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千溟不醉

1、第 1 章

　　爆炸的威力是致命的。
　　可扩展进攻型手榴弹只需要简单的上下连接，即可组成类似小型爆破筒的集束，大幅提高爆炸的威力。
　　开始是物理爆炸：套筒被爆炸的威力冲撞成碎片，沿着刁钻的路线割进皮肉，绞断血脉。液态的填充气瞬间膨胀百倍产生冲击波。
　　浓度降至范围内，遇到明火，将产生化学爆炸。整个空间瞬间点燃，这种爆炸性气体被迫吸进人体，沿着呼吸道一路灼伤引起肺脏组织烧损。
　　二队遇袭的时候刚摸到这座建筑的边缘——建筑整体为白色，墙体大概混入了某种特殊颜料，阳光下看起来呈现一种金属光泽。没有多余的装饰，棱角分明，这使它看起来不近人情——这建筑按理来说空了有些日子，但看起来还像刚停止运作，里面的人才撤走不久。
　　见鬼的鲜活。
　　韩唐隐约觉得不太对，那是Alpha对危险本能的判断。
　　然后下一秒。
　　在他看清墙体上不算起眼的单词“elements”的瞬间，高温高压席卷。
　　猝然被无形的压力死死制住，韩唐紧贴地面忍受着从身上掠过的炽热气焰，气浪还在疯狂的撕扯着厚实的作训服，耳边暂时性的寂静。
　　墙体碎块从半空砸下。身为观察手的他位在队伍后方，运气尚好，只被细小的砂石铺天盖地的洒了一身。他干咳了几声，艰难的撑起身往前冲。
　　队长和他们的队医走在最前。
　　队长运气不好，绳降落地时踩了石头伤到了跟腱。
　　这不是个好开端，队医担心他撑着完成任务会造成跟腱断裂，提议撤退。
　　整个队里除了韩唐没人赞同。
　　队医没办法，不过妥协的条件是要求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还用队长出发前说过的话来堵他：“就是去定位一个废弃的研究所，最大的危险来自潮湿的气候和毒虫，作为医生我必须要盯着你不乱来。”
　　定位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任务，没有人预料到这场爆炸。队长上一秒甚至还在和队医拌嘴。
　　下一秒他被人紧紧箍住，安静在血管里流动的液体沸腾着涌出来，喉头灼热，一时不能动。倒塌的墙体撞下来，被队医挡了大半，他用力睁大眼，热浪灼烫着视网膜，他分不清边界只在模糊中看清队医的脸，清晰极了。
　　队医贴着他的脖颈，触感是粘腻的湿。他大概还想说很多，喉咙却只发出了岔气的声音。只一声，没有更多。甚至这一声也被爆炸掩盖。
　　爆炸一过，另外两名队员互相搀扶着起来，三人汇合，伤得最轻的韩唐去警戒，剩下两人负责救援。
　　建筑被炸出一个窟窿，楼板炸飞了两层，大积的阳面光撒入，把一切都暴露在外。里面只剩空旷的建筑构造，看不出半点曾经的痕迹，简直像从未存在过，但谁也不敢否认它的存在。
　　韩唐从掩体后出来，握着枪的手垂下：没有危险。
　　他很快折回去帮队友。在未知的伤亡情况下，被不规则墙体碎块划破的双手显得过于微不足道。避开裸露出的钢筋，合力搬起压在上方的断墙，终于能见到两人。
　　韩唐单膝跪下来，探出手去摸两人的脉搏，挖残垣断瓦的手有点僵，手下一时没有反应。他重心顿失，差点一头栽下去，又很快被队友拉住。
　　队长的脖颈处横着一抹血色，韩唐刚沾上去的。他要是有意识一定先骂韩唐小心点别砸着伤员造成二次伤害，然后骂韩唐给他颈动脉印上的这抹血色太不合适。
　　“还在跳！都在！”其中一名队友说。
　　汗水流进眼睛，韩唐不肯眨眼，任刺痛的酸涩感蔓延，视线一时变得模糊。深吸了口气，再次把手搭上。
　　“嗯，都还在。”他说。
　　三人清出了一片空地，队长和队医被一起安置在中间，已做过他们能办到的所有紧急处理。
　　队医的情况很不妙，队长被他护着避过了大部分的冲击，处理伤口的时候已恢复了意识，只是再次伤及跟腱，暂时不能独立行动。
　　韩唐早在第一时间扯出了手臂上的求救拉环。
　　但这里是Ⅶ区，没人敢保证救援何时能到。
　　留守基地的后勤队员发来距离最近的医疗组的坐标，不知是不是受爆炸的影响，耳麦里的声音断断续续。
　　韩唐听得烦躁，听了几句就一把扯下耳机。
　　反正能做的已做，剩下的也无非只有无济于事的安慰了。
　　他伤得不算重，肉眼可见的只有数处擦伤，左脸破了条口子，血止住了，Alpha强大的恢复力让他回去只需要缝上几针，疤都不留，顶多一个浅印，除此没有别的问题。
