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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参加的游戏展不可能这么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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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了家门,将门反锁,屁股落在沙发上,小腿肚和大腿根的酸胀才将方俞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不爱运动的习惯,刚刚才奔跑不到一分钟,整个人就累得快虚脱。他低头按了按小腿,汗水顺着额前的发尖滴落在地上。
褐发青年倒没有立刻就坐下,他扒拉了一把头发,噼里啪啦掉下了好多臭烘烘的不明物体,罗义甄见状赶紧后退两步,唯恐被殃及。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我叫王佐,辅佐王权的王佐。学兽医的。” 他搓着脏兮兮的脑袋,露出一口大白牙。
还往左呢,咋不是往右。。。方俞嘀咕一句,接道:“我叫方俞,工程师学院机械专业的。”
“罗义甄,工程师学院电子系。”罗义甄言简意赅
方俞看了看外头的夜空,黑沉沉不见月色。等稍微缓过劲儿,便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气沉丹田、用法语大喝道:“全小区的人注意了!全小区的人注意了!请先紧锁房门,我有重要事情宣布!”嗓门之大直接穿透夜空,被对面的大楼反射回来,产生阵阵回音。没过多久,对面几十扇窗户打开,探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脑袋。
自己家楼下的哥们已经钻出阳台,裹着薄毯,显然是睡到一半被吵醒。他仰出半个身子,冲着楼上的方俞不满地叫喊:“喂,你大晚上的吵什么呢!”
王佐一时间没回过神儿,刚想问这是要干嘛就被罗义甄拦下,“我们先搜一下网上的消息,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罗义甄已经猜到方俞想要做什么了,他认可方俞的做法。
方俞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的法语口语水平不错,他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大声道:“相信大家下午都知道巴黎发生骚动的事。就在刚才,我和两个朋友在小区西北角的垃圾回收处遭到了一位先生的攻击!”他顿了顿,握紧拳头,“罗曼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还养了一只非常棒的金毛犬,我相信你们都曾经见过他。”对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可是今晚他就像传闻出现在巴黎的丧尸一样,残忍、毫无人性、无法交流,在我们面前活生生啃食了一位年轻人,还追着我们跑到了楼下。我必须要提醒各位,恐怕这次的流言是真的,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对面一片哗然,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在单元楼下徘徊的身影。罗曼听到了外面的喧哗,早就摇摇晃晃地从四栋底下走出,受到人群的吸引,他急切地探手伸向空中,发出阵阵嘶吼。虽然浑身脏污,脸上还沾满别人的鲜血,皮肤变得青紫,可是很快有人认出那就是那位好脾气的罗曼先生。
“天呐!”
“这是罗曼?!你在开什么玩笑?”
“妈的!那些视频竟然是真的?”
嘈杂的声音席卷了整个小区,许多人探头出来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已经没人关注第一个喊话的异国青年了,他们的目光被牢牢锁定在楼下无知无觉徘徊着的罗曼身上。
此时林荫道的树底下,又有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掉零件。方俞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位被攻击的可怜司机。司机的脸被啃咬得面目全非,脸颊和嘴唇的肉都被吃光,一只眼球还挂着,另一只却失踪了。他的白色衬衫早被刨开,腹腔烂了一个大洞,肠子在湿滑的地面拖动,仍在毫无知觉地朝着人声最鼎沸的方向走去。
裹床单的小哥直接趴在阳台上哇地吐了出来,突然让人接受这样设定,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方俞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耽搁,钻回房间关上了阳台门。正打算找找自己的手机,突然沙发靠垫下面震动起来,急忙扑了过去,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钟逸闻打来的。
“方哥!!!巴黎完了,全是丧尸!!”听筒里传来钟逸闻声嘶力竭的哀嚎。
方俞耳膜差点被震破,把手机拿远了点,下意识回嘴:“吵死了!有话好好说!!”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钟逸闻激动得差点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哽咽着说:“我、我我、在巴黎游戏展上看到丧尸,然后大家就开始四散逃命,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呜…”
“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回小区的路上呢,这都快到了。外面真的太他妈吓人了,光顾着拼命逃跑了!还好保住一条小命!!!方哥,我不敢一个人呆着了,我现在就去你家成不?”
