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校园彼时天蓝》银河系外的星光

4、所谓十年

　　下午接到后勤处通知，女生宿舍满员，末尾还提醒我3天内要解决住宿问题。我很晕。

　　当天晚上回家就开始打包，伯父、伯母为了体现我的身份，或者说是为了撑场面替我添置了多套行头。他们虽然有些唠叨，也有些爱面子，但对我是真好。他们没有孩子，自小宠我。

　　正对伯母的品味放心之际，发现一件粉红蕾丝公主裙从折好的衣服里透出一角。抽出来，叹口气，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

　　伯母在门口笑盈盈的走进来，“小蓝，偶尔也要尝试一下可爱的造型吗。你伯伯和你爸总要你走端庄大家闺秀的路线，什么给人安心感。致远里这样的女孩还会少么。听我的，穿漂亮点，才有男生缘。”伯母以前做的律师，但一直爱娇爱俏，不像一般律师刻板的女强人印象。

　　我说不过她，她总是有理的。

　　伯母的理论还包括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应该也是她极力支持我去致远的原因。

　　衣服配件装了四箱，只是春装而已。当真去钓金龟，对我而言未免太早，而且难度太大。还有，致远其实有校服的。

　　我给我自己的定义不会错，中上，中规中矩，无甚特色。很想对伯母说，致远美女如云，才女如织，真是个大金龟，怎么也轮不到我。话到嘴边，还是咽下。

　　伯母一直担心我没有男生缘，她说女生太强势不好。她也是脱下市里十佳青年律师的光环回高校做一份教职，闲来洗手做羹汤。

　　伯母的担心并不多余，反倒有点少——我也没有女生缘。学姐认为我锋芒太露，学妹认为我高不可攀，同级女生认为我有距离感，一起牵手逛街、吃饭、上厕所的姐妹淘基本上可以说没有。
　　其实不过没有时间。所以保持在点头微笑的程度，我不过要一个不讨厌。

　　毕竟她们晓得我的好，看到我的和气，选票仍是给的。这就够了，足够老师口中的群众基础好了。

　　至于再多，我没有要求。

　　第二天早上班长过来问我有没有确认宿舍，我点点头答应明天搬过来。班长看我父母不在本地，很积极的要求帮忙。我很认真的道谢，全寄宿制的学校，假难请。余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那好办，找王子。”班长显是一愣，呐呐开口“要不，我去问问看？”

　　我都看得出来他万分为难，开口劝了，他仍旧走到后面去找人。班长就是想发扬点同学爱，估计没想过要找王子办差。

　　王子叫王子墨，半个班级的领袖。功课一般，组织能力不错，好像还是校篮球队的副队长。运动少年，有些江湖气。我记得那次体育课，他在睡觉，自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

　　我并不认为他会对我搬家的事有多少热情，就像现在他站在我面前，一脸诚恳，可是眼底里，隐隐厌倦。他说“我爸爸下属企业里有家搬家公司还不错，明天我让他们派辆车。电话给你，跟他们讲地址就好。这样班长你也不用请假为难了。”班长很开心，我推辞了一下便接受了。王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是鄙夷，估计他以为掩饰的很好。

　　上课时余洛传了张纸条来，“不开心？”画了个哭丧脸的小女孩在边上。没想到武术冠军由这么敏锐的直觉，随便回了句话。看到他展开纸条后无邪的笑脸，灿烂的有点刺眼。

　　晚上殷澜打电话来，还是懒懒的声调，“那帮精英怎么样？”我都能想象得出他一定在沙发上跷着脚，吊儿郎当的拿着电话，没准还能刁根薯条在嘴巴上。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乐得慢慢讲，“满精英的，一班里两个奥赛冠军，三个亚军，什么武术比赛、美术比赛、英语竞赛满屋子奖牌，金光闪闪，两门外语、钢琴十级遍地都是。家世就更金光了，真好奇他们怎么放过你了。”
　　那边闻言大笑，“你走了，一中怎么会放过我。镇校之宝三缺一够惨了，我再走，不是乱了？”
　　“切，要当镇校之宝你自己当就好了，千万别拉上我。”那边大笑转低，“天蓝，说真的，有没有人为难你？”

　　我知道他担心我，尤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转学。“殷澜，都是小事情，还应付得来。我爸让我进学生会，我都住进去了。我伯伯让我做让人信任的大家闺秀，我也做的不差。只是伯母要我钓金龟，恩，这个比较有难度。”殷澜仍旧大笑，“不就是钓金龟么，你真出手，还有谁能跑了？”

　　可有些人，自始至终，没有给我出手的机会。

　　王子的车在下午5点准时到我家楼下，伯母全程负责搬家事宜，我不过在学校等着便好。

　　余洛4点就很兴奋的要帮忙，还顺便拦住经过的王子。我好笑的看着王子有点无奈的眼神，不经意回头看见秦逸，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我。

　　这个班级啊，不简单呢。

　　5点半吃完晚饭，车准时到达。停到教务楼门口被警卫拦住，那警卫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校徽是一年级的吧，下次说谎说的圆点，学生会一年级就两个董事的儿子而已，你这个小姑娘又是谁的fans啊。”致远的工友都有两把刷子，那边搬运工已经在不耐烦的催。

