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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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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让她到这个世间寻访贤人,因为“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贤士是黎民百姓的老师,疑难求诸于贤势必事半功倍,然而,她得出的结论却是大贤非贤。
所以她就只好去问那个“君”了。
当然,在颍河之畔访到那贤人的时候,作为“束脩”,她还是送了他一头“穷奇”。穷奇作为四大凶兽之一,是她途经台桑的时候得的,而让她奇怪的是穷奇虽有凶兽之名,却笨得很,否则也不会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耍得团团转了,她更没必要一时不忍出手相救……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东夷,虞地。
虞地在妫水之畔,是帝尧嫁女娥皇的地方。
“家徒四壁!”看着眼前这座宅院,霄明说了四个字。
家徒四壁?
女英有些吃惊地看了看自己这座宅院,又看了看少女,笑着过去就要拉她。
“那你还是别进来了。”她道。
霄明赶紧躲到娥皇身后,挽着女子的手臂,下巴微扬浅笑着看过去。
刚来就知道找靠山了吗?
女英看着这皎露一般的少女,心中喜爱,而再看这座宅院,她就忍不住叹气。家徒四壁……原来这四个字是可以这么释义的。宽敞、整洁、舒适,更不乏许多别出心裁的布置,庭院里甚至还有远道移栽过来的樱树。此正是开花时节,落英点点,别处可看不到呢。
相比于女英,娥皇的反应则要平静许多,笑容微露:“那看来是不如你家。”
两人携着她一块走进去。
进了一个房间,女英将一个锦匣指给她看:“姐姐的钱都在这,你要用了就自己拿。”
霄明哦了声,但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女英皱眉:“钱你就那么看不上眼吗?”关键是看不上眼也不见她有钱。
霄明听了,想也不想,赶紧将那个锦匣抱在怀里,只是……注意力依旧没在钱身上,而是抱着它里里外外地打量这座宅院。
“真当自己家了。”女英摇头叹息。
“这样不好吗?”娥皇淡淡一笑,在厅堂里坐下,倒上茶。
女英则去将点心拿出来摆上。
里外都看了个遍后,霄明脱去丝履,也来到厅堂中坐下。
“但是姐姐们很有情趣。”她笑着说。
这是接前面那句“家徒四壁”的。
还好还好……有一句较为公正的评价。而“情趣”,是不是说即便是家徒四壁的“破落”地方,也会因主人的雅而变得不俗起来呢?女英饶有意味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小丫头,笑眯眯的。而一边霄明已经跟娥皇讨论起她晚上住哪间房的问题了。
娥皇正要说话,霄明已先开口。
“我想跟你一块住!”少女略带依赖的。
女英忍着唇角的那一丝笑意,拿冷眼瞧她:“丫头,说好了啊,不许在我们家住太久的!”
“为什么呀?”少女不假思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为什么?
白吃白住还要问为什么吗?见她不开窍,女英只好语重心长的:“因为你没钱呀。”钱?钱她有的呀。霄明赶紧指了指怀中的那个锦匣。她还抱着呢!女英叹气:“那不是你的,是姐姐们的钱!”姐姐们的钱?可刚才不是说……遇到了一个费煞心神的问题,霄明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
“霄儿,你住多久都可以的。”娥皇赶紧止住。随后又看了女英一眼,对方懵懂世情,天真烂漫,你说了什么自然就当是什么了,你拿这个跟她开玩笑,她也会一本正经,而世道人情又怎么轻易解释得清?
第二天,霄明说要出去玩,女英带着她。
临行之前,娥皇细加嘱咐:“别让她见了喜欢的就拿。”
“她带着钱呢。”女英笑眯眯的,示意娥皇看去。小丫头正在一边高兴地穿着丝履,那个锦匣放在腿上,本来还是抱着的,好像……昨晚睡觉的时候也没离过手吧?
娥皇淡淡一笑,站在廊下看着她们:“那你们去吧。若是与人起争执,也不要动手就跟人打架,她是女孩子……”
女英也没多想:“放心,她输不了的。”还带着点满不在乎。
昨天那么多人要打她,瞧她的身手便是没有她们姐妹解围也不会吃什么亏。足见其“骁勇”!
