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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卫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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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趴在山洞里,汗珠流到嘴边的时候和鲜血混杂在一起。他全身都在打哆嗦,瞳孔里的白发女人随着他闪烁的眼珠一起抖动,“你……骗我!”他的声音并不像他的身体那样软绵绵的。“我骗你什么了?”白发女人一面摸着自己的白发,一面问道。“你说过你会给我,可你没有。”他咬牙切齿的恨便成了怒吼。“嘘!”白发女人将手指放在了嘴边,向一旁熟睡的她瞟了一眼,“你可千万别把她吵醒了,”她假装的很小心的模样,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露出很无辜的样子,“谁说我骗你了,我既然答应给你了就一定会给你。”她站了起来,眼神变得轻蔑,“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就先忍忍吧,谁让你这么喜欢我呢。”她的笑容也变得轻蔑,配上那一头白发和不作响的铃铛,让她显得更加凄美,“谁让你们男人都是这嘴脸!”
      他额头的汗珠猛烈剧增,瞟了一眼那一头锃亮的白发的眼睛立刻挪向地上睡熟的她。白发女人也看去,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和我一样,”她讲故事的口吻让他难以接受,“你说她会喜欢这一头白发长与她年轻的面容相配吗?”白发女人继续摆弄着头发,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睁圆了眼睛对着他,“哦,对了,我给忘了。到时候,她的脸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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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子谷回来的时候已是深秋时节,满院子金黄的落叶总是扫不干净。玉子函不要下人把她房前的落叶扫尽,她喜欢听踩落叶时发出的声音,还将叶子扫成一堆之后再踩在上面。等那些叶子快被腐蚀的时候,她就找个袋子把它们装起来,埋在院子里。
      当年在国父院读书的时候,她和尹宇就是这样做的……
      尹宇是玉子函在国父院读书时候认识的玩伴,她从来不了解尹宇的家世,只知道他们两个都是背井离乡,并且逢年过节不回家,也没有家人来探望的孩子。所以平日里,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尹宇喜欢吹箫,玉子函从他的箫声里听出了永远不变的哀怨。一年半前他们重逢的时候,那从箫声里传出的哀怨声更加沉痛……
      玉子函院中的那棵树是她当年从国父院里嫁接过来的。一开始,没人看好那棵树,都说它活不成。但玉子函不理会,她没日没夜地照顾。最后,她让所有人看到了奇迹。但她的心,却也是在那时注定在不知的未来里走向绝望。
      玉天武和玉子谷不是两个人回来的,他们还带来一个人,卫明。卫明是玉忠良的义子,他爹曾是将军副将,十几年前随玉忠良剿匪时战死沙场。从此,卫明便被玉忠良收为义子并悉心调教。几年前,卫明的母亲因病去世,卫明也被调到王宫做护卫总督。这次他被调回笑城顶替轩慕辕的位置。
      卫明和玉家人关系亲密,特别是玉子函和玉子谷,她们都亲切地叫他“明哥哥”。
      这次巡城不是很顺利,玉子谷曾被妖怪虏去。
      “妖怪?”即便是气氛很热闹的晚饭,玉子函冷漠的语气仍是不加修饰。幸得卫明不是外人,再加上他了解一年多前发生的事情。那件事情之后,玉子函能恢复到这样的状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妖怪?”玉子函冷漠的口气里参杂着嘲笑,还有她看卫明的眼神也很轻蔑。
      “开始我也不信,但是亲眼见过之后,也不得不信。”卫明丝毫不介意玉子函的任何态度,“这次调回义父身边就职之前,我要先去城外做个巡查。碰巧遇上了武哥和子谷,大家便结伴同行。有一天晚上,大家突然被小楠的尖叫声吵醒,赶到的时候小楠哭哭啼啼地说子谷被一个白发妖怪虏走。”
      “子谷,那你没事吧?”玉夫人赶忙关心起女儿来,玉子谷笑着摇了摇头。这次巡查回来,她的心情好很多。
      “一开始我们都不信,后来我们顺着线索寻去,发现了一个山洞。刚要冲进去,便看见一个白发人夹着一个人跑出来。”所有人都听得入神,唯有玉子函没有反应。
      “看那白发人的背影像个女人,但如果是一个女人怎会在夹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跑的这样快?”卫明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所以我们觉得会是妖怪。等我们进山洞的时候,发现子谷正躺在地上昏睡。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明活灵活现的语言让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伊人端着盘子悄悄地走近,卫明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便一直盯着,那眼神里参带着怀疑。伊人安静地将菜放下便退了出去,卫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始终没有退去,“这个丫鬟是新来的吗?”
