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天堂，仅剩一个伸手的距离》边藤

14、写给你的第88封信

　　然而，他却找不到她了！
　　这个问题出现在简翼离开的第一天，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可电话的那头出来的声音却从来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女孩子，他最后没办法只能去联系静佳，结果等来的回答是简翼没回家，至于去了哪里，连她都不知道。
　　没回家？那她还能去哪？
　　木念汎有些颓丧地靠着椅背，仰头望向天花板，有些自嘲地笑了，她说过如果她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那么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如果她有心……如果她有心……”木念汎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五个字，“那我将永远也找不回她！”
　　而今，那个让他找了半个多月，让他失眠半个多月的女孩就站在他对面，从刚开始见到他的惊讶到面容恢复平静再到现在对着他痴痴地笑，不过是转瞬间，她的淡定从容曾一度让他恨地牙痒，然而他却无可奈何。
　　从刚才到现在，木念汎都一直看着简翼，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敢再盯着简翼那双漂亮的眼眸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有着透视力，能看穿他所有的内心世界，包括他的秘密，好比现在她看着他笑，他就觉得她已经洞察到了什么。
　　或许他还真是希望她能发现他的秘密，这样也不至于他每次对牛弹琴后还要装傻充愣，郎有心妾无意的感觉的确让人不怎么好受，可换一个角度考虑，万一她真的知道了，站在她的角度，她会不会选择远离，连朋友都不是？这个想法的产生让木念汎立即打消了他的矛盾心理，他苦笑着在心里叹息，别人也许不会做的那么绝，但是换做她，肯定做得出来。
　　“木念汎，你来找我了。”
　　非常肯定的语气，听这声音，简翼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抬首，眼睛望着从天际飘下来的落雪，几秒后眼神再次聚焦到简翼的身上，刚才隔得远，现在如此近距离看她，待看清她身上的穿着，他的脸上似乎有了恼意，他蹙眉取下了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又一圈地绕在女孩的脖子上，然后又脱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披在女孩的肩上，心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简翼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这块比上次的厚了许多，她低头自我打量了一番，因自己这副厚实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木念汎的嘴角也挂着笑，他双手搭在简翼的肩上，语声轻柔地说着话：“是呀简翼，我来陪你看南方的第一场雪。”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简翼慢悠悠地唱着这首歌，她的歌声没有邓丽君的甜美，但有着自己的特色在里面，这是木念汎第一次听简翼开口唱歌，很熟悉的感觉，凄清里有着治愈，有一股很矛盾的味道，但他却觉得这样形容再恰当不过。
　　他坐在她旁边，两人并排坐在木凳上，简翼时不时晃着两条小腿，木念汎瞧在眼里，看得出来此时的她心情很好，他想起今晚见到她的第一眼，天空刚好有了落雪，她对着他清浅地笑着，不张扬也不扭捏，她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是因为这雪，因为这歌还是因为他这人？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木念汎接着简翼唱着这首歌，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这初雪的夜晚响起，很是应景。他望着她的笑脸很仔细地回想着，在哪里，他到底是在哪里第一次见了简翼，才一见面，便将憧憬埋进心里。
　　哦，他心上一怔，是他们的初次相见！
　　几年前他跟着父亲去参加一场葬礼，进入室内时气氛格外凝重，一种特殊的感觉压得少年心上有些喘不过气，待到父亲见到了他的朋友，他便跑出去稍微透了会气。
　　回来途中被一阵歌声吸引，无形中似乎有根线在牵引着他，当木念汎寻到声源时，那个女孩就站在银杏树下，她的一只手抱着树身，一边歌唱一边围着树来回转圈。那时正值深秋，树上飘落下来的黄蝶全都绕着她翩翩起舞，她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宛如一只黑精灵降临世间，第一次，木念汎有种虚空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她就要飞走不见。
　　她很难过！
　　这是他对简翼的第一印象，尽管她在唱也在笑。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她头发上别着一朵白花。