娥皇微愕,又有些无奈,这好事的性子就是改不了。看着女英坐到霄明身边也去穿起鞋袜,娥皇又有些出神。五年了呢,当初的那豆蔻少女如今已越发的亭亭玉立,若是别的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
穿戴好,女英握着霄明的手站起身,而回首处,正见娥皇出神地看过来。她微微一怔……庭院里落花点点,洁白、细碎,衬着苔痕与绿叶的苍翠。正是春来好时节。而廊下,女子安然而立,素色的裙衫在屋脊兽头的剪影与厅堂牡丹屏风的映衬下,出奇的给了人一种孤寂的感觉。她有些挪不动脚步,若无声息地呼出口气:“姐,不如一块去吧。”
虽说还有些账册要看,但也不是不能先放一下的。
虞地不是一个多繁华的地方,人口却不少。
街道上熙熙攘攘,街边有许多霄明没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她挑了一些买了,很是高兴,现在可是有钱了的!这里的人好像都熟识两位帝子,不会刻意,也没人上前叨扰,举止间霄明看到了“礼敬有加”四个字。这让她微有些惊讶。娥皇是帝子,但身份的尊贵只能给人以“畏”,然后避而远之,却不能让人发自内心的去“敬”。那么,就说明两位帝子有卓然不群之处,又或者说……是因为娥皇所嫁之人是姚重华的缘故?
姚重华,东夷大贤,今在平阳城为官,官至太宰。
妇因夫而受人尊敬,也在情理之中。
将近午时,霄明拉着娥皇进了一间食肆。这是她认为最气派的!
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霄明点了几个贵的,娥皇与女英也各自点了几个。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里,不管是茶水还是点心,霄明都只尝了一下,然后说:“不好吃。”很明显,这一些都不能与娥皇亲手做的相比。
窗外的柳树已经发芽,远处屋宇错落参差,祥和宁静中又总带了些芜杂。
霄明看了会儿,问:“姐姐,为什么看上去都破破烂烂的?”
娥皇坐在霄明身边,还没说话,对座女英已经接道:“水患连年不断,夷人又不时来扰,现在这个时节还好,若到了那汛期,又作物丰收时节,城里会更乱。”
霄明听得一愣,目似清波,烟水染忧,竟亦有落落寡欢之色。
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与忧愁有关的东西,却是为这民生艰辛困苦而发。女英有些惊讶:“霄儿,你这是在怜悯他们吗?”
霄明看到了她的揶揄,哼了声:“因为我有这个能力!”
“能力?”女英眉宇间的笑意更浓,“丫头,你要那么厉害,干嘛还要姐姐们同情你,可怜你,然后收留你啊?”
女英觉得她会恼羞成怒,就像昨天面对那十几个粗汉一样,一急就捋袖子猱身过来要跟她打架。哪知霄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我,而是喜欢我。”
女英“啊”了声,吃惊地看过去。
娥皇微讶,继而淡淡一笑,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女英刮目相看,这丫头天真烂漫,对人全不设防,干净的就像还未落下的云间初雪一样,也可以说是“小呆子”……原来心里却是清楚通透得很呢。只是……这种话也说得出?怎么也得藏着掖着,自己偷着高兴吧。
“丫头,你从哪里来的啊?”女英唉了声,继续拿冷眼审视着她。
霄明冷哼:“那你又怎么住在姐夫家呢?”
下巴微扬,争锋相对,待到女英沉脸要过来拍她的时候,又“咯咯”笑着,赶紧躲到娥皇身后,这时下巴就翘得更高了,得意非常。
吃完,霄明高兴地拍了拍那个小匣子,安坐着等人来收钱。
此时,娥皇与女英两人已经站起来了。见少女坐着没动,女英回过头喊她:“霄儿,走吧。”
走?
霄明赶紧说:“还没付钱呢!”不付钱会被人打,这是她认定的事实。
女英看着她,笑眯眯的:“不用付钱的。”
不用付钱?为什么啊?霄明疑惑不解。看向娥皇,她……竟然也没有反驳。
女英手支着门,笑吟吟的:“因为,这家食肆是姐姐的!”
女英原以来她会很吃惊,然后很高兴,看着娥皇会一脸的崇拜,但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正惊疑不定,娥皇已淡笑着走过去握住了少女的手:“再带你去别的地方走走吧,姐姐经营的不止食肆,还有茶楼……”然而,第一次的,霄明甩开了娥皇的手,又将那个宝贝似的锦匣丢到一边。绷着脸,别过头去:“不去,又不需要付钱!”
这是闹别扭了吗?
两人愕然之余,又觉好笑,原来小丫头不是出来玩的,而是来“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