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暖阳》安苏树

18、生子

　　邬光普照，半撩阴蔽，锦乐内来往仓促，人影散乱。众奴脚步碎快，惊走枝芽间暂栖鸟雀。
　　“稳婆、医女来了！”不知谁高喊一句，众奴一拥而上，忙将来人往内领。掀过几色珠帘幕，越去几方高槛屏风，终至内阁里。
　　产房弥散血腥气味，佳人面色苍白，半卧于软塌，腹部高隆。稳婆见状快步上前，仔细摩挲查看，又拧眉梢：“娘娘初孕时候误用了红花汤，此刻怕是得废上不少力气！”
　　苏允芫紧咬牙关，芊指旋扭锦被，额边淌过点点汗珠，断断续续道：“不怕废力气，你、你只管指点……便是了。”
　　昭和心下慌乱，不知曾经红花是否该饮。她猛然握紧稳婆腕环，眼中失去往昔沉着：“若是娘娘平安，你日后什么都不愁，自会高枕无忧；若是娘娘出了岔子，那你的命数，也该出岔子了！”
　　稳婆多年于宫中侍奉，自知其忠仆侍主，故不予多言。只是颔首应下，抽腕上前。

　　众人齐聚锦乐间，渐闻内阁之音，一时屏气凝神，更显沉寂。只有红烛独摇，撩扫氤氲，映射红蔓缕缕。
　　秋风凉，拂帘栊，扑灭灯火几盏。侍奴见状近前，正欲点灯，却听刘茵之道：“不必点了，那烛光照得晃眼——寻些灯罩将余下几只盖好便是了。”
　　众主寂静，侍奴不敢出言，只默然颔首领命。璇身往木柜寻去，与旁人一同安上。顿时，偌大殿宇愈发黯淡，颇有风雨欲来之状。
　　孟舒媛侧观君色，这厢板直腰身，吩咐道：“如此干等不是法子，再进去瞧瞧——若有什么事儿了，叫太医也是来得及的。”
　　言语不吉利，太史齐却并未置喙，只探手执盏，欲饮茶水平复心神。尚未至唇，又不动声色抬眸去，扫过碧云一眼，再垂眸望向杯盏，“话糙理不糙，是该进去看看。”
　　碧云得了神色，轻伏身领命。绕过屏风走连廊，正往内阁走去，却遥见稳婆赶来。见其满面欣喜，怀抱襁褓，便迎上几步，轻声问道：“慧主子生了？”
　　稳婆神色欢欣，她剥开襁褓半角，显出内里嫩皮婴孩，笑道：“生了！还是个皇子呢！”
　　碧云微露诧异之色，只一瞬又敛去，开口搭话：“慧主子气运好，头一胎便是皇子——想来皇上知晓后，是必定要赏你的。”
　　稳婆本为此高兴，听她提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与人同去正殿：“前阵子入宫时候，尝知娘娘误食了红花汤，大家伙儿多数都不乐意来，怕这是个陪命的活计。可我现下来了才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呐！”
　　“确是好事。”碧云余光扫过其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默默将其话语记下。又领着稳婆转入殿中，快步归去皇后身侧，端立在旁，再不言语。
　　那厢稳婆入殿，行礼请安，听着室中气息均顿。她却不顾，只念着赏，满面喜气道：“恭喜圣人、恭喜皇后娘娘、各位娘娘！慧主子生了个小皇子！”
　　孟舒媛芊指一紧，将锦帕绞皱，明媚容□□出几分不甘。又迫知君王心思，忙抬首望去。却见君王笑意覆面，作势要拥新儿入怀。她瞧得一清二楚，只觉周身俱寒，鼻头酸涩，似胸间被重物捶压，半点气都喘不出。
　　那情是陈杂的，有委屈、有愤恨、有不甘、有苦涩……可她耳畔犹响太后训言，只得将苦楚辛酸咽下，艰难地开口，音调沙哑：“这等大事，合该令人报给母后乐一乐才对。”
　　太史齐抱过襁褓，低首逗趣，并未瞧见孟氏神色。他又将襁褓拢紧，担忧寒风入内，朝婴孩笑着，吐音道：“说得是——语柠，找个脚程快的通报去。”
　　语柠鄂首应声，轻悄挪动步伐，朝外去吩咐圣意了。
　　太史齐将襁褓递与稳婆，方抬首朗笑道：“这孩子既出生于前线大战前，便必是吉祥之象。长策方成……便取个‘策’字为名吧。”
　　“长策长策，‘策’字确合时宜，圣人英明——”许是被四公主解去心结，刘茵之一改常态，先行道贺。她话语微顿，转向稳婆，又关怀道：“只是不知慧顺容现下身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