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砂时计 ...
-
倒映在水面上，令人怀念的爱慕之心
试着舀一瓢，就能确认了吗？
不变的笑容与改变了的声音
不知何时便与那少年重叠
眺望簌簌而落的沙砾，追寻那深棕色的回忆
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出口的速度
那些仅存于夏天，流逝过的日子
——kazuki《砂时计》
录节目前夕，栀子和清弦订了同天的机票。
栀子和清弦的打扮互相照顾，栀子穿着妆容比萝莉人设成熟些，清弦则是一改职场白领的熟女打扮，像个和闺蜜毕业游的高中生，如此一来就不会被误认为是年龄悬殊的姐妹之类的关系。
一动一静，一甜美一有料，这样的组合是双倍的吸睛。二人的回头率颇高，甚至有路人掏出手机佯装自拍实则偷拍，但因为知名度和曝光度不高，竟无人认出她们。
一路上栀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就算清弦已经远离了主流圈子，也被动接收了不少想知道、不想知道的八卦，不停地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吗？”，一副白混这么多年的小白懵懂状。
“你的助理呢？怎么还没来？”眼见着登机时间将近，清弦打断栀子的话题抛出疑问。
“哦，她家里有事临时要处理，退了今天的票。反正我的行程也简单，录完节目再拍个杂志写真就完事了，”栀子说道，“剩下几天就当放个假，就我们两个，在当地逛吃逛吃一番～旅游攻略我都找好了，一会儿到宾馆给你看看-”
看看栀子脚边和小身板形成鲜明对比的大号行李箱，清弦一边惊叹怪力萝莉人设果然名不虚传，一边好奇里面装的是几天份的衣物。
为了节省开销选的是经济舱，清弦在连排三座靠窗的位置坐好，低头给经纪人发消息，栀子饶是有怪力，奈何身高不够，只好等着乘务经过时帮她们放行李。
“我帮你们吧。”清弦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位路过的男乘客好心地把行李抬到行李架上。
清弦未多想，把手机关机放入包内，忽然觉得头顶空调的冷风直从敞开的领口灌入，冷得过分，下意识抬头正想把它调小一些。
身边的栀子却拍了拍她，“清弦姐……给你毯子”，栀子一副欲言又止，表情一改轻松，有点凝重。
“哦，谢谢。”清弦一愣，道谢后接过毛毯围住上身，感觉暖和了不少，“栀子你呢？”
“我……带外套了。”栀子心不在焉道。
“那就好。”清弦浅浅一笑，“我先眯一会儿，今天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太大了，我在梦里消化一下。”说着撩起鬓发，将mp3的耳机戴上，然后双手交叠，闭目养神。
见没有人说话，栀子不一会儿也无聊到发困，等清弦醒转过来，发现栀子的头正歪在自己肩上。她宠溺地笑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转头，生怕惊动了一场酣梦。
突然，似有察觉的栀子一个大动作离开了清弦的肩膀，慌张地检查有没有把口水蹭到对方身上，清弦笑着摆摆手摇了摇头，突然脸上笑容凝固。
越过栀子视线落在了靠过道的男乘客身上，墨镜是黑的，口罩是黑的，连衣服也是深色的——助理？为什么搞得比自家艺人还低调？还有这个侧脸总觉得眼熟……
清弦用眼神示意栀子，传达疑问，“你助理？”。栀子没有扭头但很快意会，向她的方向靠过来，凑到她脸旁小声说，“不是，我怀疑他是看这里没人随便坐的……该不会是什么跟踪狂吧，他从坐到我身边起我就感觉不自在了。”
可能是因为身高压迫吧……清弦扫了一眼，想，一个是栀子不喜欢高大的异性，这会给体型娇小的她不安全感；一个是栀子有过被狂热男粉骚扰的经历，故此十分警觉。
最后一点嘛……
这个人的打扮也着实可疑吧？一身的衣着目测价位参差，脚下的包看似普通却是天价。
“还有还有，”从刚刚的顾虑到打开话匣子，栀子又拉住清弦耳语，“刚刚我不是靠在你肩上睡着了吗？我迷迷糊糊中一睁眼，正对上他的视线，而且他盯得不是别人，正是姐姐你啊！把我吓了一跳！”
