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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五、此生苦短,无事唐突

      白长生于此刻觉得自己的元神异常冷静——简直要冷静得都要出窍了。

      “……道友曾说有重谢?”

      “是。”李清尚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不过刚刚阁下已经吃掉了。

      “阁下可是指刚才那东西……丹?”

      “道友当真高见,在下十分佩服。”

      这贼倒是面不改色。白长生腹诽着——他连自己刚才吞了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是什么隐毒,到时候他可找何方大能说理去。

      ……虽然也不知道为何,他直觉对方不会这样做。

      “——道友若无事在身,也可与在下一览本门风光,也不算空手而归。”话虽如此,李清尚得承认,他是有私心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抱雪派除了漫无边际的茸花以外还有什么可看,终其所述,他只是希望白长生能多待一会儿罢了。

      “道友想带在下去看什么?”白长生倒是一介闲人,无事一身轻,便也答应了。可眼前这李清尚却不像是要带他寻景访花,二人只是在这山中往复绕行,正值茸花花期,二人穿行其间免不得沾些白软的茸屑,或是夹在发间,或是留于袍袖,以至于稍有了点狼狈之意。

      李清尚转头去看身后的对方,做了个略显尴尬的表情。

      “……离山太久,一时忘却了胜景何处,望道友莫要责怪。”

      白长生倒像是真信了李清尚这些连其自身都不信的“鬼话连篇”——可笑,他李清尚虽于修道一途颇有天赋,以修道者而言,年纪尚轻便已是筑基,可百岁之中足有七八十之久是长居抱雪派之中,离山太久又能有多久?

      然而白长生,这一介不称职的闲散道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故而他只是沉吟片刻,对李清尚说了一句话。

      “依在下所修之道以见,此山中倒有一处奇景,虽不知详细,但总归灵脉极盛,应是个宝地,就不如让我来为道友引路?”

      这话听在耳朵里总有那么点越俎代庖之嫌,幸而李清尚也不算是个惯于循守礼数的人——虽然他对待师侄稍有些严厉,但总还是个乐于耍嘴皮子的师叔不是?

      嚯,这话要能让他那小师侄听着了,心里可不知道得驳上几回。

      于是他便由着白长生带路了。

      那人应是从未来过此山的,却像是在这茸花之海中来回过不知多少次一般地熟稔,分明是未曾小心翼翼作态,可不经意间却避开了所有茸花的茎干,只是在它们之中带起一阵小小的微风,如同漫山的茸花共他一舞。

      李清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与此同时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他是个在这座山中修道七八十载的道人,却为何那位初来乍到的道友比起自己却显得更受这座山的喜爱。无论是此前热情的门人,又或是遍野的茸花,甚至连对方脚下踏过的土地都仿佛对他宠爱有加。

      “阁下割了我种的草,便是没有半分歉意?”

      白长生用后背对着李清尚,一边走一边问,表面上看是漫不经心,实际上……也确实是漫不经心。是以李清尚也漫不经心地与他交谈了起来,尽管用后背对着人说话有失礼数。

      “道友是指别山……”李清尚突然想起了此前那个称谓,一时兴起便改了口,“阿咕?”

      “……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看来道友是把雷劫过后那一刹间之事尽数抛了个干净,在下实在佩服,想来必是要有这般洒脱无碍,方能于世间成就一番大事罢。”

      啧,这人比我还能贫,稀奇事。白长生在心中啐了一口。

      “修道之法稍有些异处,便总会发生些趣事,不提也罢。”他倒真是忘了自己这法门的那么些特异之处,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足有数十载之久未渡雷劫了。

      不过,说到助人渡劫却不能算第一回,白长生早些时候还是很乐意助人渡劫的,这于他而言不能当一桩只有险而误服的事情。

      “在下倒想知道道友修的是何道法,如有冒犯……”

      “人生苦短,何来唐突,阁下既然想知道,我也不好把这无趣之事当个秘辛。”

      李清尚倒未曾想过白长生会告诉他——修道法门虽是人各有不同适者不同,可终究也算个隐私之事,他们二人才算初识,这问题总归显得唐突无礼——可他问了,白长生也回答了。

      人生苦短,何事才当得一句唐突。

      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在下白长生,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既已算作相识,阁下便称我为长生罢——无字无号,算不上什么犯讳。至于我修的是何法门……”

      白长生踏前一步,站定了。

      李清尚跟上前去,竟觉得自己从未识得过雪山之貌。

      他们足下是一片小小的茸花碎屑,而眼前是浩大的暴雪——是无数的茸花,为一个风洞之旋风所惊起,又被那旋风承托而飞起,久未降落,反是向无际之远方而去,仅仅留下几片零散碎屑,留在虽声势浩大却触感柔软的风中。

      他呆立于那出,直至感觉身旁那人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残茸。

      “道家先师有言,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白长生看着那“雪”,倒像是目睹一出世间最温柔的重逢,“它大约是一座想要去往天池的山,便生出了这般的灵脉之眼。”

      “道,不,长生……”

      “不知阁下是否听闻过世间最为闲散的法门?”

      李清尚思索了一会儿,白长生此人,不惧雷劫,与草木为居,轻而易举知晓一处灵脉之穴,又自称一介散修……

      “可是那……”他确乎是迟疑了。

      白长生看起来着实是与他的料想分毫不差,可那法门之中道者甚少,他自是不愿轻下定论——他从来不愿出错而此时尤甚。

      “在下所修之道,是为与天地山河同在而长生,可惜在下是一介闲人,长生于在下并无益处……因而虽为此道中人,知察天劫之力多载,倒出了些差池在阁下这,还望莫要见怪。”

      是法修。李清尚这样想着。

      此世最闲散之道人正站在他面前,嘴角是无甚夸张的笑,身后是他的门派所在之山的灵脉之穴眼,那浩大的旋风卷着茸花向远方去了,也不知道这风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它是否当真到达北冥之地。

      那些他不在乎,他是个不闲散的道人。

      他要求的,是长生。

      此生苦短,无事唐突。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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