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主角》林临绮

30、第三十章 人鬼殊途

　　徐汀妍蓦地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苏沫会在这个时候提分手，“你说什么？”

　　苏沫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道：“我说，我们分手吧，汀妍。”

　　“苏沫，你真是好样的啊。”徐汀妍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是那么的苦涩，“玩儿腻了？”

　　“汀妍，”苏沫努力忍住鼻子的酸涩，她怕自己又会哭出来，“现在分手对你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最好的选择，我不要最好的选择，你不喜欢我了吗沫沫？”徐汀妍可怜巴巴地抓住苏沫的手，望着她说，“你承诺过再也不离开的，你明明承诺过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啊沫沫？”

　　苏沫凝视着徐汀妍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可是她不得不说，“汀妍，你听我说，你一直以来都是很优秀很厉害的人，如果因为我让你变成了别人眼里的精神病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没有我，你可以过得更好。相信我，汀妍。”

　　“沫沫，你怎么能忍心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离开我？”徐汀妍的心已经冷了，语气里满是心痛地质问。

　　“汀妍，对不起，可是这真的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我不想做你的累赘。”

　　“谁说你是累赘啊，我们自己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就算你是累赘，也是甜蜜的累赘，我愿意背负一辈子。”徐汀妍不想放手，就这样放手她真的很不甘心。

　　苏沫知道徐汀妍爱她，可没有想到徐汀妍对她用情如此之深，这更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决心，“汀妍，我很希望你能幸福。可是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你就不得不接受治疗，我不希望你被当成精神病。”

　　“被当成精神病又如何，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见苏沫铁了心要分手，徐汀妍也不再冷静。

　　“我……汀妍……我是真的希望你好。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被当成有病的人。以你的条件，你应该找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另一半与你共度一生。而不是我这样的连人都不是的鬼魂。”苏沫知道徐汀妍很好，她也很舍不得分手，可是再继续下去，只会给徐汀妍带来更大的伤害。她真的承担不起。

　　“呵呵，现在才来说这些什么伤害不伤害的，早知如此，你当初为什么未经允许就突然闯进我的生活？现在要分手也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在你眼里就什么也不是吗？”徐汀妍苦笑了一下，讽刺地说：“苏大小姐倒是挺收放自如的。”

　　苏沫此时已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汀妍，对不起。”说完便消失在徐汀妍的面前。

　　徐汀妍失神地喃喃自语：“沫沫……”终究还是离开了啊，为什么她们不能好好地在一起？为什么上天这样作弄她？给了她希望，又把希望全部收回？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她的幻想吗？难道她和苏沫之前的感情不是真实存在的吗？徐汀妍终于崩溃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啊？”

　　如果不是你让我见了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为什么你要出现？只是再多的质问也换不回苏沫的出现了。这回，苏沫是彻底消失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徐汀妍想到今后再也没有苏沫的日子，那该是多么的了无生趣啊。

　　徐汀妍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这两天里苏音一直照顾着徐汀妍。好在谭子伦终于来了，说是刚从国外参加会议回来。苏音赶紧避到客厅去，不想影响治疗。谭子伦问了徐汀妍几个问题，又让徐汀妍做了一份心理测试，测试结果却比正常人还正常。

　　“徐小姐，你真的相信有这么一个人吗？”谭子伦难以置信。

　　徐汀妍点头，“我坚信。”

　　“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你们是朋友？”

　　徐汀妍无谓地笑笑，“是恋人。她叫苏沫。”她竟开始介绍她的名字。

　　谭子伦尴尬地推了一下眼镜，他没想到徐汀妍就这样出柜了，“那个苏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徐汀妍开始回忆，“去年夏天，我和朋友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后院的草地上，让我收留她。我可怜她孤身一人，就让她留下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我们都看不到她呢？”谭子伦发出疑问。

　　“她离开了，”徐汀妍顿了一下，毫不掩饰她的占有欲，嘴角微微翘起，“她说只有我能看到她。”

　　“徐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她恰恰就说明了你的问题呢？一切都是你内心的投射，是你幻想出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完美恋人。她的存在正好弥补了你内心的空虚不是吗？并且她知道你被发现患有精神幻想症就离开了，这不是正说明了你对自己的保护吗？”

　　徐汀妍身子一怔，真的是这样吗？她挣扎着说：“可是我和她的感情不是假的啊。”

　　“感情是可以自我催眠的。你潜意识里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你的意识就造出了她。她是你内心真实的映射。”谭子伦的声音很温和。

　　在谭子伦的循循善诱下，徐汀妍竟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苏沫真是她幻想出来的吗？若真如此，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汀妍哑口无言。