      “明哥哥,她是宫女,你不认识她吗?”玉子谷注意着卫明的眼神。
      “明哥哥虽然在宫里当差,但是宫女这么多,他怎么可能都认得?”不等卫明回答,玉子函抢先回答了,“她叫伊人,在王宫的时候就是她伺候我,我便向太后请求把她带回来了。”卫明点点头,玉子函看了看他,又瞟了瞟玉子谷,微微一笑地往卫明碗里夹菜,“明哥哥,我哥已经成亲,你也该成家立氏了吧。伊人生的脱俗清秀,除了不会说话,其他什么都是能手……”“子函,你的菜凉了。”玉子谷没等玉子函把话说完,便往她碗里夹了菜。桌的人也突然夸起菜式来,玉子函微微地笑了笑,她心里明白了。
      她明白,她当然明白,不仅她明白,全府上下都明白。卫明与玉家这对姐妹一直都很亲密,就像亲人一样。但是,在玉子函被送去国父院的时候,卫明和玉子谷有过几年更深的情份。正因为如此,玉忠良早年有意将玉子谷许给卫明,但终因双方年龄小而迟迟没有定下来,再加上后来卫明被派往都城,此事就放下了。玉氏夫妇很中意卫明,这也是当初他们不接纳轩慕辕最主要的原因。而如今轩慕辕走了,又恰逢卫明被调回来,将军夫妇又有了打算。
      “卫明,你那块儿凤玉佩还没有找见吗?”玉天武看着卫明身上的玉佩突然问道,卫明迟疑了一下,傻笑着摇着头。
      卫明有一对家传的龙凤玉佩,他身上带的是龙,而那块儿凤图案的早年不知什么时候遗失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明哥哥,”玉子函吃了几口菜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小姐怎么样了?”卫明听了,迟疑了一下。
      “哪个大小姐?”玉子谷问道。
      “就是国父府的大小姐冷函枫,”玉子函答道,她又转向卫明,那双眼睛巴望着对方的回答,她很关心冷函枫。她当然关心冷函枫,当初自己对一切都绝望的时候,若不是冷函枫终日良言相劝,她早就了结自己了。
      “冷小姐,”卫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便让玉子函焦急起来,“明哥哥,怎么了?大小姐她……”
      “她没来过笑城吗?”
