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之后》撒哈拉哭泣的骆驼

16、愿君安好

　　我与裳的朝夕相处终于也快要结束。
　　最后一次我们在月光下畅谈。对于离别，我的一生经历得太多，可是没有哪一次让我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以后无依的处境。
　　小时候有母亲、梦、裳还有歧和耀。接着耀成家了，搬出了相府，后来梦出嫁了，离开了，然后母亲走了。如今裳也要离去。
　　我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力挽回。越是珍视的东西，你越想留住，越是流逝地快。
　　我需要在这一晚上将我最后的脆弱全都发泄出来，将我对未知的恐惧，将我对今后所有对裳的四年全部倾诉给她。这将是我们最后的狂欢，是对即将逝去的少年时代的彻底告别。
　　我们说到和梦偷偷跑出相府去大街上玩。歧小时候为了不去上学撒谎称病，被父亲打屁股。耀因为芸没有理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任我们怎么叫就是不开门。还有荷，因为我们要捉弄她，梦把我藏起来，说我自己跑出去找不到了，害得她被母亲责备。
　　还有萍儿种的山茶，每年春天就会开红色的茶花，裳会偷偷去摘，把它戴到头上，萍儿看着她笑，我们却总是不理睬她。
　　天冷了，下雪的时候院子里的梅花就开了。母亲的房间里面很温暖，我们在外面玩雪，母亲在旁边赏梅。不知道凉国是不是也会下雪，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梅花。
　　歧的志怪小说被父亲没收了，我们却看到父亲在书房看着偷偷乐。书里面有住在天宫长生不老的神仙，有面目丑陋的恶魔，有行侠仗义的壮士，有胆小怕事的懦夫，有笑靥如花的美娇娘，有俊俏的少年郎，有流氓地痞…… 我们对相府外面世界的认知很多来自于歧的书。
　　我们想起彩云，想起王子恒，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何模样。我准备了礼物给彩云，一件水蓝色的长裙。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但当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想起了她。裙子上绣着的翩翩起舞的蝴蝶，恰似她的活泼灵动。
　　时隔多年，往事恍然如梦。
　　第二天清晨，月服侍好裳洗漱完毕，宫里派来接她的轿子早已经在外等候。她要进宫，面见皇帝，然后按照皇室嫁公主的礼仪把所有的仪式都走一遍。我们只能在府里告别，这极有可能会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我们用力地抱在一起，母亲说过，我们要互相扶持，现在我们将要分离，我需要将我所有的力量都给她。
　　裳拜别父亲，她起身，月在她后面，扶着她上了轿子。父亲该是舍不得的，他落寞的神情难于掩藏。萍儿握住他的手，他的眼睛却在跟随轿子渐行渐远的方向。
　　歧说耀会护送裳一直到凉国，歧说凉国没有那么苦寒，那里有草原，有牛羊，有辽阔的视野。他说裳会过得幸福。我相信他，因为我的哥哥们从来不会对我撒谎。
　　山高水远，祝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