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边》叶棠

1、第一章

　　今天着实算不上一个好天气，寒冷异常，鹅毛大雪从早上下到半夜，这样的天也就这烟花柳巷，莺歌燕舞的地方还热闹着。

　　“哒哒哒”一双军靴由里向外走来，踏在落满雪的台阶上，最后直直站在门口。

　　张显宗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幽暗的环境中只有他手上明明灭灭的一点烟火，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甜腻笑声，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

　　一支烟即将抽尽时，从云烟楼里面跑出一个人来，那人在他身边站定，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有些谄媚的说，“参谋长，司令在里面等您呢，说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他顾玄武能想出什么惊喜来。

　　张显宗眼神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厌恶，却是很好的掩藏住了，手上掐灭了烟，烟蒂在脚下踩了又踩，然后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得罪这位顾大司令。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屋里却是温香软玉。

　　抖了抖衣服上的落雪，进了房间里面，张显宗抬头一看，约莫知道了这“惊喜”是什么。

　　那顾玄武真是本性不改。

　　屋子里面俏生生站了一排的莺莺燕燕。

　　顾玄武坐在主座上，双腿大喇喇分开，两只胳膊一边一个搂着俩漂亮姑娘，嘴里含着酒，见张显宗进来了，有些含糊不清的说，“发啥楞啊，别说哥对你不好，赶紧的呗，挑一个顺眼的，我说这云烟楼的姑娘一个个还真够漂亮的。”说着朝左边的姑娘脸上亲了一口。

　　做这种生意的，最会察言观色，听闻这话，张显宗还没什么动作，一身艳俗打扮的老鸨急急忙忙把姑娘一个个领到他面前，恨不得使出全部口舌卖弄。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子浓烈的脂粉味儿窜到了他鼻子里，腻得让人恶心，张显宗摆了摆手，示意让她退远些。

　　老鸨子施施然闭了嘴，眼睛却不住的对那几个姑娘使眼色。

　　年轻的姑娘接收到老鸨的眼神，一个个朝面前这位英俊不凡的长官挤眉弄眼，恨不得把身子贴上去。

　　看着这极尽恶俗之能事的表演，张显宗内心倒尽了胃口。这顾玄武的某些喜好，他着实不敢恭维，可又不能不给他面子。

　　眼睛一个个打量过去，张显宗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人。

　　那人低敛着眉眼，一头长发卷成恰好的弧度，水红旗袍，盘口领子，漏出一截优美的勃颈，安安静静站在那。

　　和旁边的人没什么区别的打扮，可张显宗就是觉得她和其他的莺莺燕燕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就你了。”张显宗随手朝她一指，老鸨子立刻把她推上前来。

　　他明显地注意到那女子有些犹豫的脚步，以及同时掐进了掌心的手指。

　　这是不愿意的意思。

　　“张参谋长好眼光，这是咱们云烟楼新来的姑娘，漂亮着呢，今儿还是头一次出来接客呢。”老鸨才不管她愿不愿意，急急忙忙把那姑娘推到了张显宗面前。

　　临走时，老鸨还不忘伸手在那姑娘的腰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说，“这两位军爷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收起你那拧性子，给我伺候好了。”

　　可不是么，顾玄武是新打下这片地界的司令，身边的参谋长张显宗听说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在这个乱世道，谁有兵有枪就是谁的天下。

　　张显宗不聋，她能听到老鸨殷切的嘱咐，自然也能听到那姑娘冷冷淡淡的一声“嗯。”

　　老鸨带着剩下的莺莺燕燕退出去后，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顾玄武大概是喝多了酒，此时趴在桌子上睡得呼噜震天响。他身边的两位姑娘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张显宗听得心烦，大手一挥，“司令喝多了，你们两个扶他回房间休息吧。”说着又冲顾玄武的一名副官使了个眼色。

　　那副官帮着两个姑娘扶着顾玄武回房间。

　　屋里一时只剩下了张显宗和那个新留下的姑娘。

　　张显宗不说话，那姑娘也不说话，低头盯着桌子上的一碟碟残羹剩饭。

　　画面总归是有些尴尬。

　　张显宗把玩着桌子上的一只空酒杯，出声询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锦瑟。”那姑娘声音有些微微沙哑，却也是好听，只是这语气却是不冷不淡。

　　张显宗笑了笑，“锦瑟？这名字不错，只怕不是真的名字吧？”