　　原来，他跟着亲人来参加她亲人的葬礼。
　　木念汎被发现的时候，简翼朝他粲然一笑，“你也是来送别的？”他因她突然地发问被愣在当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听她继续笑着开口往下说了，“这里的伙食不错，你可要好好尝尝。”
　　木念汎若有所思地望着简翼的背影，想到刚才的那个笑容，那笑里没有掺任何的杂质，非常的干净纯粹，像极了天山上刚融化的雪水。
　　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晚上，他看到她一个人蹲在火盆边烧东西，他急匆匆地走近刚想质问她为什么骗他说伙食不错，明明难吃得要死，偏偏他也不知怎么的就信了她的话，吃了好几碗，害的他吃了难吃的饭菜不说还被父亲责骂了几句。
　　可是他刚走到她身边还没开口却听她说：“很难吃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要永远记得这味道，永远……永远也不要再来这里吃饭了。”
　　木念汎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烦闷。
　　少年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的怒火与气势瞬间就被女孩的一句话给浇灭了，他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今天要来这里？下星期他就要参加全国的数学竞赛了，他本该今天在家好好复习的，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他很懊恼。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想去拍拍女孩的后背，但伸到一半却又将手缩了回去，他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当时年少的他只觉得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只是陪着她度过那一星半点的时光。
　　盆里的火势有些猛，简翼被烟呛得直咳嗽，木念汎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无意识地，他看着自己拍着她背的手，心里有丝窃喜。
　　木念汎望着简翼的侧脸，他陪着她抬头望向夜空，彼时，他们一起头顶着满天繁星，而今却是漫天雪色纷飞，相同的是人，不同的是心境。那时她的眼角还残留着被烟呛出的泪水，但她却含着泪笑说：“好美的星夜，你有多荣幸，能够同我一起欣赏。”
　　他以为她心情有所好转，可是没承想下一句却让他的的心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说：“他们不要我了，都藏了起来，我想，如果我也藏起来，肯定没有人能找到我。”
　　那时的木念汎心上似乎被压了一块石头，他因为她的话久久无语。他的学习极好，他经常觉得知识是无穷的，然而课本上的知识学得再多再好却没有一个知识点是教他如何安慰女孩子的，那一刻，他的心是乱的。
　　后来的那星期，他参加全国数学竞赛，邻近的座位上是空着的，听说那人因故缺席了，考试结束的时候他来到那个空着的座位上，忽然间，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地怔了怔，桌子右上角的地方贴着那人的准考证，上面有着姓名和有些不是很清晰的黑白照片，女孩穿着校服扎着一束高马尾在对着他笑。
　　再次见到她时是在一年后，他转学来到一个新的学校，走出校门时听到前面有个男孩子挥着手在叫最前面的女孩子，女孩穿着校服，背着一个双肩包，她突然转身笑着回首，高高扎起的马尾垂至胸口。
　　“小翼，等等我。”
　　男生如风般从木念汎身边跑过，然后来到女孩身旁笑着牵起她的手，他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前方，从来，他没见她这样笑过，笑意深达眼底，而那笑是对旁人，不是对他。
　　他紧握着拳头，短短一年，他竟然错过这么多，那么，他的转学又有什么意义，他，终是来迟了……
　　“好美的雪夜！”简翼不禁感叹。
　　木念汎从回忆里抽身，他看向旁边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啊，真美！我有多荣幸，能够同你一起欣赏。”
　　几年后的再次重逢，同样是她走在前头，他走在后头，同样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简翼，相同的场景就像放电影似的再次重现在他的眼前，她回头冲着叫她的那个女孩子笑，他看清了她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站在原地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渐渐地，他的嘴角不停地上扬，傻傻的，愣愣的。
　　在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的心里，对于“死灰复燃”与“命中注定”这两个词又有了重新的定义！
　　木念汎终于明白，有那么一个人，年少时分就已经住进心里，他的后知后觉曾让他嫉妒到发狂，而今她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他告诫自己再也不要放手，他们不要她，他却视若珍宝，必珍之，疼之，爱之。