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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① ...

  •   “如果我和你说,这是一场意外,”身着沙黄色襦裙的少女面色艰难,她咽了咽口水,朝温觫礼的方向仰身靠去,“你信吗?”

      温觫礼撩起一头湿漉漉的秀发,笑得人畜无害,“你觉得呢,宋柃小姐?”

      一切还要从几个时辰以前说起……

      刚出师的温觫礼正推着摊车,她挂好招牌,端庄沉稳地坐好,等着贵客临门。
      说起来,她在学府也就算个半吊子的女冠,预备常年混吃等死时,该死的老天爷偏不尽人意,当着她恩师的面,硬批下一行 “不破红尘不能仙”的七字真言。

      混账恩师直觉敏锐,想也不想,一脚将她踹出道观,一面又“嘤嘤嘤”地啜泣,挥洒着小手绢要她滚去发扬道观的门楣,以后香火钱才好多赚一点。

      “赚不到钱就别回来了哦——”

      好生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温觫礼微笑着,回过神,无意撞见一双茶色的眼眸。
      对方向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一会才反应过来,立马拔高声音:“啊——死道姑,我叫了你好久了,你方才怎么不理我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不是不是……温觫礼好脾气地在心里重复三遍,面色沉稳,淡然处之,“这位姑娘,敢问有何见教?”

      面前的清丽少女哼声哼气,明显不吃这一套,神色不耐,橘白色的裙尾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

      “我堂堂一个……咳咳,游走江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女侠,当然是来算命的了!”

      她一脸不爽地弯下腰,揪出一只粉白的小猪。
      “不过——是给它算。”

      温觫礼:“......”
      那还不是差不多!

      她立马在心里给眼前的客人点评上了“奇葩”的称谓。

      “敢问是想测算哪方面?”

      “你先让我理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家伙算命准不准呀?不准的话我可就去官府举报你了,我可找了很多人给这死猪算过,个个都说这猪头有大富大贵的命,结果倒好,带着这破猪一路被坑蒙拐骗,好在我机智聪明,这故事那得从......”

      温觫礼和气地打断她:“一概都算如何?”

      “啊?”少女一脸懵逼,将手头的猪递了过去,“行吧,要多少金子?”

      金子,开头就这么壕气,加上她这身行头,估摸是个官二代。
      温觫礼想了想,拿出一方算盘清点了一下,“拢共五十文。”

      “五十文?!”少女惊叫出声,翻出腰间的荷包,金灿灿的黄金崭露头角,衬得温觫礼的卦摊更是寒酸。

      “我靠你有没有搞错啊,五十文,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啊,我记得找别人算卦都得要一锭银子,你不会真是个骗子吧?”少女一面摸着荷包,一面滔滔不绝,左右摸不到一点碎银子,最后愣是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剩下的送你,不用客气。”

      这货迟早要完。

      但钱到手,没有不收的道理,温觫礼二话不说就帮递来的猪算命,没多久,心下也有了结论:“命薄多煞,贫道观它气色,怕是活不下一月了。”

      “真的假的?”少女把猪抱回来,“我看它气色红润蛮有精神啊,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当当的喷嚏就朝着少女的脸发射,糊了她一脸的鼻涕。

      少女:“......”
      少女:“你妹,死猪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觫礼不忍直视,默默递了一块方巾过去。
      少女放下猪,自然地接过方巾胡乱擦了两把脸:“你治吧,我在边上盯着你看。”
      “这位姑娘。”温觫礼尽量委婉地说,“治助需要时日,何不过几日再来取呢?”

      “哈?”少女单眼一敛,“靠”了一声拍在摊桌上,“不行不行,你今天就要给我治好它,如果它明天就死了怎么办,你让我找谁交代去,话说回来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这点小事都没办法分分钟解决吗?”

      “照您的说法,”温觫礼说,“是要贫道一日就治好了?”
      少女撅着嘴抱臂:“废话,不然呢?”

      温觫礼对这句理直气壮的话,颇感压力山大。
      她的能力确是一流,但被逐出师门时带下的灵器零星,不过几张黄符、一柄佩剑和一管仙笛而已。

      此猪邪灵缠身已久,区区几张普通黄符根本压制不住,若用大器唯恐会有灰飞烟灭之险,必须要她准备一段时间破法。

      “喂,你怎么不说话?”