“如果我告诉你咱小区楼下也有丧尸,你会不会一头撞死在护栏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俞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拿得更远了一些。
“那我怎么办啊!!方哥,我好怕!呃!合头袄痛。”钟逸闻心急火燎,咬到了舌头,疼得眼中闪着泪花。
方俞简直想装作不认识这人。不过楼下目前只有两个丧尸,只要听到警告的小区居民躲好不被攻击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应付。思及此,他问道:“逸闻,你还有多久能到我家楼下?”
“十昏钟!!”
“那保持通话,我会去楼下接应你。”
“荒哥里真好!偶就咯道里不会抛哈偶…”方俞懒得再与他废话,带上一只蓝牙耳机,对罗义甄和王佐说道:“我兄弟十分钟后过来,我下去接他。你们呢?”
罗义甄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刚才网上说欧洲各国都出现了尸潮爆发,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如果连这两个丧尸都能困住我们,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俞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站在一边的王佐见状急忙道:“我也去!”
“我还没谢谢你们带我躲过一劫呢!其实我今天出门忘带家门钥匙,手机也在半路跑丢了,差点以为要被困死在那个垃圾箱里,幸好碰见了你们!”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道:“对了,如果要下去的话,咱们是不是得有点武器?”
方俞一拍脑门,“对了!”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拿起之前做饭用的鱼刀和中华大菜刀,以及一条国内带来的粗大的枣木擀面杖,一齐摆到了两位客人面前的茶几上。
“哇,你好厉害?连这个都有。”王佐举起曲线干净优雅的芬兰鱼刀,连声感叹。这把刀的刀身窄长,刃口锋利闪着寒光,让他想起了自己解剖课时用过的柳叶刀。也是,鱼刀不也正是为了解剖鱼而存在的吗?见他对这把刀爱不释手,方俞于是大方地将鱼刀交给他使用。
接着方俞握住了陪伴了自己两年的中华大菜刀,这是他出国前找老师傅定做的。可惜今天,这把刀的使命彻底发生了转变,方俞虽然心痛不已,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家里除了这两刀一棍勉强可称得上是武器,其它有刃的东西只剩下剃须刀、指甲剪和一把短短的学生小剪刀了,桌子腿拆不下来、扫把杆又是塑料制品,连个玻璃啤酒瓶都已经在扔垃圾的时候扔到了外面。
“唉、唉。可惜啊!”方俞不住叹息,有种要送亲儿子上战场的感觉。
罗义甄看着桌上仅剩的擀面杖,木着脸提了起来,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这厢三人正围坐商量待会儿的战术,那厢钟逸闻一个人边开车边听着电话里的三个声音在打算为他奋力一搏,顿时又眼眶湿润,觉得自己真的太走运了,在异国他乡拥有这么靠谱的大哥,这么热心肠的同胞,如果不拼尽全力活下去,都他妈对不起大家!
方俞和他大学就认识,只大他几个月,平时常常带他打游戏,由于方俞在游戏里十分潇洒,很有大哥范儿,钟逸闻天天跟在方俞屁股后面“方哥长,方哥短”的,俨然成了小跟屁虫,出国读研时两人恰好都选了来法国,那时方俞差点以为这个“小弟”是尾随他来的。
钟逸闻开着开着突然想起,若不是方俞说今天有节课老师特别严,死活不愿逃课,不然他俩应该是一起去巴黎游戏展的。“真是…”钟逸闻简直泪流满面,这是我自找的啊!谁让自己抛下方哥一个人去游戏展浪了呢…这下落单了吧!这下好玩了吧!
想起在游戏展上的遭遇,钟逸闻仍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那是下午临近闭馆的时候,钟逸闻正在一个冒险类单机游戏的展台前流连,忽然身后响起一片喧哗。他疑惑地回头,原来不远处的玻璃旋转门外有几个衣着破损满身血迹的人正在摇摇晃晃地试图进来。
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几个人的脸上和手上有许多咬痕和伤口,烂肉外翻,看起来有点恶心。其中一个高个子穿着保安制服,竟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头发被黑红的血块粘在一起,已看不清楚原本的发色。他大张着嘴,口中流涎,脸不断在玻璃上摩动,整个人姿势看起来扭曲变形。
“是丧尸!”旁边的金发青年兴奋不已。来看游戏展的大多是些年轻人,十分熟悉末日游戏的套路。越来越多人拥挤着上前观看,这场逼真的表演掀起了现场的一阵小高潮,有几人嬉笑地凑到门前举起相机咔咔咔地拍。
钟逸闻人比较细瘦,还有种小白脸的气质,比起力气不占优势,只好隔着人群拍了一张,眼疾手快地发了朋友圈,这么酷炫的画面一定要让大家看到!
