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与迷藏》将老

12、不舍

　　四楼不算高但视线很好，拿起手机拨江枫的号码，电话过去的时候，楼筱雅看见他的目光照过来，急急低下头来移开视线。
　　他还是凝神看着这边，原本低沉清朗的嗓音，接起电话的此时，却激动里带着慌乱，“小……小雅……”
　　“嗯，”楼筱雅淡淡的答了一句，对电话里的他说：“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
　　“你过来吧。”
　　几分迟疑仅持续一秒，江枫拿着手机，慢慢的走到近处，依然看着阳台上的她，手机跟着手一起微抖着，“小雅，我……”
　　楼筱雅打断他，语气依然凉，“再往前走一点。”
　　他依言往前。
　　“把眼睛闭上。”
　　疑惑的看了她一会儿，他如旧照做。
　　“好了没……”安之若压着声音，探出头来往下看，见已经得逞，又悄悄的对楼筱雅说：“让开让开……”
　　楼筱雅听话的站到一边去，看着脚底下那个不小的盆，那里面是安之若刚才兑好的温水，三十多度的样子，又看着她使了很大劲儿端起它来，撑在安全沿上，最后看着她瞄准江枫的位置，将盆口向外，奋力倾斜。
　　那一阵温水向着楼下的人，浩浩荡荡，倾盆而下。
　　几乎是安之若收回手的同时，楼下一片响亮的水花撞击声，那盆水已经浇在江枫头上。瞬时，手机里也传来刺耳的哗然，两处声音叠加，在安静的午后鼓噪的有些惨烈。
　　江枫没有防备，整个人被砸的稍稍晃了一下，手机随后掉落。被温水熨着的突兀让他立即睁开眼睛，可此时的他全身都已经被浇透，衬衫歪歪扭扭的贴在身上，满脸的水珠。他往后退一步，微微晃头，伸手抹了抹眼睛，却突然被水呛到，压抑的咳嗽起来，在几个正好经过的老老少少面前，窘迫的有几分狼狈。
　　这边安之若和楼筱雅早已经笑成一片，安之若站在楼上，双手放在嘴边大喊，“江枫！你不是喜欢站在太阳下吗？……给你解解暑！……哈哈……”
　　“这就是我要送你的东西！……哈哈……喜欢吗？……”楼筱雅也大笑着。
　　“早早滚蛋吧你，别来打扰小雅了！……”
　　“赶快滚吧！……”
　　江枫还是站在那里，认真的看着阳台上的楼筱雅，但一言不发。
　　“你看他……落汤鸡……哈哈……”安之若指着他，又笑了一会儿，拉着已经笑的站不住的楼筱雅进房间去，一边释放余下的笑，一边张嘴活动着两腮。
　　楼筱雅像是有个闸被打开一样，依旧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大笑个不停，“……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王八蛋落汤鸡……哈哈哈哈……”
　　“哎呀不行了，我得去喝水……”安之若笑得口干，就去给自己倒了水，问楼筱雅要不要她却不回答，只径自在沙发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都是他活该……哈哈……”
　　安之若喝着喝着，听不到笑声了，以为她睡着，轻轻的走过去给她盖毛毯时，却吃惊的发现，两分钟前还在又笑又骂的她，这时却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小雅……”把她从沙发上搬起来，安之若蹙着眉头，轻轻的叫了一声。
　　楼筱雅肩膀已经开始颤抖，低下头来捂着嘴，声音微弱的快要出不来，“……活该……都是这个混蛋活该……都是他活该……”
　　安之若抽了纸巾给她，站起来要去倒水的瞬间，被她紧紧的拉住，便只得又坐回来，拉着她的手，用了力道紧紧的握了一会儿。
　　哭声和哽咽都慢慢的停住，楼筱雅放松身体往后躺下去，闭起眼睛。
　　看着她恢复平静，安之若轻轻的叹了口气，起身去弄了热毛巾给她敷上，然后在她旁边，垂着头那样坐了一会儿，无声的叹口气，拿了条毛巾下了楼。
　　还站在原地没走的江枫，看见她出来，眼睛里亮起火光，想开口却没有合适的话说。
　　安之若走过来，把手里的毛巾甩给他，语气并未消融，“给你二十分钟，不准再惹小雅哭，否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听完她的话，江枫丝毫都没犹豫，一路迈着最大的步子，恨不能飞的跑上楼。
　　门是开着的，他进去的时候，楼筱雅眼睛上敷着毛巾仰着头，他知道她是哭过的，便大气也不敢出，双腿灌铅般挪过去，看着沙发上闭着眼的人，心疼的锁紧眉头。
　　楼筱雅并没有睡沉，听见窸窸窣窣又停在自己身边的声音，不像是安之若，拿开毛巾来，就见江枫站在眼前，正看着自己。