      玉子函乞求的目光突然略显忧伤,她好像有什么预感,慢慢地摇了摇头。
      “冷小姐离家出走了,我离开都城的时候还没有她的音讯。如果她没来过笑城,说明她还在都城。”
      “没有,没有,”玉子函十分焦急,“她没来,如果她来了笑城,一定会来找我。知不知她为什么离家出走?”卫明摇了摇头,玉子函顿时泪水充盈,她有些不自在,更难已隐藏面容的悲伤。
      那一夜,玉子函都没有睡好,她在挂念冷函枫。当年,她在国父院读书的时候认识了冷函枫,二人意气相投,便结拜为金兰姐妹。她最喜欢的是冷函枫眼角的泪痣,因为她自己也有一颗。冷函枫也喜欢刺绣,还经常进宫为太后送去自己的绣品。有一次,她将玉子函的绣品拿给太后看,太后看了欣喜万分便要召见玉子函,而且后来对她宠爱有佳,否则一年多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太后也不会留她在宫中修养。
      深秋的夜,静的让人有些恐惧。守卫的士兵来回巡逻着,但玉子函的心仍旧在颤抖。她站在窗边看着冷冷的夜光,木然的脸上划过两条泪痕,她已经猜到冷函枫出走的原因。
      冷函枫比玉子函大些,但迟迟没有嫁人,国父也拿她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因为冷函枫心里有个人。
      “我要等他,他一定会回来。”冷函枫曾亲口这样说过。玉子函能够了解那种情感,她是唯一支持冷函枫继续等下去的人。她哭,因为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都明白。在她的心饱受煎熬的时候,是冷函枫的关怀才让她活到现在。现在的将军府对她而言早已是前生的事情,她呆在这里只是为了陪着这里的死气沉沉一起安息。
      而现在,她想放掉一切去陪冷函枫。但是,对方会在哪里呢?或者,她该前往何处去寻?
      门开了,玉子函转过头去,伊人那轻飘娇弱的身影映在了她泪水充盈的双眸里……
      卫明上任没有多久,将军府便忙碌起了婚事。下个月,玉子谷就要嫁他为妻了。每个人都很开心,特别是将军夫妇,这本就是他们很早就盼望的。更重要的是,玉子谷很乐意,好像轩慕辕并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什么。
      当然,卫明也知道轩慕辕。轩慕辕在都城的时候与他同朝为官,他怎会不知。可他不仅不介意,反而还更加地疼惜玉子谷。
      唯一遗憾的是,那块凤玉佩始终没有找到。
      将军上下都被喜气充满着,唯有玉子函的屋子依旧是冷冰冰的。或许屋子不是冷的,是只有她和伊人两个人所以才觉得冷清。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脸上永远只是冷漠的面容。
      玉子谷整天和玉夫人买东西制备嫁妆,要不然就是和卫明形影不离,早已不像从前那样有事没事到玉子函那里聊天。
      其实,无论玉子谷去不去,玉子函的生活都是一样的。她照样到凉亭独自品茶,依旧把落叶扫成一堆,然后踩一踩。听到踩叶子的声音时,她还会笑。只有那个时候,她的笑才是甜美的。最后,她亲手把叶子装进袋子埋起来。只是最近,叶子都掉光了,再也没有落叶了。玉子函便只能每天站在枯树下望着,愣着,叹着。陪同她一起的只有她脸上的那颗泪痣。她知道,快过年了。年初的时候,她从王宫回来,如今已是年尾。
      她回来整整一年了。
      玉氏夫妇要在腊月之前把玉子谷嫁出去。说是嫁出去,而其实只是个仪式,毕竟卫明也住在将军府。这个成亲,不过是让玉子谷搬进卫明的住处罢了。
      “子函,子谷已经要嫁出去了,”一天晚上,玉夫人叫玉子函过来聊天,母女俩很久都没有这样谈过心了,因为玉子函回来后一直是少言寡语。除了给父母请安,或者是玉子谷找她聊天之外,她几乎不和别人说话。所以,她才只要伊人在她身边,因为她们之间不需要言语上的沟通就能明白彼此。
      可是,曾经的玉子函不是这样的,她就像每日清晨的小鸟一样,给将军府里的每个人带去欢笑。
      “娘现在很担心,”玉夫人拉着玉子函的手,尽管屋内有火炉,但那双手依旧那样冷。
      “娘,子谷这次不会再有闪失了,”她的声音没有力气,说话之前长吸了口气,好像不大愿意张口,“明哥哥会爱她一生一世的。这不也是您希望的吗?”玉夫人听了很吃惊,但更多的是愧疚,她看着玉子函,玉子函却始终耷拉着眼皮,不肯看她。
      “娘……”玉夫人不知如何开口,“娘是担心你的婚事。你哥和子谷都已经有了着落,可是你……”“娘,”玉子函打断了玉夫人,“子谷和明哥哥为什么成亲?”玉夫人愣了,她不知怎样回答,也没有想到,玉子函会问出来,所以她心里起了毛。
      “因为他们彼此相爱。”玉子函朴实的语气让玉夫人长出了口气,刚才她确实吓了一跳。“嫁人要嫁得心甘情愿,”玉子函继续说着,“可以不是生死相许,可以并非海誓山盟,但至少要两情相悦吧?毕竟,是一辈子。”“子函,子谷也经历了轩慕辕,难道你……”玉夫人似乎是在恳求,因为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一直在给玉子函求亲事,但都被玉子函推掉了。
      “子谷的心被明哥哥暖着,”玉子函将玉夫人握着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它寒了。”玉夫人看着玉子函那双终于肯看她的眼睛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双眸子里面有东西,很复杂又很单纯的东西。
      那东西,让玉夫人心生畏惧。
      “娘,看!”