　　在这儿的姑娘，大多是叫的花名，想必她也不意外。

　　张现在那个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不想听闻这话，锦瑟陡然一抬头，眉眼中带了几分讥讽，“真名如何，假名又如何，这种地方，我这种身份的人，名字哪能入了您的耳。”

　　绵中带刺的话。

　　她这一抬头，张显宗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怔愣，他才注意到这姑娘生得很漂亮，不过十六七岁，一张瓜子脸俏生生，柳眉如烟，唇红齿白，眼睛轮廓深邃却灵动。

　　这姑娘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对这里对自己的不屑，眼神中却总有点儿委屈，怕是流落到这种场所也是身不由已。

　　张显宗多少也是喝了点酒，脑子有些糊涂，生出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他把酒杯往她面前一推，伸手在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上点了点，动作有几分轻佻，“小姑娘，给我倒杯酒去。”

　　明显的看到她缩了缩手，张显宗本来以为她会摔了杯子，或是把酒泼他脸上，确没想到她竟是十分顺从地从酒壶里斟了一杯酒，眉眼含笑地递给了他，一扫刚才的淡漠。

　　虽然恼，虽然委屈，可这姑娘却还是认了命了，也是，十六七的年纪落在了这种地方，她又能怎么办。

　　清高而又认命，不屑却又委屈，加上一双勾魂摄魄的眼，这样的纠结让她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魅力，这样的一个人要是生在一个好的家庭，怕是一定要被娇养着的。

　　可如今却也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张显宗心中忽然有些不自在，失了逗弄她的意思，正襟危坐起来。

　　那杯酒到了他也没喝，俩人相顾无言，在酒桌上大眼瞪小眼。

　　屋里有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锦瑟神色如常，张显宗倒是被一个小姑娘盯得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他先无可奈何的笑了，清咳了一声，“小姑娘，有机会咱们再聊。”

　　时间已经是不早，他没有在这过夜的打算，站起身想要离开，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放到桌子上，然后领着他的人浩浩荡荡走了。

　　反正顾玄武醒了自己会回去。

　　桌子上的那几枚银元还带着点儿温度，锦瑟看向门口，这人和之前来这里像土匪一样的军阀头子着实是不太一样。

　　不讨人厌，还有点有趣儿，只是，她捏了捏他留下的几枚银元“这人还真是小气得很。”她的嘴角慢慢勾起，心里头百转千回。

　　她不愿意留在这种地方，为了离开，她可以不择手段。

　　那边张显宗到了门口，老鸨极为殷切的迎上去，锦瑟那丫头性子这样不好，她是生怕她把这位司令身边的红人给冲撞了，可瞧着这位张参谋长神色如常，她也微微放下了心。

　　“参谋长，锦瑟姑娘伺候的还周到？”想了想老鸨还是小心翼翼询问。

　　张显宗心情显然是十分愉快，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给了老鸨一笔钱，“以后就别让她接客了，我有时间会过来的。”

　　老鸨怎么能不明白，这是要包下锦瑟的意思，这达官显贵平时看上了哪个姑娘顺手包下来是常有事儿，一点都不稀奇，可谁都没这位出手阔绰，这笔钱给锦瑟赎身都够用了。

　　老鸨自然是不说明，笑呵呵应下，“参谋长放心，锦瑟姑娘我们一定好生伺候着，断不会委屈了。”

　　“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张显宗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好听，但在这里总觉得风尘味重了些。

　　老鸨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她是被她养父送过来的，也没怎么正经给她取过名字，不过听她说过，她原本家里姓于，叫曼丽。”

　　“曼丽，于曼丽。”张显宗咂摸，留了一句，“犹是美丽，很好。”

　　回到府中已经是半夜时分。

　　张显宗没老婆没孩子，家里只有顾玄武给他娶的八房姨太太，最新的一个还是两个月前进门的。

　　照顾玄武的话说，他们兄弟俩打下了这块地方，那就得整出点动静来，所以顾玄武不但自己喜欢娶姨太太，还把这个喜好硬扣到了他身上。

　　隔三差五就给他办喜事。

　　只是可惜，八个姨太太，没一个他瞧得上眼的。

　　再者，顾玄武送来的人他也并不能完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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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个故事的背景杂糅了一下，设定俩人在同一个时代，这个故事里曼丽没有遇到过明台，张显宗也没遇到过岳绮罗，我也不知道为啥总是萌些奇奇怪怪的cp。。。
这段时间三次元有事，旧文很久没更了，借这个机会想要修一修，却发现手有些生，所以先写个短篇顺顺手，也算圆我一个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