　　谭子伦对自己的治疗效果感到很满意。他告诉苏音，从测试结果上来说徐汀妍的精神是健康的。他相信只要再与徐汀妍谈几次话，做几次心理疏通，或许徐汀妍的幻想症就能痊愈了。

　　苏音出来送客，谭子伦表示治疗效果很不错。苏音很是欣慰。

　　“汀妍，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徐汀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随便吧。”她朝苏音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您做的我都爱吃。”

　　苏音很高兴，看来谭子伦不愧是国内最著名的心理医生。“行，那我去做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徐汀妍回到房间，把窗帘都拉上，窗帘的遮光性很好，房间内一下子充满了黑暗。黑暗中，徐汀妍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恍若苏沫还在她身边。徐汀妍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双手抱膝，将头埋进膝盖，“苏沫，你真的已经消失了吗？”泪水爬满了徐汀妍白皙的脸庞，滑落至下巴，然后风干。可是她真的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别墅外的门铃响了，是周遥。“阿姨，汀妍呢？听说汀妍生病了，我来看看她。”徐汀妍的父母对公司宣称徐汀妍患了重感冒，需要修养。因此周遥便抽出时间来上门探望。

　　“是遥遥啊，汀妍在房间，你上去看看她吧。”苏音从厨房探出头来，应道。

　　“好的，阿姨。”

　　周遥在门外敲了敲门，“汀妍，我进来了。”

　　徐汀妍倏地抬起头，脸上仿佛还有泪渍，“遥遥，怎么有空过来了？”

　　“汀妍，”见徐汀妍一副憔悴的模样，周遥心疼了一下，“你应该不是得了重感冒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徐汀妍吸了吸鼻子，“遥遥，你觉得我是精神病吗？”

　　这是什么问题？周遥心道。

　　见周遥没反应，徐汀妍又说：“我爸妈觉得我得了精神幻想症。”

　　“不会吧？汀妍……”周遥一脸不可思议，“你不是挺正常的吗？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在你家，我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了吗？”

　　“记得啊，怎么了？是叔叔阿姨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徐汀妍笑了一下，“何止，我已经被当成精神病人了。”

　　“叔叔阿姨不会这么恐同吧？他们就没有反对我啊。”周遥迷惑了。

　　“遥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徐汀妍复又问道。

　　“我相信，但是和你的事情有关系吗？”周遥还是不明白，她又想了想，震惊无比地说：“难道你喜欢的那个苏沫是鬼？”

　　徐汀妍点了点头，赞许道：“不愧是遥遥，聪明。”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皮呢？”

　　“除了接受治疗，我能怎么办？她都跟我分手了。”徐汀妍无奈地说。

　　“啊？”周遥的大脑一时还转不过弯而来，徐汀妍的恋人是鬼这件事她还没消化呢，一会儿又说分手了。“为什么啊？”

　　徐汀妍说：“她说不想我被当成精神病。”

　　“人鬼殊途，她这是为你好啊，你应该领情啊。如果她继续和你在一起，肯定也会良心不安的吧？”周遥竭力冷静分析道。

　　徐汀妍望着天花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说得是，人鬼殊途。”

　　如此又过了十几天，徐汀妍开始继续工作，至于苏沫已经被她埋在心里不去触碰。又过了三个月，治疗已经接近尾声。徐汀妍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地工作，仿佛只有让自己忙起来，她才不会想起那个早已消失的人。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总是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摆脱不掉，忘不掉。于是徐汀妍便也不挣扎了，由她吧。

　　徐恺和苏音倒是很乐意看到徐汀妍的改变。徐汀妍回到公司又接手了几个大单子，其中就有候燕的。徐汀妍惊讶之余，感到几分莫名的不耐烦。但不论私人感情如何，生意还得做下去。

　　徐汀妍找到候燕的联系方式，正准备给候燕打电话询问资金意向。办公室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喂，你好。我是徐汀妍。”

　　对面的声音响起，“汀妍，我是候燕。”

　　徐汀妍淡淡地问，“请问候总监有什么吩咐吗？”

　　“汀妍，关于资金的问题，我想找你谈谈。位置我已经订好了，等下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再见。”候燕果断地挂断电话，竟没给徐汀妍回答的机会。

　　徐汀妍满腹狐疑，十秒钟过后，她的手机就来了一条信息。是候燕。上面只说了晚上六点半，来福酒店502号房。

　　徐汀妍下班后赶了过去，问了前台拿了房卡。徐汀妍本不想来，但她冥冥之中总想看看候燕是不是在耍什么鬼把戏。她进了房间，哪知候燕正在洗澡。徐汀妍只好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等候燕出来。等了几分钟候燕才裹着浴袍出来。

　　徐汀妍起身，“你想怎么谈？”她认为候燕叫她来起码要谈一谈条件。

　　见到徐汀妍，候燕的眼神立刻变了，嘴上却不甚在意地说：“先吃饭吧，总不能饿着肚子谈条件吧？”

