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都》雅祖

17、第十七章

　　海船到达的日子日益临近，小镇也日渐热闹起来。前些天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被健忘的小市民们抛到了脑后，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他们其实是乐观过头了。就在4月21号这天，一群身份特殊的人来到了隆那西，使本来兴高采烈的人们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第一个看见这队人马的是住在三番旅栈的一个Chaser，他有早起洗凉水澡的习惯，也就是在他例行早起的一个清晨，他见到这群身着墨绿军装的人静悄悄地，但气势绝不低地来到这座炎城。他于是凭自己过人的眼力和这么多年来长途跋涉的经验认出他们是东盟的人。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这样的问题虽然有大家都在问，但却显得徒劳。
　　名义上尽管隆那西是隶属东盟管辖的地区，但是这么多年来东盟的人几乎没有过问过这里一分一毫，以至于城里的大部分人都快要忘记这个事实了。突然之间，那些久违了的穿绿色军服的男人们又再次来光顾这块干燥贫瘠的土地，市民们除了好奇，更多的是不安，很显然政府军的造访不会简单的只是为了要提醒卑微的民众伟大的政府并没有将他们遗忘这件事。
　　更加惴惴不安的恐怕要属那些Chaser们了，眼看再过几天就可以起程了，现在一切又开始变得没有定数。正是因为政府的长期不干涉，隆那西才成为这么一个理想的中转站。Chaser们虽然来自四面八方，但其中大部分不是来自东盟就是来自梭罗，当然也有许多是完全无国籍的人。虽然东盟和梭罗在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但作为Chaser的他们彼此却不是敌人，或者说他们已经普遍达成了这样一种共识，那就是在现世状况下无谓的流血是毫无意义的，尤其大家又有同样的理想和信仰。在两大集团的斗争暂时比较缓和的时候Chaser们是相当庆幸的，这表示政府不会狗急跳墙地强制他们去充军，而且会暂时对他们幼稚又可笑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政府越是将他们当成无药可救的傻瓜，他们就越是谢天谢地。
　　所以现在他们只是祈祷一切平安无事。
　　很快，扑朔迷离的事件得以澄清。隔天，街上到处都贴满了通缉的告示。东盟此行的目的，出乎人意料的，既不是来阻挠Chaser们扬帆远行，也不是如有的人所说的来抓捕梭罗的生化人间谍，而是只针对一个人，一个叫做奴巴拿的科学家。通缉令上交代了有关此人的所有生理特征，却对他的国籍，身份等只字不提，只是非常笼统地说他是一个科学家。照片上的奴巴拿略显得消瘦，头发斑白，典型的学者的表情严肃得让人不由肃然起敬。这张模糊的照片下面赫然是他的悬赏金额：$500,000
　　政府的命令还是和往常一样，很乏味但很有威胁，既是此人是政府正在追捕的要犯，如果有人见到应该马上报告，窝藏将会被视为其同谋一并判罪，如此等等。隆那西的居民不知道万能的政府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消息的，据政府说，这个叫奴巴拿的人于几天前就潜逃到隆那西了，如果真是那样，看来他的确隐藏得绝妙，因为在这座总共还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小镇上至今都没人见到长着这副相貌的人，连与之相似的都没有，政府此次开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对这笔巨款垂涟三尺的人是不少，但却只有望钱兴叹的分。
　　蓝定睛看了看通缉令上的人，确定她完全没有见过，她又看了看下面的悬赏金额，不是个小数目，应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她可以听到周围的人群不时地发出的啧啧的感叹声，既包含着激动又包含着遗憾，可是这个不得了的六位数却不知怎的无法让她兴奋，她并不是不需要钱，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数字实在是大得离谱了，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像是真的。
　　她排开人群走出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才挤出人群没多远就直直地撞到别人身上。这结实的一撞让蓝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上，她怀里抱着的杂货店的大大小小的货物被撞翻得到处都是。蓝慌忙弯下腰来捡，对方也慢慢勾下身，帮蓝拾起滚到不远处的几样东西。
　　“啊，谢谢。”蓝从那个人手中接过东西，可当她抬头看见对方容貌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这个人脸上到处布满吓人的烧伤，尽管他已经用斗篷尽量将脸遮住，但是离近了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蓝吓得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也因为如此她并没有察觉那个人此刻正用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眼神盯着她。她模糊不清地再道了一声谢便连忙走掉了，留下那个人还站在原地一直盯着蓝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眼里透出诡谲的光，脸上始终是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接连几天红丸都在十罗身旁片刻不离地守着，好象一分钟也不愿让十罗离开自己的视线，偶尔蓝会来找他，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离开十罗身边一小会儿。在这样的状态下，十罗觉得什么事都做不了，尽管她本就无事可做，只是她现在虽然也常常对红丸这种专横的行为满肚子的火，却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对他大发雷霆了，最多也只是用不耐烦的眼神看他，或者干脆装做完全无视红丸的存在。
　　晚上十罗睡觉的时候，红丸就会像狗一样倦缩着睡在门口。许多个不眠之夜，十罗都能察觉到红丸警惕地注视着她的目光，有时，他甚至会走到床前来确认十罗的存在，仿佛十罗随时会像妖精一样突然地就人间蒸发。为了不打扰到十罗，他的脚步一点声响都没有，可是十罗还是常常会知道，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地知道红丸正如何地看着她。
　　她唯一不知道的，只是那忧郁害怕的表情到底代表着什么。

　　蓝结束了在杂货店的零工，因为也许再过两三天船就会到了，由于不确定具体会是在哪天，她觉得还是提前和老板娘告辞比较妥当。
　　“原来这样，你还是决定要走啊。”老板娘听完蓝的话，良久才默默地点头说到。
　　蓝很奇怪听到这位妇人这么说。
　　“啊，没什么没什么，”老板娘自顾自地笑着摇摇头，“我本来还想你会留下来当我的干女儿的。”
　　“咦？”在蓝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又转过身去忙起她的活儿来了。
　　蓝看着眼前的妇人略显臃肿的背影，这才想起老板娘的丈夫和女儿多年前就死于战乱。她记得老人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桌上的那个相框擦去表面的灰尘，一遍又一遍，照片上那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任谁都会觉得羡慕。
　　她的思绪突然被老板娘的话打断，“刚刚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听见老妇人用她一贯的语调说道：“我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你的哥哥。”
　　“恩，这些天来打搅您了。”蓝深深地鞠了一躬，只是背对着她的老板娘并没有看见。
　　走在回旅栈的路上时，蓝才发现付给她的工钱比她应得的多了许多。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哥哥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留下来。
　　走到旅栈门前的时候，有一个人从里面匆匆出来，与蓝擦身而过。虽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相貌，蓝却觉得他的身影似曾相识，她好奇地回过头去，那人的步伐稳健，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一头。
　　蓝回到房间，发现房门是开着的，她明明记得临走前有将门带过来呀。出于一个Chaser的本能，她小心地探头看了看房间的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呈现出一种没有被碰过的状态。房子本来就不大，所以一眼就能确定有没有危险。蓝走了进去，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似乎没什么问题。
　　她吁了一口气，也许真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说不定门只是被风吹开的。
　　于是她照例走过去坐在窗前，打开夹有唯一一张哥哥的照片的日记本，然后她愣住了。
　　下一秒钟，她已经飞快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