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一颗话梅

3、番外：小黄与神医漆弄

　　漆弄篇：

　　当年我为了寻这没良心的冷血小东西，惊动三界，他们有的笑我痴傻，有的劝我另觅新宠，不过大部分的，都是眼红我那赏金，帮我四下去寻。这一寻，就是数年。有时我也曾自问，区区一条金蛇，何必如此上心。

　　我养那金蛇，本只是为了以它那身蛇血辅药，救活那人，可不知怎生谬论，我竟是爱了那蛇。但那人再不醒，天下便有霍乱。入乱世，百姓离苦我可不顾，可身处乱世，又如何护那蛇周全？还好，我扁翻医书，觅来了个新法子医那人，虽是麻烦些，不过所需的蛇血并不多，那蛇只待日后好生调养几月便无大碍。可那蛇不知是从哪听得了我要他的命来给老相好医病的消息，莽莽撞撞冲进来，握了把刀便往身上割，一声声说要把血还给我，说我薄情寡义，骗他感情。那日的冰窖里，天寒地冻，他哭得一塌糊涂。四溅的明明是冷血，却好似有热度，滚烫滚烫。蛇血一旦取出需要立即处理，我余光瞥见他扶着墙离开，只当他是负气，又带着伤，根本走不了多远，

　　可当我安顿好一切转身找他，才发觉，这天地宽大，一个要躲，一个要寻，多难相遇。

　　我后悔了，可我不能后悔。

　　一日一日，古人诚不欺我，忧能伤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憔悴下去，我心知这样下去不行，可也无能为力。医者难自医，何况心病，怎么医？起初几年，我还能四处去寻，后来，只能在那店里倚着药铺柜台，日日盼伙计报讯归来，亦盼他哪日念起旧情，回来看看。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黄昏，日落西山，我瞧着那天色，红的是他的信子，金的是他的身姿。一时看痴了去，忽觉腿边有凉意，垂眸，余晖斜斜打在他身上，

　　一身血迹，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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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篇：（不不不，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出门在外，带个小号才好扛伤害啊！小黄这个名字…...咳咳，还用说么！当然是个艺名了！

　　我记得我还是个蛋的时候，被一阵翻江倒海的晃动打破了沉眠。接着便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带走了我，把我揣在一个暖融融的地方。那地方不但暖和，还有砰次砰次，节律极好音乐，我跟着摇头晃脑，蛋身也跟着左滚右滚，快活啊快活。

　　偶尔我会听见那声音在我耳畔沉沉地低笑几声，然后蛋壳就被敲了敲，叫我老实点别摔下去摔死了，不然他就亏本了。嚎，什么人啊！摔死了不该是心疼我吗为什么心疼钱！孔方兄哪有我会耍帅！

　　后来我就转移了阵地，被丢在一个有温热液体的容器里。喂…你真的忍心把我炖了吃了么！我撞撞蛋壳，不过......这回没人应答了。微热的潺潺水流不断自蛋的周身划过，水流哗啦啦地响着，也一样的暖和，可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更喜欢那个砰次砰次的声音，还有那个说话好听的人，哪怕他敲敲我的蛋壳也好，笑一笑也好啊。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发现我并没有被煮熟...哦，那大概是个温泉...可漫长日子里，他杳无音讯。在这漫无边际的等待里，我突然坚定了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信念，等我出了这壳，我要去找了他来，绑了他，要他日日笑给我听！

　　为这念头，我不停顶撞着头顶那方蛋壳，还四处乱滚，期望撞到什么尖锐的物体刺破它。原以为这里是庇护的家园，现如今却是禁锢的囚牢。

　　功夫不负有心人，某一天！我终于！面世了！鼓掌！！鼓什么掌…我都没爪子，就一个尾巴可以拍拍水...

　　“咦？怎么提早出来了？”然后我的七寸就被捏住了…然后我就悬空了…. 没挣扎。为什么？废话！你被捏了七寸，你挣扎一个试试？？而且我就是要找他啊我挣扎个毛线啊！然后我就对上了一张脸，生的还算俊俏，大眼瞪小眼。啊不对！我不是应该绑了他吗！我信子一吐，威胁他快放开我！他面色一抽，似是极为嫌弃似的两指一松，我就…砸在了地上…漫天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晃晃晕乎乎的头，没摔傻，很好！仰头看他，那张脸藏在我满眼的金星里，好像又更英俊了那么一丢丢丢丢。不过，帅过我？没可能的！最初的念想回笼，开始不断在脑海里叫嚣——绑了他！绑了他！绑了他！土匪之血瞬间沸腾，我一摆尾顺着他的腿就往上爬，最后悲催的发现，我连他的腰都缠不住两圈！好气啊！看着这么瘦的人腰怎么就这么粗呢！

　　不过我的愿望好歹是实现了一半，他垂头看我，温温热热的指尖点了点我的脑袋，笑了。“这么爱缠人，不如叫锦缠吧”