我？清弦狐疑地再看了男子几眼，终于和他的余光对视上了。
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也知道她在看他。
清弦的眼前似擦亮了火花，那眼形，那墨绿的瞳色，那侧颜，除了发色染回全黑，发型没那么惹眼了，不就是龙牙吗？好巧不巧，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弦的瞳孔惊讶得一瞬收缩，心脏开始莫名怦然乱跳，慌乱地和他错开视线。
见栀子被害妄想泛滥，明显坐立不安，清弦想着怎么既能提醒她这位就是最近经常上热搜的大明星，还防止栀子口无遮拦的本性惊动路人，暴露龙牙的身份。
她叹了口气，开了手机，找出相册存的两张龙牙照片，选了比较明显是舞台照的一张，在上面标注“嘘，是他！”再设为开机屏保，装作不经意给栀子看时间。
奈何栀子的脑回路没和她的对上。
栀子瞬间跳出担心跟踪私生饭的忧虑，面露惊喜，用正常音量说“墨姐，你男朋友哇？好man好帅呀！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认识～”
清弦脸一红，尴尬地关了屏，迅速收回手机，咳了下，“胡说些什么啊。”
“……哦，我知道了～”栀子意味深长，嘿嘿一笑，“那就是你老公吧～”
清弦一慌，手机差点没拿稳，“我看起来像成家的人？？”
栀子眨眨眼，一脸无辜，“咦，现在不都流行把爱豆叫老公嘛？不是男票，那就又是哪个鲜肉偶像吧，不过我没关注过他，这位有点面生。难道说墨姐你不是女友粉，而是妈粉、妹妹粉？……总不会是女儿粉吧？”
墨清弦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哭笑不得，见栀子并不眼熟龙牙，也便不再解释了。
但栀子许是终于受不了身边的高密度男性荷尔蒙，不由分说地拉住清弦的手腕，“姐，我要去厕所，你也去吧，陪我。”
明显是借口，但清弦同意了。
远离“可疑人士”，栀子憋了不少话一股脑倒了出来，“这人一开始帮我放行李的时候我还没起疑，觉得他虽外表冷酷，耍帅穿反季的衣服，捂得怪严实，但是个好人。可后来他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好巧，还笑了一下，我立马就回想起来了，以前那个拼命制造各种偶遇和我搭讪的男粉也是同样的语气！后面我刚想帮你向空乘要毯子的时候，他就递过来了！还说了句‘调空调会不透气，你同伴会头晕的’，我当时简直头皮发麻！这一点也让我既视感强烈！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那哪里是飞机上的毯子，分明是他自己的，样子根本不一样！以前那个男粉也是，把自己的东西给我用，或是捡我用过的东西，以满足他变态的心理！好恶心！”
清弦听得无法插嘴，栀子对那个痴汉粉的心理阴影也太大了。
“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我们两个女孩子独自出行，把我们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挑这个时候尾行？不行，一是去宾馆就是深夜了，一是在外地，我们处境太危险了！”栀子皱着眉。
这误会可大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来m市不坐商务舱是要来做什么，清弦边在心里吐槽边说，“我觉得你可能多想了，等一会儿下了飞机最起码有专车接我们，不会出事的。”见栀子还是不放心，清弦道，“好了好了，姐姐是个成年人了，人生经验比你丰富，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别紧张。一会儿睡一觉，我再喊你，一睁眼很快就到了。”
“那个……我们换下座位，可以吗？”栀子支支吾吾。
“没问题。”清弦把她揽进怀里抱了抱，拍拍她的背安抚，“答应我，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栀子不动声色地入座，清弦再坐到中间将她和“危险”隔开。