      “贫道无法在短短一日解决这件事。”温觫礼感到十足为难,“容姑娘多给些时日。”

      “果然是江湖骗子,没这个本事你就别要来装清高了。”少女忽觉愤懑,“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大淮的治安才会如此不堪,若是真的高人,怎么可能会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你这个冒牌货!”

      冒牌货!

      温觫礼眸色一冷,皮笑肉不笑地回击:“若是姑娘真不给贫道时间,那就没有治病的必要了,还请回吧。”
      “不送。”

      少女闻言,气得火冒三丈,一脚踹翻温觫礼的卦摊,骂道:“我呸,你们这群国家败类!不会治病就不要夸乎其词坑人钱啊!”

      一时间,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周围的人被吸睛,纷纷上去凑热闹,少女见涌来的人越来越多,抱起猪准备开溜,却被温觫礼喊住:“姑娘砸了贫道的摊子,就想走了?”

      人群火辣辣的视线热切地胶在少女身上。
      “当然不是!”少女心虚地喊声,“我是那种人吗?”

      无理取闹的幼稚鬼。

      温觫礼稍作点评,就听幼稚鬼“土豪气息”发作:“你不要把人说的太难堪,要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

      温觫礼保持冷淡的语气:“若是能用钱解决,想来贫道便不用这么麻烦叫住你了。”

      虚伪。
      少女不屑:“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

      温觫礼脚步稳健,语调平稳:“不敢,只是贫道的卦摊高于俗物价值,如是姑娘执意要走,不妨官府上见?”

      少女被怼得哑口无言。

      温觫礼见她语塞,就先不同她计较,拾起地上大大小小的杂物,将一锭银子抛还给她:“姑娘请拿好,在下还有事,便不相送了。”

      “你——”

      你什么你,还不吸取教训吗?温觫礼默默叹气,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看头,纷纷散去,就余站在原地的两人。

      “你到底想怎样?先说好,本姑娘可不喜欢欠人东西,要杀要剐随你便!”宋柃咬牙切齿地仰头瞪她,温觫礼一笑,反捏住她的下颚。
      “不然这样吧,你帮我收份捉妖的红帖,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宋柃,也就是那个少女,乐颠颠地去了洛川大街小巷的府邸转了一圈,没过几天就摘来了张迎风招展的红帖。

      “喂,温觫礼!”宋柃雄赳赳气昂昂地到客厅把红帖往桌上一搁,“单子我给你接来了,我的猪什么时候好啊?”

      原本还奄奄一息的小破猪正生龙活虎地吃着三桶米饭。

      “吃吃吃,”宋柃走过去指着往米糠上拱得一扭一扭的猪骂,“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瞧你都胖成啥样了?”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温觫礼默默插了一句:“可能随主人吧。”
      宋柃:“.......”

      温觫礼展开桌上的红帖,颇有种“闺女初长成”的欣慰感,连看宋柃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接单子的事情辛苦了,以后有什么事,贫道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就不用了吧。”宋柃笑嘻嘻地凑过来趴在她身上,“要不你收我徒弟吧。”
      温觫礼:“......你先起来。”

      “以后我住在这,我花钱,你养家,我养你,怎么样?”宋柃黏糊糊地缠着她,一阵惨嚎:“你可怜一下我这没爹娘要的苦孩子吧!”
      “哦?”温觫礼觉得挺有意思,“你打算,包养我?”
      宋柃一脸严肃地摇头:“不要说得那么龌、龊,那叫劫富济贫,懂不懂啊懂不懂,不懂不要乱说。”

      “劫谁的富,济我的贫?”温觫礼眉眼弯弯,凑到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清澈见底的眼,“嗯?”

      “还能劫谁的,”宋柃面红耳赤地站起来,挺直腰板,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我自己的。”

      温觫礼闻言一怔,轻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宋柃的脸更红了,“温觫礼你够了啊,调戏小姑娘算什么本事,等等你怎么转移话题这么快啊,你到底收不收我做徒弟啊?”
      温觫礼好整以暇:“你拜过几个师父了,宋小姐?”

