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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启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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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佛爷,您这边请……”管家不敢直视张启山,恭敬地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把人顺顺利利地请出红府。
张启山也不想为难谁,这是他和二月红之间的事,祸不及旁人,张副官知道张启山的用意,应了一声管家,两人这才离去。
经过二月红身边之时,张启山隐约觉得有些东西开始出现了裂痕,正在往不限之地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直至密密麻麻一片,碎得不成样子。
穿过老街,踏着青石板走上石拱桥,攀扶着质地粗糙的桥栏,桥身斑驳的青苔已在入秋时风干,瞧着静静流淌的清水,张启山倍感无力。他和二月红怎么变成了见面就掐的地步?为了一个女人?
可那确实是个好女人啊……
深秋的风格外寒凉,穿城而过的河渠年代久远,怎么说也有老桥的陪伴,不会寂寞,可他张启山怎就是形单影只?
就连……张副官都有齐铁嘴吵吵嘴什么的,他却跟二月红真打起来了。
不是张启山想到了齐铁嘴,而是齐铁嘴从城东经过,一眼就认出张启山和张副官了,这不,正高高兴兴地走过来。
齐铁嘴笑嘻嘻地:“佛爷,今儿个怎么有空赏景了?”
张副官见佛爷没说话,便退了两步在齐铁嘴耳畔道:“佛爷心情不佳,你就别来扰他了。”
“佛爷怎么了?”齐铁嘴好奇心忒重,虽说佛爷整天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冷若寒冰的,可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把自个儿锁在书房里,除非……是去了红府吃瘪了。
“你就别多问,该干嘛干嘛去。”张副官瞧了一眼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张启山,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张副官还是有分寸的,一转头又见到齐铁嘴阴阴地笑着,一怔,“你笑什么?”
“让佛爷这样的,恐怕也只有二爷了吧?”张副官不应话,齐铁嘴笑得更是得意,“诶?我猜对了?莫非是真的?”
张副官巧妙地转移话题:“方才去了趟红府,二嫂已经醒了,能走能吃,佛爷现在是想怎么找药救二嫂”
“醒啦?真好真好,”齐铁嘴由衷的高兴,眉开眼笑地,两只酒窝特别明显,“一定是佛爷的圣光照到了二嫂。”
张副官翻了个白眼,这马屁拍得也太不切实际了,还圣光,真当佛爷是九天如来佛呢?要是佛爷真是如来佛,也不用站在桥上愁得老脸都皱了。
“嘿,我说张日山你对我翻什么白眼呢?真没礼貌!”齐铁嘴不悦,正想要再说什么,就被张副官抱了个满怀!
但是!
张副官把齐铁嘴上半身倒在老桥上,头朝下,身下便是冰冷的河水:“你再叽叽歪歪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和水里的鱼儿继续聊聊?”
齐铁嘴两只手全挂在张副官的脖子上哇哇大叫:“我错了我错了!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
张副官这才把人放下来,待齐铁嘴双脚落地之后,道:“你有这个时间现在就去看看二嫂吧。”
顺便也去瞧一瞧二爷怎么样了,回来也跟咱说一说。当然,这是张副官的潜台词,没有明说,知道再见齐铁嘴的时候他也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齐铁嘴抖了抖墨绿长衫,扬起骄傲的小头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下石拱桥。还没能走两步,又跑回来拍了拍佛爷的肩膀,小声道:“佛爷,我先走啦,去红府。”
张启山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去吧。”
随后瞥了一眼张副官,齐铁嘴再次“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往红府走去,张副官瞧着渐行渐远的齐铁嘴,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真是傻人。
“日山,咱们现在就去准备一下今夜里需要的东西。”张启山抬手看表,“还有时间,也足够了。”
张副官一回头又跟变了张脸似的,神色严肃:“是,佛爷。”
上了浓妆的张启山与平时是不一样的,可以说压根就瞧不出来这是张大佛爷,若不是自己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张副官都不大相信。
穿上简约戏服的张启山等会儿便要扮演小生,不是说佐藤新一好男色么,看我帅不死他?
“佛爷,你双眼带着精光,哦不,是凶光,能不能再柔和一些?”张副官在一旁指导。
“是么。”张启山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尽量让自个儿的眼神迷蒙些。
“对,就这样,佛爷,千万千万别目露凶光,见到佐藤的时候把他想象成一块叉烧就成。”张副官继续进行心理暗示和辅导,虽说自己也上了妆,但起码该收的都收了,只是佛爷平日里冷厉惯了,匆忙之间改也还算勉强。
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两人混在戏班里,戏班里头有解九爷安插的内应,都是为偷新月饭店的邀请函收拾手尾的武者,实力不可小觑。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如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上写着浑天侯穆氏桂英,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哪……”
角儿一上场,开腔便惊人。佐藤新一端坐在正位上,认真欣赏着,连案上的糕点茶水都没碰。
张启山和张副官还未出场,站在帘子后方。张启山挑开布帘,从缝隙中看到端坐在正位上的佐藤新一,暗想这日本商会的会长竟然如此年轻,看年纪应是比他小一些,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细看还带着些媚气。
不会有诈吧?张启山暗想。
张副官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他确实就是日本商会的会长佐藤新一。
若说张副官又是怎么认识佐藤新一呢?那得从上个月说起,那一日他手下的一名士兵失踪了,一路追查,竟然查到了日本商会馆,当时出来迎接的正是佐藤新一,对方一口咬死说与他日本商会无关,但证据却是有的,只不过张副官也不想硬碰硬,索性潜入商会馆里头一把火烧了半个会馆,怎说也要给兄弟们出口恶气。
张日山原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人敬他一尺,他便敬人一丈,若是惹到了张家军的头上,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真当他吃素呢?