　　徐汀妍颔首，没有反驳。

　　候燕拨通了客房服务的电话，叫了晚餐。不多时了酒店服务员便推着餐车敲门了。很是丰盛。候燕叫徐汀妍坐到餐桌边，共进晚餐。

　　徐汀妍挪着沉重的步子过去了。“汀妍，你吃这个菜，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很好吃的。”候燕并不把自己当外人，用筷子给徐汀妍夹菜。

　　徐汀妍说了句谢谢，却没有吃候燕夹过来的菜，而是拨到碗的一边。候燕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汀妍，我忘了你有洁癖。”

　　中学时期候燕就知道了徐汀妍有洁癖，别人喝过的水瓶徐汀妍都不去碰，当然也不允许别人喝自己的水瓶。甚至连周遥都不能喝徐汀妍的水瓶。

　　徐汀妍不咸不淡地答：“没关系。”

　　看样子徐汀妍是不准备谈除了生意以外的事了，这可不是候燕期待的结果。

　　候燕打量着徐汀妍的神色，“汀妍，你前段时间是不是生病了啊？我都没来看你。”

　　“小病而已，不劳候总监挂心。”徐汀妍推辞着说。

　　候燕道：“咱们好歹也是同学一场，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心里却不忿地想道，防我是吧？明明是精神病，跟我装什么呢？“汀妍，你喝酒吗？我这儿有美国带回来的上好的红酒，我去开一瓶。”也没等徐汀妍回答，便起身去了房间。

　　不一会儿候燕便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两只漂亮的水晶高脚杯。分别倒了酒到两只杯子里，“来，汀妍，我敬你。”

　　徐汀妍没法拒绝，总不能一再叫候燕难堪，便举起酒杯也不管杯子里是红酒还是二锅头，一饮而尽。

　　见徐汀妍这么爽快，候燕脸上泛起惊喜的神情，“想不到汀妍你这么爽快，我也干了。”候燕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复又再给对方和自己倒了半杯。

　　奇怪的是，徐汀妍喝了酒之后，脑袋开始晕了起来，是最近太累了的缘故？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候燕见状问道：“汀妍，你还好吧？”

　　徐汀妍刚想说没事脑袋就倒在了桌子上，候燕立马过去拍了拍徐汀妍的肩膀，“汀妍？”许久都不见反应。

　　候燕嘴角勾起弧度，将徐汀妍扶到床上，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徐汀妍。原来她给徐汀妍的那个杯子杯底是放了无色无味的药水的，这药剂还是她拜托美国的朋友帮忙弄到的，人一旦摄入，一分钟之内就会失去意识。徐汀妍喝过酒之后自然就陷入了昏迷。

　　“汀妍，你为什么要这样防备我呢？我又不会伤害你。”候燕轻柔地抚摸着徐汀妍的脸，“汀妍，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知道上次同学聚会我看到你有多开心吗？”候燕又想到上次酒会结束在停车场看到的场景，表情痴迷，“汀妍，就算你精神不正常，我也丝毫不介意的，真的。”

　　似是为了证明，候燕俯下身，在徐汀妍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仿佛不满足似的，又去吻徐汀妍的唇。在离徐汀妍的唇堪堪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候燕突然凝住不动了。她直起身来，眼神竟变得不似同一个人。

　　原来，是苏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强行附身了。这是苏沫从未试过的。也许是因为她对徐汀妍的占有欲让她去做了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她只知道她不想让候燕吻徐汀妍。于是她便这样做了。其实苏沫从未消失过，她一直在徐汀妍的身边，只是她隐去了身形让徐汀妍看不到她罢了。她拿出徐汀妍的手机，给周遥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喝醉了让周遥过来接她。

　　苏沫打算等周遥过来再离开候燕的身体。她凝望着熟睡的徐汀妍，泪水竟然不自觉盈满了眼眶。只听见徐汀妍突然的梦呓，“沫沫，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对不起，汀妍。是我害苦了你。”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徐汀妍不会经历这些痛苦。苏沫忍不住自责。

　　她倾身上前，在徐汀妍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留下一个吻。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周遥很快便来到酒店，一边眼神不善地看向候燕说：“你把她灌醉了？”一边扶起徐汀妍，将徐汀妍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苏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你让汀妍以后离候燕远一点。”

　　周遥警觉地问：“你不是候燕？那你是谁？”

　　“苏沫。”

　　周遥诧异地看着苏沫，“怎么回事？”

　　“这只是暂时的，总之你先把汀妍送回去。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告诉汀妍我来过，好吗？”苏沫央求道。

　　“有件事我很好奇，你真的爱汀妍吗？”

　　“爱，我很爱她，可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人鬼殊途，我会害了她。”所以趁现在陷得还不深，断了彼此的念想。

　　周遥无奈地叹气，只说了两个字，“何必。”转身便扶着徐汀妍离开了。

　　苏沫站在门口，目送着周遥和徐汀妍，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