　　什么？？？？？金蝉？？？金蟾？？？喂！！！老子是蛇！！！龙的亲戚！！不是那个带翅膀的小飞虫！！更不是青蛙！！

　　但是眼前这个人显然没有把我的抗议当回事…我就只能屈辱地接受了这个狗屎名字！

　　蛇性本淫，幻化出人形之后，本大少爷勾搭人的本领自然是不会差的！（漆弄：……就你那还算勾搭？？？？哈哈哈哈哈）天天都作威作福指使那漆弄小子干着干那伺候老子哈哈哈哈哈哈（漆弄：嗯？？今晚床上我好好伺候伺候你）（画外音：是的于是我们的小黄同志就又一次三天下不了床了......）

　　正当我们每天幸福快乐地过着春从春游夜专夜，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不可描述的美好生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漆弄背着我还偷偷养了一个女人！女人！mmp，女人？？我只是知道他每天都要去采药啊，看病啊，读医书之类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人还金屋藏娇！再仔细伸长耳朵一听——“那小蛇儿好可怜，姐姐，不如我们偷偷把它放了吧！它才那么一点点大，神医居然想用它的血去医那女人，那女人那么恶毒，医来干嘛？还白白牺牲了小蛇儿！”我听出声音来，这是日日给我喂补药的那丫鬟。漆弄说那补药我喝着能快些长大，原来是这么回事，快些长大，快些拿去给你医你那丑婆娘？老相好？哼，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爱老子！

　　“他在哪里！”得了答案的我怒气冲冲地往地底的冰窖跑，眼前的场景让我那些本来有些不肯相信的固执全都魂飞魄散。不信，也得信。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那冰床上躺着个该穿的什么都没穿的女人？嗯？所以那个我日日见到的人伏在她身上是做什么？怎么手还要摸来摸去滑来滑去？狗男女！天杀的狗男女！狗！男！女！我一脚揣翻他放在阶边的药箱子，果然里边有把刀。怎么，干掉我的工具都时刻准备着了？呵，老子的命可不归你！要血是不是？还!给!你!

　　一刀刀下去，痛痛痛痛啊！不过为了帅，忍着！我还是不管不顾地胡乱划拉着口子，看他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一脸做贼心虚，我更是气愤，不过后来，伤口就麻了...他眼底却逐渐浮现出痛意，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心中却有种快意升腾而起，以为他会上前来阻止，来解释，可这个不按剧情出牌的二百五...他什么也没说，甚至，动也没动。我决心使使计谋，逼他一逼，于是转身作势要走，其实走得极慢，可直到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余光瞥见，是他忙忙碌碌收集了血液，然后折返身去靠近那女人的背影。

　　一瞬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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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后来他惊动三界到处寻我。现在知道来找了？记得我的好了？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加上放血过多一时变不了人形，我没有出镇，只是随便挑了座山就往上爬，寻了棵老实巴交的梨树，躲进树洞里，隐姓埋名，与世隔绝，年月不知。日日同那没成形的小梨花妖娃娃侃天侃地，她开口说话，笑逐颜开。这小妖灵气得很，话一学会说就没完没了，叨吧叨吧叨，有她闹腾着，日子过得还算有意思，只是心头有些空空荡荡的。

　　温水煮青蛙，没心没肺的日子久了连人也不怕。那日我被她惹笑，探出身子来吸气，就见那道士瞧上这边来，一时玩心大起，对他吐了吐信，结果这该死的缺心眼的臭二百五道士，劈手就给了老子一下子，痛得老子死去活来。真…不是个东西！比姓漆的还不是个东西！呸！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我猜他应是把我当做什么恶意袭人的洪水猛兽，就这么冤冤枉枉地死掉？不，不行，我还得回去看看那个不是东西的有没有遭个报应什么的！那小梨花妖好像是吓傻了，我痛得话都吐不清楚，只好费力给了她个安慰的笑容，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更惨兮兮的。值得庆幸的是，我当年选在这里，离那里也不远，滑下梨树，仓皇离去。

　　我以为我这一生也不会原谅那个骗人的家伙，可此时忽然发现，好像也从未记恨过他。除死无大事，不见他就死掉，我舍不得。

　　烂熟于心的羊肠小道，如今看来无比宽大艰难。每一次挪动，都是千辛万苦。一面又怕路上遇了人，被捉去炖了汤去；一面又痛极，寸步难行亦要行。老子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狼狈的时候！骂都不敢骂要节约力气赶紧往那里去。日头缓缓移动，我也拼力移动。废话！入夜了药铺子关了门我怎么爬进去！都怪漆弄那个王八羔子！干什么不给我留个洞！！（漆弄：？？？为什么要给你留洞，你什么时候变狗了？？）

　　日渐西沉，鬼知道老子经历了什么！反正终于是回到了那间刻意扮着低调的小药铺。纵有感慨万千也发不得，我料想此番相见，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抬头望去，瞧见他倚着柜台对着那片天空发呆。他好像瘦了许多，白发也冒许多出来了。怎么会呢？那样神通广大的人难道还会照顾不好自己？嗯！兴许是时下流行颓废风吧。那该死的女人呢？怎么不见她出来伺候他？跑了？呵，活该！我又往前凑了凑，刻意折腾些动静出来，可他还是愣愣地发呆。啧！这么个天色有什么可瞧的！不就是红红黄黄的吗！又不是没见过！用尽最后的力气靠过去，缠上他的腿腕，精疲力竭。

　　唉，能再次见到他啊，真好。

　　可惜啊，没能再听见他，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