      玉夫人转身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
      那场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转天卫明有很多公务,玉子谷便和玉子函相约雪中散步,她玩得很开心,还和小楠打起了雪仗。玉子函只是站在一旁,一头没有仔细打理的长发端端正正地披在斗篷上。她很少整理自己的头发,除了必要的发髻别住发髻之外,她所有的发丝都散落下来。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她说:“这样最简单。”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头发丝已不像她在国父院上学时般黝黑……
      在国父院上学的时候,她也仍旧将头发散落下来。那个时候,尹宇喜欢摆弄她的头发,她也经常嘲笑尹宇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像个女孩子似的扭扭捏捏。
      但是,尹宇那一身的绝世武功却不扭捏,他还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武功教授给了玉子函,但玉子函却心存怀疑。她是将军的女儿,对武学多少都了解一些,但却从未见过尹宇的武功招式。
      而且,她从来没有听对方提起过自己的身份。
      那个时候,尹宇很喜欢看玉子函练武时那长发飘逸的样子。玉子函也故意将头发甩来甩去给尹宇看,她还很喜欢摸对方的后脑海,“谢谢师父。”……
      玉子函的眼神轻飘飘地看着玉子谷,看着那此刻正绽放的甜美的笑容。但眼神里似乎有另一种期盼,直到她看到小楠在雪中抓到了一样东西才放松地低下头哈了一口气来暖手。当她再转过身时,玉子谷那双恍惚的眼眸里纵生的泪花与她只有咫尺。
      玉子谷给玉子函看了刚刚小楠发现的东西,她并没有反应,而是迟疑了一下便收起东西冷冷地拉着玉子谷回了自己的闺房。
      小楠发现的东西,是玉子函为玉子谷绣的双面绣,轩慕辕走的时候玉子函已经送给了他。“他回来过,他一定回来过。”玉子谷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地叨念着,相比较之下玉子函则显得很淡定,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
      “到底怎么回事?子函,我突然很害怕。”玉子谷流着泪,玉子函看她手足无措的眼神依旧很轻飘,没有说话。
      “他是不是?是不是后悔了?”玉子谷放肆着自己的情绪,“他一定是后悔了!我是将军府的小姐,能给他财富、地位还有权力!雪飘鸿算什么,她算什么?”玉子谷提起雪飘鸿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心颤,但一说到轩慕辕她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柔弱,甚至有些可怜,“轩哥?轩哥?轩哥一定是后悔了,所以他来找我。但是,但是她发现我要成亲了,所以,所以就走了?”