顺利地把栀子哄睡以后，装作不认识的两人仅隔咫尺的身子不自然地一僵，都看向视线前方，不约而同沉默了，彼此耳边对方的呼吸清晰可辨。
“这毯子……是你自带的？”清弦问。
龙牙悠悠把墨镜摘下，好看的墨绿色眼眸默默看向她，片刻，点点头“别误会，我习惯随身带着的。这样卫生一些。”
“哦，谢谢。”两人继续陷入沉默。
“以后多穿点，照顾好自己。你身子不好，以后就不要把空调关小了，飞机上空气流通不畅，也容易感病的。”龙牙不看她，声音淡淡。
“嗯。”清弦艰难开口，有些犯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平时都有锻炼的，哪有以前那么娇气。”
“以前那不是娇气，也不是缺乏锻炼，”龙牙纠正道，“而是喜欢硬撑着。以为自己没事，非要撑到严重了，等别人发现，你说你哪次不是这样？”
“我……”清弦一时语塞，当年体育课自己确实状况百出，一度被误以为是体育不佳、身体素质差、找借口装病啥的……“不就是低血糖嘛，说的有多严重，姐和它作战多年，经验丰富得很。”
“我记得，你不是属鸭子的啊。”龙牙看着她，故意一挑眉，“当年全校都知道了，连初中部的学弟学妹都认识你了，一会儿心脏病一会儿嗜睡症地乱传。你作为金牛女的坦率呢。”
哈？说我嘴硬？“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清弦，猛地扭头反驳，发现自己和龙牙面对面，一个俯视一个仰头，近得过分。要不是他还戴着个口罩，怕是路人视角里就是两人在偷偷接吻了。
龙牙的反应明显比清弦快得多，当清弦还处在慢半拍待机态时，他迅速和她拉开距离，口罩以上的白皙皮肤染了一层醉酒般的可疑酡红。
“我什么我啊？”慌乱中，龙牙反问，竟有点傲娇的意味。
“要不是你……”清弦陷入回忆，噤了声。
要不是你在体育课跑步跑一半时闯入“事发现场”，背着我满操场满教学楼，从高中部医务室跑到初中部的医务室，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又怎么可能因此出名？
不过，清弦想到，如果放在战争年代，面对挂花倒下的同志不抛弃不放弃——这是多么可贵感人的战友情啊！顿时觉得自己的反驳没了底气，甚至有些小家子气。
“算了，”不想发展成诡异的两个老小孩子拌嘴画风，清弦改口“不管怎样，那时候还是要谢谢你。”
龙牙一愣，听到意料外的感谢，觉得心里暖暖的，在口罩后随之漾开一个暖暖的笑。
稍有遗憾的是，她看不到此时自己的表情。
以为对方终于察觉到当年自己对她细致入微的体贴照顾，龙牙很是欣慰。
却没料到眼前人低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思想歪到爪哇国去了。
“那时候我就想说了。”
“嗯。”
“我不是超人，不能每时每刻都及时出现。”
“嗯。”
“所以，你要替我多为自己避免意外。”
“嗯。”
“那样我会省心很多。”
“嗯。”
“等等，墨墨，你有在好好听我讲话吗？”终于发现只要自己每句话留一段空白，对方就会像机器人一样回一声“嗯”，龙牙忍不住从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良好”氛围里出来，甚至昵称都没过脑子直接叫出来。
他问，“在想什么？”
……终于意识到我的心意，知道我的付出不是什么理所当然？中央空调行为了？
“我在想，当年你确实够仗义的。”清弦徐徐道，“我记得有次我化学考砸了，你还把自己的卷子换给我，助我躲过一劫，自己却被按头报了补习班……更不用说，每次统考前，你都会装作实习老师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别给我太大压力，也不怕露陷，我妈还常夸什么，现在刚毕业的年轻实习老师不得了哟，好负责任欸，哈哈哈。”
仗义？换卷子？假冒老师？小祖宗，您就不能记住点儿我别的好？
龙牙始料不及，脸上写满无奈和失落，但庆幸的是，这表情她也看不真切。
“应该的，你记得就好。”龙牙轻声说着，似有空白的余音无限。