　　她盯着狼狈的他看了几秒钟，挪开视线，冷淡的送上一句，“谁允许你进来的？”
　　“……”
　　“谁允许你进来的？！”楼筱雅突然提高了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气愤不已的向着门外喊，“安之若你个混蛋我要找你算账！”
　　江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小雅……”
　　“放开我！安之若你个混蛋！有本事你给我死回来！”楼筱雅快速甩开他的手，鞋也不穿的往外走，却被他伟岸的身子拦在面前。
　　“让开！”江枫不动，楼筱雅对着他手脚并用，就是一番不管不顾的厮打，撕心裂肺的喊，“我让你让开你听到没有！我要去杀了她！你给我让开！让开啊！”
　　江枫由着她打了一会儿，然后抓住她的手臂，“小雅，你杀了我吧。”
　　楼筱雅只剩下喘息的力气，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
　　“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那你就动手吧。”江枫捏着她的手，微微的笑，“反正，没有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楼筱雅愣在那里，就那样看着他，突然的泪光闪烁。
　　他伸手抚她脸上的眼泪，顺势把她拥进怀里，捏着她的手，慢慢的移到自己心脏的位置上，“小雅，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却像是醒了一般，楼筱雅立刻从他怀里出来，抹抹眼睛，“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江枫怀里一空，愣一下，然后点头，摸着胸前她的脸贴过的那一片，“我走。不过我会等，等有一天，你愿意听我的解释和对你的感情。”
　　“你走。”楼筱雅又淡淡的说，看他不动，突然指着门口，又大喊一声，“走啊！”
　　他默默的点头，却是走到沙发旁边，拿了鞋给她穿上，然后慢慢的，转身离开。
　　那狼狈和落寞参半的身影，变成背影出了门，楼筱雅才跪坐下去，泣不成声。
　　不久，安之若进来，也跟着坐在地上，楼筱雅看了她一眼，止住哭泣，靠过去在她肩头，目光有些许的涣散，“怎么办，虽然我每一天都在诅咒，让这个混蛋去死，可……可是我发现我舍弃不了，我根本就……放不下他。”
　　有谁知道和谁的哪一次遇见，会成为生命中从此难以割舍的开端。
　　而楼筱雅知道，三年前的江枫和他递过来的伞，在那个全世界都在下雨的盛夏季节，为她隔出了一片再也走不出的晴天。
　　安之若拍拍她的肩膀，“放不下，就跟着心走吧，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和乔乔就会无条件支持。”
　　如果爱是他嵌在你的生命里，与你呼吸同频，骨血同脉，一旦掉落你便空疼夹杂无从恢复，那你就把它捡起来，安心捧着吧。
　　而楼下，江枫转身，看见尾随而来的黄丹妮，对她冷然相对，“你来这儿干什么？”
　　黄丹妮上前来，看着他一身狼狈，“楼筱雅就这么对你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他说着就要走。
　　“江枫！”黄丹妮叫住他，又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也看着她，丝毫不躲闪，“我的妻子是楼筱雅，只能是她。”
　　“可是你爱的明明是我……”
　　“我现在只爱她。”江枫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冷淡，“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要再提了。我欠你爸的，会想办法还给他，但方式不会是和你结婚。因为除了楼筱雅，我心里装不下任何人，包括你。”
　　“你……”黄丹妮发现他的心自己已经无法挽回，便甩起包在他胸前重重的砸一下，气愤的离开。
　　江枫连她的背影也未曾去看，只摸着刚才楼筱雅靠过的地方，温柔的笑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黄丹妮转身的时候，那一声阴冷的笑，震的高而尖的鞋跟都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