      “拢共就三个。”宋柃掰着手指,突然“唉”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拜过师父的,谁和你说的,好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哎呀我的天呐——”

      “宋小姐。”温觫礼无语地打断她,“是你自己和我说的。”

      宋柃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和温觫礼念叨过,忙嘿嘿一笑,“那可是漂泊江湖万里,五大三粗的汉子啊,而且他们那些三脚猫功夫我都会了,你修炼的东西清奇,到时候说出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多风光啊——”

      三脚猫功夫?你拜的那几位貌似是江湖排行榜前十的绝顶高手吧。

      “谢谢。”温觫礼微笑着打断她,“我不收徒弟。”
      宋柃不依不饶:“那道侣呢?”

      温觫礼“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宋小姐,我们俩都是女的。”温觫礼提醒了一句,宋柃气得跺了跺脚,“谁知道怎么跟着你啊,这不是没办法嘛,还有,道侣怎么了,嫌弃我啊?我还不乐意呢!”

      温觫礼笑了笑:“要留下来,你倒是直接说啊,这么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其实两人的关系早就在几天的相处下缓和了许多,如今无仇无怨,又意外发现对方并不难相处,也算是半个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跟着就跟着吧。

      “真的啊?”宋柃眼睛一亮,“那有没有考虑一下把你的那些歪门邪道教给我一下?”

      温觫礼:“......想得美。”

      该扯的垃圾话扯完,两人洗脸刮面后就动身去了越府,来接待她们的是位仪表端庄的中年男子,几人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一番,纷纷入座。

      “我这千盼万盼,可终于把仙姑盼来了——”刚坐下没多久,越老爷就开始长吁短叹,“不过仙姑瞧着面生,不知贵派何方啊?”

      温觫礼礼貌地笑回:“草芥而已,无门无派,越老爷抬举了。”

      话音一落,越老爷的脸色就变了,凑过去和宋柃咬耳朵:“你这举荐过来的人没问题吧,我怎么觉得......”

      宋柃脾气冲得很,见不得别人质疑她,直接就捶桌大声嚷嚷:“好啊你,老越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好不容易从泺水拜访到你家多困难吗?虽说我俩认识也没多久,但这对一个蛮有信誉的人来说那是极大的羞辱你知道吗?”

      越老爷在心里唏嘘了一声,表面还是连声赔礼:“不敢不敢。”

      果然,官职压制这种东西还是挺强大的,只不过见了人家的闺女就客气成这样,要是没名没分得来,那可得被赶出去了。

      温觫礼暗暗押了口茶,微笑着说:“越老爷,开门见山的说吧,令媛到底发生了何事?”

      “唉——”越老爷叹了声气,这才娓娓道来。

      三个月前,越老爷捧在心尖尖的独女越霖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举止怪异不说,还老是拿腔作势,深更露夜非要跑到庭院内拈花唱戏。

      越老爷见到闺女这样,忙请了人来除,然而女儿的病情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厉害了,空气中还时常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臭气。

      “臭气?”温觫礼眉头一蹙,就听越老爷解释,“是,白天倒不见得,入夜就颇为浓重,将府内的人都熏得晕了过去。”

      “有点恶心。”宋柃撇撇嘴,含下一块糕点,“不过我倒想知道,你那女儿大半夜唱戏,唱的是什么?黄梅戏吗?”

      “非也。”越老爷委婉地说道,“似乎是坊间流传出来的。”

      “没错。”一声清清朗朗的声音衔接上越老爷的话,朝声源望去,就见一厮徛立在门前,腔正字圆地道:“是坊间流传的十八摸。”

      三人“噗”地一声齐齐喷茶。

      宋柃一脸悲痛欲绝:“真是民风低劣啊,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妖,不过门前这位,看来你很懂啊?”

      “以前听说过罢了。”来人上前一步,“温师姐。”

      温觫礼放下茶盏,定睛一看。

      眼前人看来一副清流派头,却戴着个不伦不类的黄冠,身穿青布制成的宽袖道衣,可关键这人身板短小,袍子不合身得紧,滑溜溜地往下掉,蹦跶着十方鞋理衣服的样子,十分滑稽。

      来人迈入大厅,中规中矩地鞠了个礼:“在下尹道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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