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边》叶棠

15、第十五章

　　“那我等着。”张显宗眼睛里又闪出一抹亮光，很有些期待地说。

　　于曼丽没憋住笑，手指头戳在了他额头上，“行，我记住了，少不了你的。”

　　于曼丽继续烧着那堆东西，张显宗站在一旁，偶尔看到感兴趣的，拿起来看看。

　　于曼丽会狠狠敲一下他的手，再给抢回来，留下张显宗惺惺地摸着手背。

　　待到火光燃尽，盆子里只剩了一堆灰，于曼丽望着它舒了一口气，仿佛郁结在心中的不痛快都消散了似的。

　　张显宗把它接过来，随手倒到了一旁的花盆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嗯。”于曼丽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确实已经很晚了，“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张显宗目送她回房间，却见走到门口，于曼丽回过头来看着他，嘴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巴，接着脚尖一点转身关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张显宗只瞧见于曼丽扬起的唇角。

　　她到底说了什么？张显宗站在原地琢磨，可琢磨了半天，却还是分辨不出来她的“哑巴语言”。

　　后来的好几天，张显宗逮着机会就问于曼丽。

　　她只是看着他笑，问急了就摇头不说话。

　　张显宗被弄的没办法，试探着说，要不然你再做一遍，我去找个唇语先生来瞧瞧？

　　于曼丽知道他是开玩笑，笑着拿手里头的东西敲了敲他的头。

　　不疼，吓唬为主。

　　张显宗心想她不但学会使唤人了，还学会打人了。

　　于曼丽手里是一个圆形的绣花架子，她没骗张显宗，她真的在绣荷包。

　　五彩的丝线被顶细的银针在素白的布上穿来绕去。

　　他看不出是什么。

　　于曼丽却道再让他等几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然后依旧低头仔细地绣着手里头的荷包，针线翻飞，眉目温柔。

　　带刺的玫瑰也有化成绕指柔的时候。

　　只是张显宗也没留意，他望着她的目光也是如此柔和缱绻，那双素来握枪杀人的手也轻轻触碰着于曼丽绕好的丝线时，动作也是轻微的。

　　……

　　那批军火迟迟找不到下落，顾玄武心里头着急上火，看谁都像是要叛变他的样子。

　　他派出去查的人算是他新提上来的亲兵，通过之前让他办的几件事来看，能力是有，可这事就迟迟没个结果。

　　相较于张显宗来说，目前他更信任他一些。

　　张显宗这几天却是自在极了，天天去司令部报个道，点个卯算完。

　　这几日顾玄武没正经事，天天除了军火就是军火。

　　这事既然不让自己去办，他也落得一个清净。

　　他在心里头耻笑顾玄武是乱了阵脚，错了思路。

　　就算是他手底下的人真的有了异心，那也没有人会蠢到去截他一箱军火硬碰硬，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如今大小军阀割据混战，靠的就是手里头的军火与兵力，如今枪炮在这世道也算是珍贵资源，这件事怕是某个觉得在顾玄武手底下混不出头来的人拿着他的东西去送人情了。

　　而顾玄武只当手底下的人要反了他，却不想人家或许是要悄无声息地架空他。

　　顾玄武见张显宗天天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也是有些犯了嘀咕，莫不是自己想错了，张显宗没那个心思。

　　那批东西在送来的时候自己是检查过了的，一切完好，那么就是在仓库里被人运出去的。

　　顾玄武难得用上了脑子认真思考。

　　……

　　这天于曼丽从花园里练枪回来，身上出了一很汗，正洗了澡坐着晾头发。

　　张显宗在门外向她招手。

　　于曼丽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透了，闻言放下毛巾，给张显宗开了门。

　　张显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神秘秘的说，“人，找到了。”

　　“真的？”于曼丽也是难掩好奇。

　　这位让顾大人记挂了这么多年额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张显宗点点头，“我把她安置在了一处别院里，等哪天有时间把她送到顾玄武那里。”

　　“那倒是不着急。”于曼丽梳着头发，盘算着什么，“你今天下午带我去见见她。”

　　“还要准备些吃的，喝的，衣服什么的。”

　　于曼丽一一吩咐他，事无巨细，张显宗倒是不明白了，这顾玄武的青梅竹马，找到了，做个人情送到顾家去不就得了，他们对她再好有什么用。

　　于曼丽笑他这时候也成了直肠子一根筋。

　　下午，张显宗开着车，带着于曼丽去了别院，谁也没跟着。

　　于曼丽手里拿着从张府里让小厨房随便做的点心，还有几件时兴衣服。

　　到了院门口，下车，俩人走进去，房间门是开着的，正对门口的桌子旁坐了个年轻妇人模样的人。

　　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身上穿着艳俗的红色花袄，只漏了一个背影。

　　小春子一脸谨慎的坐着，哪里也不敢碰。

　　她从家里呆的好好的，突然一帮当兵的人进来不由分说把她拉上了车，带她来了这儿。

　　就像当初她被人抢去做姨太太时的样子一样，她心里害怕极了。

　　正不知道怎么办是好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扭头去看，一年轻漂亮姑娘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个不发一言的男人。

　　看到是个姑娘打头，小春子的心里倒是平静了不少，她壮着胆子问，“你们是谁，把我抓过来做什么？”

　　于曼丽笑吟吟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她旁边轻声安慰，“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有人让我们找你的，他已经找了你很久了，他十分想念你。”

　　张显宗站在一旁，十分诧异地听于曼丽一本正经丝毫不脸红心跳的胡说八道。

　　他怎么不知道顾玄武大张旗鼓地找过他这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是听闻她嫁人了自己消沉了一段时间而已。

　　小心地望了一眼这两个人，小春子十分迷茫，心里头却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期待与喜悦。

　　屋里的那个男人是穿着军装的，而她的石头哥，说要回来娶她的石头哥是被人抓了壮丁走的，是不是？她不敢想。

　　已经等了好几年，她不敢再抱着这样的希望。

　　“是不是那些人不太会办事，吓到你了？”于曼丽把点心一一放到桌子上，“你不要着急，先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咱们再去见顾司令。”

　　于曼丽的一句“顾司令”让小春子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的石头哥果然还没忘了自己，他真的出人头地来娶自己了。

　　可想到自己早就嫁了人，小春子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万一，万一，石头哥嫌弃自己怎么办？”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曼丽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担心，他一直是惦记你地。”她又把衣服放到凳子上，“一会儿休息够了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有些事也不是你自愿的，他……不会在意的。”

　　于曼丽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小春子点点头，感激地看着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小妹妹”。

　　张显宗带着于曼丽出了房间去院子里等她。

　　张显宗靠在柱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于曼丽。

　　于曼丽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上面有花呀？”

　　张显宗肯定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拇指擦过她的嘴唇，“嗯，嘴巴上就有，要不怎么能说的天花乱坠。”

　　于曼丽伸出手里打了他一下，微微红着脸，“乱说些什么？”

　　张显宗看着她红着的脸庞，勾起唇角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胡说八道的本事一流。”

　　于曼丽作势去揪他的领子，“我不骗你不就得了。”

　　是啊，只要他们两个人互不欺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