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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偶遇 ...

  •   绿菱晕晕乎乎的踏上淮阴码头,在船上时还不觉得,此刻落地却感觉晕头转向,天地都在动一般。连着一颗心也七上八下,淮阴不够远,还得往北,到天香苑鞭长莫及的地方。她甩了甩头,感觉好些后就连忙打听北上商船。

      绿菱挨个打听一遍,五日后正有一艘客船直接到京都。原来明年又是大比之年,没钱的学子由转运司统一解送,但凡能拿出钱的,都会提前到京中打点。这艘船正是由几名贡士包下去京都的。船主见绿菱打听,也不敢说满话,只说帮他问问别人愿意不愿意捎带她,让绿菱明日再来听消息。绿菱见状也道只能如此,先寻了客栈住下。想着明日就算不成,说不定还有别的船过来,倒不一定非得去京都,西京南京、京东京西,能去哪里就去哪里。

      到了客栈,绿菱闷头就睡。前几日在船上,虽然也是天天躺着,但总是不得安稳。一会儿害怕天香苑来人了,旁边躺着抠脚汉子,一会儿又怕被人发现是个女儿身。今日到了客栈,好歹住了一个单间,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睡醒,绿菱只觉得神清气爽,顾不上早饭,便又赶到码头打听消息。船家一看绿菱笑道:“小哥真是心急,幸亏老汉也是个性急之人,昨日就去帮你问啦。”

      “怎样?”
      “本是不愿多带的,老汉看你眉清目秀也不是坏人,就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主家这才有些松快,不过还是得看人。说是今日申时在德惠楼有场小聚,到时小哥你打扮利落点,他们一见多半也就同意啦。主家姓李,小哥记住啦。”

      绿菱一听大喜,连连道谢,船家摆手说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大家多帮衬,小哥不必客气。”

      回到客栈后,日头还高,绿菱先问了德惠楼的地址,又打听了一下各个当铺和成衣铺子,这才又重新打扮一番,仍是穿着那件粗布衣服,提着包袱出了门。

      绿菱将那件绿色裙子卖给了成衣铺子。这件衣服是出逃那天特意换的新衣,绿菱又小心着穿,基本跟新的一样。想着是跟读书人打交道,就买了件细布直裰换上。那些首饰去当铺当了死当,珍珠耳环和琥珀吊坠仍是留着,藏在头发里。

      做完了这些事情,绿菱松了一大口气,又有银子傍身,自觉腰都挺直了些。天香苑对清倌看管的很严,绿菱的活动范围仅限天香苑附近两条小巷。跟在皎皎身边时倒出去过两三次,但都是坐在马车里,像今天这样用脚走在大街上还是第一次。绿菱看什么都新鲜,那些胭脂水粉珠寰宝钗不能买,街边小吃倒是吃了一肚子。就这么一路看一路吃,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绿菱看着天色离申时还早,倒也不急,仍旧这么逛着。

      前面小巷子里一阵喧哗,围了一圈人。绿菱终究是小孩心性,也跑过去凑热闹。

      只见一半大小子被一妇人推搡着出了门,那妇人嘴里叫嚷着:“你这丧门星,克死了娘,又克死了爹。如今怎的,还想来克我。可怜我孤儿寡母哟,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还遭人闲话。”被她推搡的小子涨红了脸,一双眼里全是泪水,硬是憋着没掉下来。

      有街坊看不过去说道:“孙二娘,杜大郎在世时,对你也不错。如今他去了,还在孝期你就赶他孩儿,太不仗义。”

      孙二娘看了那人一眼:“呸,什么叫赶他孩儿,小二郎是他孩儿,我的三郎难道不是?这丧门星天生孤命,老娘这么做才真真是为大郎着想。他自己死了算,我死了也没什么,但不能连累三郎啊。我的儿啦,娘就是做那千人骂的恶人,也要保住你啊。”说完孙二娘就坐在了地上,一边拍着腿,一边嚎:“我的儿啊,我的命苦的儿啊,娘这都是为了你啊。你们就欺负我们家孤儿寡母啊。我的大郎啊,你怎么就去了啊,留下我们母子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啊。”

      旁边又有人说:“孙二娘,你这话可不对。小二郎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乖巧懂事,对你这个继母也是敬爱有加,怎的就成了丧门星?”

      “他不是丧门星谁是?生下来就死了娘,现在又克死了爹,大哥在外乡久无音讯,生死不明。现在他得了肺痨,是想拖着全家一起死啊。”

      孙二娘这话一出,那少年郎配合似的咳嗽两声。旁边围着的人马上就跳出三丈外,剩下绿菱在那里呆头呆脑,孤零零一个人格外显眼。

      绿菱此时有点被雷劈中的感觉,谎言成真,碰见一个真的被赶出门的孤苦少年。

      身后有人拉了绿菱一把:“小官人,别离那么近,肺痨可是要传染人的。”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几声叹息:“作孽哟……”