　　这个时候，多么应该王子出现。我不是说那个王子墨。

　　然而，很多时候，公主都是要自己屠龙的。

　　对搬运工展开最抱歉无辜的笑脸，让他们稍等。再拿了钥匙卡向警卫求情，好说歹说终于准了我们搬东西。搬运工只肯搬到电梯口，说接下来不属于工作范围。我正准备加钱，发现除了校园卡，我一毛钱也没有。

　　他们显然不会接受校园卡。

　　终于可以体会到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况味了。

　　警卫算同情我，帮我撑住电梯。到5楼再搬出时他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只剩下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抓着□□，对着一堆箱子发呆。为什么会有四箱衣服、三箱书还有两箱吃食和两箱杂物，甚至还有我手里的，中号□□熊。

　　灯亮的猝不及防，我相信我当时转向光源的表情纯粹出于下意识。就这样，我完成了我在致远精英中的精英面前的首次亮相。

　　命运，往往是由不起眼的瞬间决定的，而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只记得当时大家停了好久，终于是余洛阳光灿烂的声音打破沉默，“这么多箱子阿，我们一人一个。哦，我拿两个好了。”他毫不费力的拎起两箱杂物，带头走了。

　　接着是曾云朗、欧翔云、钟牧、秦逸、梅雅、周洲。奇怪的是我居然记得他们每一个人走过来的顺序。梅雅朝余洛大叫，“记得回来一趟，你算错了。”我连忙伸手，“学姐，我来就好。”
　　要拿的箱子被曾云朗笑着拉过去，“不是每一次，都要公主亲自屠龙的。”

　　梅雅在旁边点头称是，“交给他们吧，天蓝，我们女生负责加油就好。”

　　余洛已经跑回来一趟，“天蓝，你先去开门，梅雅姐一直这么懒。”说罢还附送个大鬼脸，大家笑作一团。

　　站在门口往回望，每个人在柔和的光里都带着笑，我是被接纳了吗？

　　身边一个男生开口，“门卡这边向下，改天让他们给你换把锁吧，门卡方便，但没什么安全感。”他是欧翔远，致远的正牌会长，传说是致远的太子爷。后来的后来才知道，他是致远找我来的一大动因。

　　那天的气氛很好，意外的温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没想到这个精英云集、金光闪闪的学校，还有这份温暖。即便转学是一场交易，至少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只是晚上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天花板，觉得有些不真实。

　　手机铃在九点半响起，看来电显示时呆了一下，江楠？按下接听键，尽力用平静的声音开口，“晚上好啊。”对方的声音没有变，仍旧是低沉稳重的，至少有些不自然，也许是我多心了。“晓蓝，听说你转学了。怎么样，还好吗？”

　　原来我的转学他不过是听说。十年相识，生分到此。

　　“江楠哥哥啊，我还不错。你呢？”从小叫哥哥叫成习惯，改不了了，即便发生那么多事情。
　　那头轻咳了一声，“我也还好，致远应该比较轻松吧。菲儿累死了。”带笑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我可以勾画出他的表情，像他就在眼前。毕竟，仰视了十年。

　　该是宠溺未及收起，尴尬些许降临。菲儿总是最美、最忙、最累、最辛苦。我苦笑，早习惯了不是么，怎么还是觉得难过。

　　“私立学校功课是轻松点的，菲姐姐职务又多，功课又忙，再十项全能也会累的。”那头仿佛舒了口气，“小蓝从小到大都这么善解人意，而且这么聪明。他们说你拿到致远的特别奖学金，厉害的。菲儿也想去致远，不过私校实在太贵。”

　　心头还是有点酸涩的，努力把声音变的俏皮，“也是伯伯他们安排的，菲儿姐姐在那里都很优秀的。”那边是爽朗的笑，他的表情一定是心爱的人被夸奖的满足和不自觉的宠溺。

　　他的眼里，果然还是只看得到李菲凡。我能有今日不过是运气加背景而已，相识十年，他如今这么看我。我笑到觉得自己嘴里都觉得苦。

　　他打来又是咳嗽，又满口菲儿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聊天到江叔叔近日去了美国，我伯父又要升迁，明显的心不在焉。话题终于转了，他开口，先有些许呐呐，“小蓝，你走了，你留下的位子推荐给谁？”

　　我没料到他能开这个口，心下一凉，随即寒意一层层泛上来，冻得我开不了口。

　　见我沉默，他的声音反倒越发镇定下来，“菲儿是你的好姐妹，成绩能力有目共睹，你推荐一下，也是顺利成章……”

　　他开得了口，开得了口让我帮李菲凡？好一个顺理成章，好，好，很好。

　　我起身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淡淡的说，“我知道的，菲儿姐姐的能力，我会尽力。”那边滔滔不绝的说服这才停下来，“你答应了就好。我快毕业了，也没时间去管这些，殷澜又那么滑头。菲儿这么努力出色，败给家世，就太可惜了。”那语调里满满的都是关怀宠溺，曾经，那是我的。或者，我以为是我的。

　　也许真的是我长大了，江楠哥哥都觉得，我可以去帮他守护他要守护的人了呢。

　　可是我呢，谁来守护我？

　　亦舒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觉得他笨。不喜欢了，他便是七巧玲珑，占尽先机。

　　我也宁愿被说笨的。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