说是小生,其实张启山和张副官就是陪酒的,在台上唱的时候,声音并不是他们俩的,而是对口型,真正唱小生的在后台。
佐藤新一倒也听得入迷,微垂的眼帘似是沉浸在戏曲的故事里……
张副官依旧在台上,而张启山已经走下台。说是戏台,其实便是在房间里抬高了一点,听曲儿的坐在离戏台四五米开外的地方。
张启山虽不喜欢看戏,但也没少去给二月红捧场,戏里的小生是如何走路的他还是能记得住,此刻他走下台,佐藤新一却也没正眼瞧他。
正当张启山以为眼前这日本人要睡着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张启山刚想皱眉却硬生压了下去。
“太君,喝些酒吧。”张启山压着嗓子,让声音变得尖细一些。
佐藤新一抬眼,微笑着捏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细细品味后才道:“好酒,好酒。”
看来这佐藤新一还真是喜欢中国的文化,连说中文都不带本国的口音。
连续给他倒了几杯,再几杯,再几杯,张启山也被灌了三杯下肚,过了不久,佐藤新一开始醉态明显,眼神变得迷蒙。
正当张启山要下手之时,佐藤新一握住他的手把玩着!更想不到的是佐藤新一倚在他颈窝,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酒气喷在张启山脖子上,他个姥姥的,纯属诱惑人么?看来解九爷调查得确实很清楚,佐藤就是一兔儿爷!
如此说来,邀请函一定会在他身上。
张启山强忍着要揍人的冲动,顺着佐藤新一的意思,强忍着恶心,张启山浑身起鸡皮疙瘩。
睨了一眼佐藤,脸上莫名的红潮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儿,这酒绝对有问题!莫不是……酒水中混了春药?细想,是九爷派人在酒里下了药?
正好,房内只有佐藤一人,所谓的保镖都是在门外守着的,此时不下手等待何时。
佐藤新一握着张启山的大掌在胸膛游移,双唇微张,吐出的气息是浓重的。
张副官在台上见此也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按理来说在这种形势严峻的场合中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可瞧见佛爷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打心里觉得想笑。
张启山只能不断自我暗示怀里的人是二月红,是二月红,是二月红啊!
佐藤新一舒服地哼哼,抱住张启山的脑袋,仰起脸,他娘的,这不是在索吻么?
张启山此刻非常想拿鞋拍在厚颜无耻的日本人脸上。
暗地里朝张副官做了个手势,人便走过来了,因为张启山在佐藤新一的身侧摸到了类似邀请函的硬质纸片。
幸得长袖掩护,邀请函一直没露出来,从张启山的手中传到了张副官的手中,怀中的佐藤新一依然没有察觉。
原本该是心惊肉跳的过程,却无比顺畅,直至回到张府,张启山也还没反应过来,实在匪夷所思,如此重要的邀请函,竟然轻易得手了,总觉得这过程中出乎意料的顺利。
站在落地窗前,端详着手中的邀请函,新月饭店这几个描金大字映入眼帘,加上外框欧式的图案和那防伪的暗纹,张启山确定这是真的。
解九爷到的时候已是夜深,从张启山手里接过新月饭店的邀请函,并拿放大镜细细研究了一番,正如张启山所想,这确实是真正的邀请函。
“佛爷,明儿就要上北平了,让张副官先帮你收拾收拾,把该带上都带上,到了北平发电报给我。”
“你不跟我一同去么。”
“邀请函不见,日本商会肯定会派人来找我,若是这个时候我去北平,日本人定会起疑心。”解九爷正色道,“佛爷有张副官和齐八爷陪同,应无大碍。”
“行,那便这么决定了,带上齐铁嘴,偶尔还能给咱算上一卦,倒也好。”张启山点头道,“日山,你去把行李收拾好,明儿一早启程。”
“是,佛爷。”
所以,第二天天还没亮,齐八爷便被张副官从被窝里扯出来了,睡眼迷蒙的齐八爷还没回神呢,身上已经套好了衣服,连最喜爱的围巾都暖和地围在脖子上,迷迷糊糊便上了开往车站的军车。
张日山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睡得天昏地暗的齐铁嘴,余光瞧见佛爷看向窗外的侧脸,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脸去。
佛爷啊佛爷,您这样,啥时候是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