      “子谷。”
      “走了,走了。但是,他走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把这个丢了。丢了?不不不,不是丢了,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玉子谷没有理会玉子函,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的故事里,仿佛轩慕辕来去的过程她都看见了,对方留下多少脚印,回头相望过几次,留恋了多久都看的清清楚楚。
      直到玉子函大声地叫唤玉子谷的名字,她才意识到这屋子里有玉子函的存在。
      “你还爱他?”玉子函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那口气很奇怪,不是在发问而是在确定,更像在施展什么咒语。她轻轻地擦着玉子谷的眼泪,仔细地看着她,也让玉子谷仔细地看着自己,“你要成亲了。”
      玉子函把玉子谷拉到窗边,打开窗子示意对方看那些忙碌的下人,“就在后天,你要嫁给明哥哥。”玉子函的声音很沉稳,她看玉子谷的眼神也更加蔑视,“不要破坏这一切,也许是轩慕辕临走的时候遗落的,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想要。”“你胡说。”玉子谷有些生气,她把绣布握得紧紧的。玉子函想伸手拿过来,但根本拽不动,最后便放弃了。
      姐妹俩站在窗前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玉子谷的泪痕干去,她才淡去脸上的狰狞,“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安稳,我害怕我不能嫁给明哥哥。”
      玉子函没有做声,继续站在她的身边。
      “我害怕孤独,如果不嫁给他,将来我老了怎么办?”
      听见敲门声,玉子函应允了,小楠走进来说夫人要见玉子谷。玉子函很轻松地取下了玉子谷手中的绣布,它已经不像刚才被攥的那样紧了,“去吧!别让娘担心。”玉子函看了看绣布,“就当这是一场梦。”
      “可是……”
      “不要可是,”玉子函收起了绣布,“我和你说过,人生没有后悔,不要为过去惋惜。”玉子谷看着玉子函低沉的眼神,很无奈地和小楠走了。
      玉子函走到衣柜,拉开柜门将绣布放了进去。但她并没有关上柜门,一摞衣服旁的一个小盒子吸引了她的主意。她取出那个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块儿玉佩,玉佩上有一只凤。她看着玉佩看了很久,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情景。
      门开了,玉子函听见开门声便攥紧了玉佩,回过头去时看见了伊人……
      玉子函来到大堂的时候,她轻飘飘的眼神映照的是玉子谷和玉夫人核对嫁妆时喜气洋洋的面容。她还看到了卫明,但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给玉夫人请了安,然后微笑着拉着玉子谷的手,“子谷,我刚刚在后花园扫雪的时候找到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她的笑虽然不精神,却很神秘,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差异。她伸出拳头,慢慢地张开,她看到的是玉子谷惊喜的眼神。
      “凤玉佩?”玉子谷拿起玉佩张大嘴叫着,转身走到了卫明的身边。卫明接过玉佩,确认了是曾经遗失的那块儿。
      玉子函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没有做声,似乎这是她早就猜到的反应。
      玉夫人握住了玉子函的手,她慈爱的双眸与玉子函冷漠的眼睛对视着,“孩子,娘,要谢谢你。”她的口气都夹杂着感激,但更多是内疚。她知道,这些年她一直想方设法弥补着,但却欠了另一个人的。所以,她紧紧地握着这个人的手,希望得到谅解。
      但这个人的眼神里却透露着后悔,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娘亲那双感激的眼神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连刚刚那不精神的眼神也不翼而飞,“娘,您要谢的是这场雪。”玉子函仔细地看着玉夫人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看来明哥哥和子谷,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玉夫人的眼眶里含着泪,但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虽然她知道。她知道,当年她看到了,看到凤玉佩的主人将玉佩亲手交给了另一个人。而她此刻,正握着当年接过玉佩的手。但为了弥补,当年她那样做了,所以一年多前才会……
      玉子函站在院子里的枯树旁,望着枯树枝上的雪望得出神,全然不知卫明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谢谢你,”卫明站了好久,才笑着开了口,“你还是给了她。”
      “那本来就是她的。”玉子函没有回头,一直望着枯树枝。
      “我以为你忘记了它。”卫明和她一起望着。“你也忘了,”玉子函转身看着他,那双眼睛暗淡无光,却很有力度,“但还是要感谢这场雪。”
      “我听下人说,这棵树是你从国父院里嫁接过来的?”卫明看着树,玉子函笑了笑,那笑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活了。任何东西只要你有心,它就可以活。”
      “子谷今天……”卫明有些吞吞吐吐,他似乎知道什么,“她好像……”“明哥哥,”玉子函轻蔑的声音打断了他,“你和子谷选择了彼此,是因为你爱她。”她长出了一口气,“几年前你就知道,今天你会娶她。我说了,只要有心,就会活。”玉子函看卫明的眼神很奇怪,她好像能钻进对方的心里,就像她能钻进玉子谷的心里一样。
      “你们是一样的,应该结为夫妻。”她的语气夹带着嘲笑,那讽刺的眼神从卫明身边掠过。
      “可是我始终不明白,”卫明的语速有些加快,他害怕玉子函会离开,而自己将不会再有机会问那件事,“你怎么会懂武功?一年多之前为什么你会和尹宇……”
      “不要说了!”