      杜二郎在家门口呆立了一阵,失魂落魄的朝巷子外走。绿菱远远的跟在他身后,一时没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跟着我干甚?小心被我传染。”少年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唉,别跟着我啦,可能我真是丧门星,没得连累了你。”
      “你真得了肺痨?”
      “我也不知,她没给我请过郎中。只是一直咳嗽老不见好。”
      “那个天杀的恶人,可怜见的。我看你也不是肺痨。得了肺痨脸都是蜡黄蜡黄的,你不像。”

      以前天香苑有小姐得了肺痨,一个人躺在那里无人靠近,咳血而死,最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还是老鸨拿了两钱银子,叫了两个乞丐进来,破席一卷,扔到了乱坟岗。杜二郎的脸色苍白,随着咳嗽,两颊有些潮红,仔细看竟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我现在身无分文,不是肺痨也只能等死的吧。”
      “呸,亏你还是大好儿郎,怎的说这些丧气话。走,小爷我带你医病去。”
      “不成不成,你我素不相识,我怎能……”
      “别废话了,你我命运相似,老天安排我们碰见就是缘分。要是病好了,你怎么打算的?依我看那个家不回也罢,你哥哥在哪里?要去寻他吗?”
      “哥哥在京都跟人学徒,以前一直有信带回。不知怎么回事,一年没消息啦。我若活着定是要寻他的。”
      “我的天爷,我也是要上京都。你我如此有缘,还有什么好说的。”

      若说前一刻绿菱还有些犹豫,这一刻她便是下定了决心。怎会如此凑巧,这杜二郎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吧,带着一起可以相互照应,也能借着他隐瞒自己身份。
      “我叫杜岗,在家排行第二,今年13啦,你呢?”
      绿菱默然,以前的名字是不能用的,这一路上居然忘了给自己起个新名,叫个啥好呢?绿菱抬头望天,见天上朵朵白云如织,自由自在,便脱口而出:“我叫云锦。”
      “这个姓倒是少见,云锦云锦,倒象女孩儿名字。”

      绿菱暗道不好,怎么忘了自己应是个男子,连忙摆手说道:“你听错啦,是云京,京都的京。”
      “嘿嘿,原来如此,云京你多大了啊?”

      绿菱心想,这说大了不好,再长长就更不像男人啦。说小了也不好,会被人嫌弃。她看自己跟杜二郎身量相仿,那便也作13岁吧。
      杜二郎一听,也高兴起来,“你我真是有缘,你几月生人?”
      “三月初五。”这是她逃出天香苑的日子。
      “那我大你一点点,我是正月初十。可惜你生辰刚过。”杜二郎不好意思笑笑,“就是没过,我也拿不出贺礼来。”
      “咱哥俩不说这些,要有心,你以后有钱了,给我补个好的。”
      “嗯,哥哥心里记着呢。”
      “哈哈……”
      两人边走边聊,还未走到医馆门口便称兄道弟起来。

      坐馆的郎中号了脉,捋着胡须说道:“小哥不必着急,肺热而已。春季万物生发,邪体入侵。一开始咳嗽就该吃药,如今得多开两副了。只是小哥你身子有些弱,可要调理调理?”
      杜钢一听就要拒绝:“不必,不必,开两幅药吃吃就行。”
      郎中说着话,笔下不停:“看小哥也是贫苦人家,这调理以后可以慢慢来,不过药不可断,小小年纪不可落下病根。”

      云京也在旁帮嘴:“哥哥你听郎中的,身体要紧。”
      杜岗含了半天的泪总算掉了下来,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

      开完药,云京一看天时,拉着杜岗就跑,边跑边向杜岗解释:“我找了一艘上京的船,但还没说定呢。申时要到德惠楼见见主家,也不知主家愿不愿意带我们。”

      杜岗从小在淮阴长大,德惠楼也听说过。他带着云京走街窜巷,抄着近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德惠楼门前。云京向店小二打听了李姓的举子,正在二楼雅间宴请宾客。

      李明秋三十来岁,浓眉大眼,笑声豪爽,像个武士。头戴小冠,插檀木簪。穿着丝绸青衿,上面绣着竹纹。腰间挂着香囊佩着白玉,倒是标准的读书人打扮。

      云京向他行了一礼,说明来意。李明秋微微皱眉:“不是说一人,怎的又多了一个。”
      “大人明鉴,杜哥哥乃是小子街上偶遇。他被继母所恨,赶出家门,也要上京寻亲。小子与他身世相仿,感同身受,邀他同行。大人若是不便,小子也不打扰,另寻他法就是,总是要和杜哥哥一路的。”
      李明秋见云京吐词条理清晰,句句诚恳,也不借着身世可怜就苦苦哀求,又如此仗义,已心生好感。再细细打量二人,云京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说话间顾盼生辉,就是肤色有些黑。杜岗剑眉星目,鼻挺唇薄,就是面色有些白。两人若是换换颜色真真就是一双完美的俊俏儿郎。

      不得不说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李明秋大手一挥:“云小官人行侠仗义,倒显得我小气了。如此甚好,四日后码头相见。只有一条,同船皆是读书人,喜静,你们小小年纪总是爱热闹,得约束自己。若然闹腾,半路下船,休怪我无情。”

      云京闻言大喜,来时就有些忐忑,刚见李明秋沉默,还以为上船无望,没想到就这么同意了。越发觉得杜岗就是她命中贵人,得好好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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