本来，彼此陪伴走过青春最漫长的岁月，该是有聊不完的东西，可不知为何，清弦瞥他侧脸，冷峻沉默，气质凛然，只当是他对这些话题意兴阑珊，觉得许是陈麻烂谷的旧事，不提也罢。提了像是自己刻意攀谈，自讨没趣，于是便也随之收敛了兴致。
两人聊着聊着，清弦渐渐避开了能聊得很丰富的话题。
没有往事，没有兴趣；没有抱怨，没有吐槽；没有撩拨，更无暧昧。
从成年人的工作、发展、家人近况、礼貌寒暄，毫不逾越，直到终于无话可谈，清弦也不觉得这沉默有什么好再次打破的动机。
因为，这沉默或许才是他们真实的距离。不可打破，也不一定非要打破。
另外一边的情况却是。“也许是我一提以前的事就习惯性把她当小孩子，惹她不快了吧。”龙牙这么想，”她能开口和我讲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
他遂着她的意，小心翼翼，不去聊她不想聊的，也绝不过问那些自己离开后形成的、不可碰触的雷区。
就算这样，他也为能从她口中了解到关于她的一星半点现状和心境，一点点升起了乐观的雀跃。
沉默于他不算冰墙，却是恰到好处的留白，方便他反复品味。
良久，清弦轻声唤了他一声，他微微歪头，把耳朵递给她，道“什么？”
“拜托你件事，”清弦小声，“我身边这孩子快醒了，她好像有点怕你，所以……一会儿你能不能在我们之前快些离开，绕开我们走？谢谢了。”
“没问题。”龙牙尽管有些诧异，自己哪里可怕了？还是不多问地答应了。
于是，当栀子被清弦叫醒的时候，见到的是已经准备好的行李和已经消失了的可疑人。
清弦和她解释，“看，我拜托他帮我们拿下行李箱他就离开了，并不是什么坏人吧？”
栀子心情大好地用力点头，一手提着拉杆，一手挽过清弦，下了飞机，风风火火地往走道尽头奔去。
可惜这个时间点，龙牙并没走远，还有意回过头望了望，于是，他就正好对上栀子的视线。
栀子像见了猫的老鼠，瞳孔地震，拉着清弦急匆匆地超过龙牙，想要把他甩在身后，无奈的是只有一条路，且，他们正好顺路，龙牙在后面就真的看起来想尾行了。
这副场景让夹在中间的清弦哭笑不得，只好边跟紧夺路而逃的栀子，边叫她小心脚下。
走了一段，节目组安排给栀子接机的粉丝围了过了，人数虽然比不上流量明星，但礼物和信倒是不少。
清弦被理所当然认成了助理，许多错过给栀子递信的男粉把信和礼物塞到了她手里。一时手足无措的清弦竟呆立在原地无法前行，和栀子隔了好远一段距离。
龙牙看着干着急，想了想，走上前，分开人流抓住清弦的手腕想带她离开，“你们认错人了，她不是什么明星助理，是我女朋友，我们还要赶路，请大家让一让。”
周围的粉丝互相看看，不再纠缠，纷纷拿走自己的东西，让出路来，向清弦和龙牙道歉“不好意思啊”。
谁料，因为清弦出挑的身材外貌，龙牙酷似艺人的隐秘打扮，更多看热闹的路人一波波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孩子惊声叫着，“这不是乐正龙牙吗？”
龙牙墨镜后的眸子一阵慌神，平时都还好，生活中露脸也不怎么有人来打扰，但机场的狂热粉丝他可是见多了。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不是哦，”清弦直视着那个女生，淡定道“虽然很多人说我男朋友长得像那位明星，但是你看他的发型并没有乐正龙牙标志性的阴阳头。若是一线明星来机场，怎么会一个助理都不带？”
女生被说服了，“对哦，追星饭上没有说龙牙殿会来m市……”
另一位女生附和“乐正总裁这么忙，一定还在s市日理万机呢！”
众人终于将这对“路人情侣”放行，清弦最后还特意交代了“虽然我男友很像那位明星，但请不要把他的照片放在网上，我不希望我们的生活被打扰。”
表现得像情侣一样的二人，并行了短暂的一会儿，等刚刚的路人走散，无人再关注他们。
终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再次走散在茫茫人海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砂时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