的
　　沙滩上一起喝醉。
　　——在被污染已看不到星星的夜空下，酒醉的脑袋什么都不用想。
　　
　　
　　
　　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的。我一向是个容易满足不贪心的人。
　　
　　
　　
　　
　　
　　他失业了。这个结果我早已预料。他的心高气傲不允许他居人之下。只是他显得很沮丧。
　　于是我不得不安慰他，面包，总会有的。
　　
　　
　　老板请我吃饭。包间。只有我们两个。由老板越来越放肆的手指我明白了他年近不惑仍不
　　婚和总是用奇怪眼神看我的原因。于是我赠送给他一盘菜汤，他还赠了一个耳光。
　　心下明白，我们的主雇关系，到此为止。
　　
　　祸不单行。或者说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和他就这样同时失业了。生活突然没了着落。
　　
　　
　　终于明白金钱对我们而言的意义。他开始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开始酗酒。还有，开始骂
　　我和打我。
　　他说当初不该带我走，不该放弃学业，让他这颗学年考试次次第一的头颅闲置。
　　他说你他妈的贱人害了我。
　　说完他很轻快地把酒瓶甩到我头上。
　　
　　
　　擦擦头上的血，收拾好地板上瓶子的残片。
　　有些痛。
　　
　　
　　没了金钱来源，日子骤然紧了许多。但我说过，我们……是富有的穷人。
　　我盛好简单的饭菜，递给他。他突然哭了。
　　直起身子，很惊讶地看着他哭泣的脸。记忆中他是个自傲的人，从不曾见他在人前哭过。
　　
　　后悔了么。后悔了么，后悔了么。
　　
　　然后看他扑过来，扯过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死命向地板撞去。边撞边流泪。直到前几日刚刚
　　缝合的伤口裂了开来，流了一头血才罢手。
　　血珠成串砸碎在地板。我笑。
　　我们是富有的穷人。微笑着说要为我死的男人不见了。
　　
　　
　　
　　
　　
　　那天买来报纸，看上面的招聘广告。看到了他父母发的寻人启事。
　　我看到他眼里的松动。
　　
　　有些心慌起来。
　　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
　　
　　他说我们回家吧。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把这段时间都忘了，我们可以装做互不认识。
　　没有人知道我们这段生活的，我们仍会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父母的好儿子。我们前途无量
　　。
　　心寒。我抬头，盯他的眼睛。
　　他居然正视我的眼睛没有心虚的模样。
　　有些痛。
　　
　　
　　我们走的是不归路。他想回头。
　　他曾经说，或许有一天，我能为你而死。
　　
　　所以我拖着酒瓶走过去，然后，用酒瓶打爆他的头。
　　他终是为我而死了。
　　
　　
　　我说过我们会在一起的。
　　不容质疑。
　　不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