      “我要说!”卫明不理会对方的言语,“你怎么会认识他?为什么你会跟去?而我看到的……”“卫明,不要说了!”玉子函十分激动,她能够回想起一年多前的情景,那飞沙走石的突围,血溅四方的求生,还有生死与共的苦苦哀求,这一切每天晚上都会在她的脑子里上演。
      “不明白就不明白!”玉子函很久才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转过身去,卫明一直都在等着她,“你看见的就是一切,没看见的也无需明白。”“不!是好是坏你都要告诉我!”卫明看起来很严肃,他坚定自己要知道真相。玉子函冷漠地盯着他,久久没有作声,也没有动弹,仿佛她已然成为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太阳即将落去,阴冷的风能够吹进人的骨头里,也将树上的雪垂落下来。它们在空中慢慢地散落着,玉子函轻轻地抬起头,看着那些雪伸出了手,希望自己能接住它们。
      “化了。”接到雪花的时候,玉子函本来有些淡淡的笑容,但看到它们在自己的手心中溶化时却悲哀地哽咽着,“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毁的。”
      卫明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了玉子函身上。玉子函抬起头看了看他,“在这个将军府里,没有好,也没有坏。”
      “那有什么?”
      “有的,只是债。你明白吗?明白什么是债吗?让我来告诉你,债,是欠的,是要还的。”玉子函那双眼睛死死地盯准卫明,并慢慢解下对方的斗篷。
      “什么是债?”卫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怀疑且胆怯地看着玉子函。
      “是代价。是冤孽。有本事欠债,就要有本事还。”
      卫明知道,一年多前的玉子函和一年多后的玉子函不一样了,她不仅冷漠,而且瞧不起任何人。其实,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只是现在更确定罢了。于是他拿出了一件绣品,那是一件双面绣,上面两个天真烂漫的读书娃,一个是小子,一个丫头。
      “这个我一直保管着,今天谢谢你将玉佩还给了子谷,我也将这个还给你。”玉子函看着那绣品出了神,但很快便背过身去,“我说了,那本来就是她的。是谁的东西就该属于谁,这绣品不是我的。”
      玉子函的脚印深深地印在了雪地里,她的身影也渐渐地远离了卫明,只留下那厚厚的斗篷躺在雪地上。
      风刮的雪,继续散落着。
      卫明抬起头才发现雪又开始下起来,打在绣品上那张娃娃脸时慢慢将其湿润,就像一年半前他看到的一样。
      而玉子函回到自己的闺房后,也像一年半前的时候一样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她狰狞的面容扭曲了脸上的泪水,也拧断了她的喉咙,那发生的一切又仿佛在她的眼前重新上演。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哭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尽管每天晚上她都会这样在回忆中挣扎,但是今天却感觉不一样。泪水仿佛是维持她体力的唯一,每流一滴泪她都感觉自己被刀割下一块肉,最后她终于哭到没有力气,向后一倚,倒在伊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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