　　只是这会儿歇下来浑身钝痛，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并无没法发力的部位，应该没有骨折，但也说不准有无骨裂或者内出血。不过也算好的。
　　他扭头去看他的队友们。队长被人扶着踉跄着挪到了队医身旁，没有人说话，视线不停在重伤的队医与终端上跳动的坐标和预计到达时间间切换。韩唐也几乎忍不住有同样的反应，仿佛这样能缓解生命的流逝，终端上跳动的坐标会马上跟这里重合一样。
　　人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丧失对时间的判断。过分忽略时间的流逝，或者将一秒钟无限的拉长。
　　客观来讲，医疗组到达的速度算快的。
　　没人说多余的话，情况在来之前已大体了解。目前最主要的是救人。
　　临时手术室搭得很快。重伤的队医被抬进无菌区，队长需要立即手术，另外两个也被带去处理伤口，只剩韩唐被留在了外面。
　　韩唐拒绝了一位要帮自己做检查的医生，敬礼——他抬手的速度放得很慢，每一条肌肉都绷着。
　　医生回礼，转身跟上她的同事。
　　但她很快又从帐篷里出来，手里多了个便携医疗包，接着指着自己左脸看韩唐：“Ⅶ区这种气候伤口容易感染，虽然现在的消毒条件不行缝了回去还得拆，不过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利多卡因过敏吗？”
　　“不过敏，”韩唐随口拒绝：“算了回去再处理吧。”他的心思现在全在无菌帐篷里，也没料到这位身板单薄的医生敢直接拽着他的领子往下拖。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了抵消力道他不得不往下矮身，正好被人锁死着单膝跪下。
　　接着医生的脸就凑近，陌生的气息全裹着Ⅶ区潮湿的空气喷在脸上。不容韩唐觉得这个距离太微妙，消毒水就直接淋上伤口，刺痛感瞬间爬满半张脸，根本不容他考虑别的先推完麻药。
　　韩唐趁着她拿缝合针的间隙往后躲，下一秒被抓着后颈扣住，尖锐的刺痛传来，让他忍不住痛哼出声。医生缝针的手不停，皱起眉头说：“我已经给你留了足够的时间等麻药起效了。”
　　韩唐一口气哽在喉头，倒是闭上嘴强忍住了。他清楚的感受到缝合用的三棱针扎破皮肤，穿过伤口勒紧再重复以上动作。
　　所有的感官好像集中到了这半张脸上，疼！但是他没发出半点声音。憋得脸有点红。
　　涉及脸上的伤口，医生缝合的动作很细致，针距也留得尽可能小。伤口长度不小，韩唐开始还在数缝了几针，后来疼麻木了懒得数又去看医生的脸：跟风吹日晒的自己不一样，医生肤色白皙匀称，额前几根碎发完全不影响她的干净清爽，眼神清透——几乎像个娇生惯养的Omega。
　　对，几乎。有哪个Omega不是被保护在乌托邦里面，连血和烟都没见过呢？
　　缝合完毕，他下意识想去碰伤口，手半空被医生抓住，跟针尖一样低的温度：“别碰。”
　　韩唐一张嘴就拉扯到伤口，疼得他脸一皱，更疼。缓了半天，疼出的汗把厚重的作训服都湿透了。他小幅度的扯着嘴角，试着像面瘫一样开口：“医生，利多卡因在我的抗药训练清单里。”
　　医生难得错愕了几秒，盯着韩唐的眼神向看某种异类。
　　“你怎么不早说呢！”
　　韩唐横她一眼：“这不医生没给我机会？”
　　一时无话，正巧那边医疗组招呼她过去帮忙：“唐临！”
　　“来了，”医生应了一声，冲韩唐一颌首，“是我的疏忽，我道歉。”
　　说完就走完全不管人反应，道歉的语气也说得像“面里不放辣椒”。韩唐一时火大，碰上队友处理完伤口出来，又压了回去。
　　手术很顺利，等韩唐三人被允许探望的时候，两人已转移到了二队的运输机上，医疗组留了位韩唐没见过的医生跟队，先撤离了，没再看见那位叫唐临的。
　　机舱不大的空间里两人的担架床并排，安安静静的，队医醒了又昏睡了过去，队长醒着但麻药效果没过，人还显得有点恍惚。器械跟脆弱的生命连在一起，单调的滴滴声初次让韩唐觉得心安。
　　登机前他再次扭头回看那栋纯白的建筑。右上方墙体上哑光质感的白色logo“elements”在闪着金属光泽的墙体上不算显眼，一如那个组织本身。
　　队友从后面递给他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现场收集的碎片。他握紧，一贯上挑的嘴角绷得很直。
　　“我会找出它。”

作者有话说

　　ABO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