随着旋转门又转了一圈,那个制服丧尸成功领先同伴一步,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一个手持iPhone的男人回头将手机交给女友,“雪梨,帮我跟丧尸先生来张合影。”说罢便走上前去,一边笑着说:“我的天啊,你的装扮真是太逼真了,那些丧尸电影真该向你好好学习…”
话音未落,陡变突生。
制服丧尸一把擒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扯到嘴边,紧接着一口咬向男人的脸颊。男人发出高亢的惨叫,开始剧烈地挣扎。可惜,对方咬住后就死活不松口,鲜血从脸颊上流下,男人疼得叫骂,却不敢直接挣脱,否则自己的这块肉就真没了。
女人目瞪口呆,一时竟没了反应。眼看男友挣扎几秒后才回神,赶忙抓着手里的iPhone冲过去猛砸那制服丧尸的脑袋,口中大喊:“你有病么?!保安、保安在哪里!这儿有个疯子!”
制服丧尸置若罔闻,仍然不住地啃咬男人的腮肉。钟逸闻汗毛从身上竖起,不对,这个人不是装的!
此时,表情狰狞的制服丧尸终于成功咬掉了男人的腮帮,一大片皮肉被撕扯下来,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的身体被制服丧尸紧紧箍住,已经动弹不得。制服丧尸嘴里不住咀嚼混合血液的肉块,吞咽的动作使他的脖子上暴露出一条条青茎。
天哪!有人惊呼。女人朝围观群众厉声大叫:“救命啊!快来帮帮我们!”
可她还没等来救援,就已经被制服丧尸拉扯过去,咬住一排手指。女人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手里一松,iPhone砸向地面。人类的牙齿虽不锋利,咬合力却十分大。将一个人咬紧的牙关撬开谈何容易,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可怕的遭遇。
人群早已炸开了锅,有几人先后围上去想要帮助这对倒霉的情侣,更多人逐渐后退,有人拿出手机报警,有人退到柜台之后开始录像,还有人直觉不妙,拉着孩子的手寻找别的出口。恐慌迅速蔓延,四周出现了吵闹与哭泣的声音。钟逸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危险,肾上腺素猛地向上窜,这是本能在告诉他危机的到来。不管刚刚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惨剧,已经没时间去追究了。
后背沁出冷汗,他抓紧手机,后退几步,然后扭头向会场的后门奔去。身后传来更多人惊惧的喊叫,迷失了方向的人像没头的苍蝇,相互碰撞推搡,他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他举目四望,周围已是一片惊恐的海洋。离门最近的那些人先后成为怪物的晚餐,许多人的血液喷溅到玻璃、白墙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被死死地夹在人群里,无法控制自己的方向。好在这股庞大的人流并没有找错地方,钟逸闻在痛苦的挤压和震天的哀嚎中,看到了前方那扇红色的消防门,原来已经有人将门敞开。
数百人从会展中心的消防通道奔涌而出,密密麻麻,如同潮水。有些人摔倒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他们的身躯迅速被人潮淹没,四周吵闹喧嚣,根本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哀鸣。成功逃出却处于队伍边缘的那些倒霉蛋更是成为游荡在停车场的那些怪物的活靶子。钟逸闻根本无暇去看他的身边还剩多少人,瘦弱的身躯此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尽管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却仍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座驾,一台黑色的clio前。因为是今早才从图尔赶来,到得比巴黎本地人晚,靠近展会入口的车位都停满了,于是退而求其次,他选了一个就在停车场出口旁边的车位。
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无意间做出的选择,因为在他奔来的一路,有太多的人太多的车被堵在停车场的中心区域,数百辆车挤成一团,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地摆在停车场上,就像被顽皮小孩打翻在地的一大堆汽车玩具,杂乱无章的后果就是大家都被困在里面,谁也逃不出去。
四周喇叭声和碰撞声此起彼伏,他迅速钻进车门,将门落锁,打着火后一脚油门,左满舵驶离车位,直接开出停车场。时至黄昏,光线晦暗不明,街道上的路灯还未亮起,黑暗将笼罩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